无尽平原太远,打死他也不去。
第118章 那才最有意思
积沙寺论佛一波三折,这是在开始之前谁也不曾想到的结果。
本以为会是神子与佛子之间的巅峰对决,没曾想最终却被李子冀一把火烧光了山坳,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足够令人震惊,可紧接着就发生了更加让人震惊的事情。
沉寂了一千多年没有大动作的异教,忽然现身了。
借着佛会的势,用苦渡大师的死,来高调宣布着自己的归来与天下的无能,天下诸多势力的确无能,被异教踩到头上尚且不知,听说梨园先生离开彩云山的时候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各方势力都群情激奋的同时又都有些惴惴不安,就连佛门这样的地方都有异教的奸细,那么其他地方呢?
不敢深思,只是稍稍联想一下,就不自禁的惊出一身冷汗。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也在圣朝内引起了不小的风浪,洗剑宗邀请李子冀参与今年的剑试,并非是邀请其观摩,而是和邀请李子冀同洗剑宗弟子一同参与进去。
每年的剑试都是会死人的,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是洗剑宗想要借这次机会替宁海潮报仇。
仍旧没人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宁海潮,只是洗剑宗始终都盯着李子冀不放,似乎认定了他就是杀人凶手。
天下就像是一盆清水,异教高调出现的这一刻就像是往清水中滴入了一滴墨汁。
“外部的刺激可能会促使内部团结在一起,同样也有可能让内部产生更大的裂痕,你认为如今的圣朝会是哪种可能?”
斜风细雨,吹打着秦淮河的河面,顾春秋手里撑着一把纸伞,询问着身旁的李子冀。
佛会结束后,二人又在积沙寺上住了三天,等到一切事物收尾后方才下山,在下山之前,李子冀与佛子聊了一夜。
第二天同时离开,他并没有询问佛子要去哪里,因为去哪里并不重要。
“第二种。”
李子冀拉着果果的小手,他手上撑着的伞要略大一些,伞面是用金陵软布坊的白布,质地特殊,织法奇特,雨水滴在上面根本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格外的安静。
异教的确是转移内部矛盾的一种方法,可前提是内部所有人都会受到异教的威胁,可在如今后党的眼里,异教的危险并没有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更重要。
所以洗剑宗才会邀请他去参加剑试。
“骄傲的人总会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顾春秋嘴角掀起一抹讥讽,皇后就是这样一个十分骄傲的人。
在这些大人物眼中,异教或许已经算不上什么值得自己昼夜难眠,辗转反侧的敌人了。
李子冀想着无相和尚的话,想着苦渡大师的死,目光流转,轻声道:“我总觉得异教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顾春秋微微沉默,即便是他对于异教也没有特别透彻的了解,藏书阁的记载很模糊,问过几次大师兄,大师兄也只是摇头不语。
“陛下不会错。”
他忽然说道。
对异教不了解没关系,不知道皇后内心的真正想法也没关系,但圣皇总是不会错的,只要坚定不移的站在圣皇身后,那么就不需要为发生的事情感到迷惘。
这话似乎有些不讲道理,可圣皇就是这样一个值得信任和追随的帝王。
李子冀想着在桃钟祭上第一次看清圣皇的脸之时,那场景就像是烙印在灵魂深处,无论经历什么也不可能忘掉。
“陛下的确不会错”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天就是圣皇亲自握着他的手在圣钟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从此后与国运相通,国运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圣皇,那种纯粹和高尚,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
......
夜幕之下的金陵城灯火通明,只是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斜风细雨逐渐变得大了许多,打在伞面上虽然听不见声音,却能感受到沉重感
大雨倾盆,浇灌着秦淮河。
“也不知道是我的运气不好,还是你的运气不好。”顾春秋站在秦淮河畔,满脸无奈。
来的时候就在下雨,没有欣赏到这里传言中精彩绝伦的夜景,现在离开,依然在下雨,而且下的更大了。
李子冀也觉得有些遗憾,他一开始对秦淮河的夜并不感兴趣,只是听顾春秋提的多了,兴趣也就来了。
“或许是我们两个的运气都不好。”
顾春秋先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运气好能一路上碰到这么多离谱的事情吗?
可紧接着他又摇了摇头,爷们天赋天下第一,谁敢说爷们运气不好?
他低头看着果果,像是找到了原因,笃定道:“既然不是我们两个的原因,那一定是这小丫头的问题,下次出门不要带她。”
果果已经习以为常了,站在李子冀身旁,头也不抬的吃着手里的麦芽糖。
有些难咬,还有些粘牙,但却很好吃,在南林巷都买不到呢。
“听说洗剑宗的剑试有好几种,不知道这次会是哪一种。”李子冀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想着自己在书里看到过有关于洗剑宗剑试的记载,类似于弟子抽签轮流上台比试分出胜负的,那只是最浅显,最不精彩的一种。
顾春秋并没有思考太多,甚至没有犹豫:“自然是最难的一种。”
最难的一种,也是死亡概率最大的一种。
李子冀望着河面,像是沸腾烧开的热水:“那一定很有意思。”
有人摆明了要杀你,但却不敢直接动手,必须要找一个表面上过得去且不会事后引起争论的法子,这难道不是很有意思吗?
顾春秋问道:“你知道什么更有意思吗?”
“什么?”
“在他们的剑试上杀他们的人,那才最有意思。”
顾春秋面无表情,既然洗剑宗非要做这个出头鸟,那就要做好被折断翅膀的准备,看一看到底是谁的剑更锋利,谁才是那个笼中待宰之人。
在洗剑宗的剑试上杀洗剑宗的人,顺便还能削弱后党的羽翼。
李子冀想着那幅场面,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那的确最有意思。”
第119章 天下是不需要改变的
圣朝疆域辽阔,就算是坐上梨园的青云马车,从南走到北也需要很长时间,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生养之地,即便是修道者,终其一生没有离开过圣朝的也大有人在。
从彩云山往东走三百里有一处小村子,用小村子来形容也许不算恰当,因为这个村子的人家并不少,大概有数百户左右。
并不是贫穷破烂的草房木屋,一间间都是青砖绿瓦堆砌,大气漂亮,排列似乎也很讲究,从高处往下看似乎契合着某种规律。
百姓们生活的也很好,穿着得体,虽不如锦缎珍贵,却也干净整齐。
在圣朝,除了风沙遍天的南境之外,基本上所有的百姓的生活都算富足,山地农田生长的十分健康,佛子在山丘上坐了七天,这七天里总共下了两场雨,看得出来,附近的河神一定很兢兢业业,全心全意的帮助着圣朝子民种好粮食。
国泰民安。
这七天里,佛子坐在小山丘上就只看到了这四个字,见微知着,整个圣朝大体上都是如此。
圣皇的确是令人尊敬且爱戴的帝王,这一点无论是什么人都必须承认的。
佛子望着山下,晚霞中升起了炊烟袅袅,刚刚从地里回来的大人们扛着农具,脸上虽然有些脏乱,但却笑的很是爽朗,这是有奔头有希望的幸福笑声。
孩子们奔跑在路上山边,惊起休息的蝴蝶钻进草里。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幅画,天底下的普通人无数,不仅仅是圣朝之内,圣朝之外一样有很多,比如神教四周,普陀山四周,道门四周等等。
佛子见过那些百姓,虽然生活的同样安逸,可就是要比圣朝子民差了一些什么。
他之前一直都想不明白差在哪里,在小山丘上坐了七天,看了七天后他终于想明白了,差了希望。
圣朝百姓和圣朝之外的百姓精气神是大不一样的。
他想要看得更清楚些,那就要走进人群中,于是佛子站了起来,走下了小山丘,和那群耍闹的孩童们擦肩而过,走进了村子里。
“爷爷,小僧人走下来了。”
村口总是会长着一棵柳树,在盛夏里亮着颜色,随着晚霞和凉风摇晃着垂下的细枝,树下总会站着一群人闲唠家常。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看着走下山丘的佛子,兴奋地怪叫一声,眼中带着憧憬。
从佛子第一天上山的时候男孩就已经注意到了,当时他以为佛子去山上有事要做,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或者是来到村里弘扬佛法。
这里毕竟离彩云山很近,以前这些年里总有积沙寺的僧人下山弘扬佛法,做些好事,治病救人等等。
可这个年轻僧人竟然在小山丘上坐了下来,并且一动不动坐了七天,少年甚至都要以为这个年轻僧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好几次想要去看,都被自家爷爷拦住训斥,说什么高僧在修行,不要随意打扰等等。
修行是大喜事,大能力,三年前村子里就有个大哥哥被金陵城的官府瞧见,带走教导,去年年节还回来过,已经成了一名修道者,厉害得很。
他也想修行。
“这是积沙寺的高僧,别看年纪轻轻,但这样的人物真正的年纪没准比你爷爷我还要大呢。”
老头子在树上敲了敲自己的烟袋,起身笑呵呵的准备迎接。
村子里对于佛门的态度其实还是不错的,并没有抵触,再加上这些年来受了积沙寺不少恩惠帮助,很有好感。
佛法从来不是恶法,圣朝的百姓基本都不厌恶。
佛子走进村子,看了看那个脸上带着憧憬和一丝怯意的男孩,微笑道:“我不是高僧,年纪也只有十九岁。”
男孩似乎没想到这个年轻僧人只比自己大七八岁,偷偷看了眼爷爷。
老头子觉得有些尴尬,在孙子面前丢了面子,立刻就吹补了一句:“能在山上坐七天不动,肯定是高僧。”
佛子没有争辩,只是笑容更浓郁了些,他听李子冀说过,年纪大的人总是喜欢要面子的,尤其是当着晚辈的面前。
“大师这次下山,也是来行医的?”
老丈好奇询问。
的确,算算日子,这两个月的确到了积沙寺僧人下山行医救治的日子。
佛子本来想说不是,但又觉得这似乎也是段不错的经历,于是便点了点头。
老丈立刻眉开眼笑起来,热情的拉着佛子朝他的家中走去:“我一共三个儿子,老大在南境打妖怪,老二和老三在金陵做事,家中就剩我们爷孙俩,大师不嫌弃就住老汉家。”
老爷子很是骄傲,花白的胡子都跟着抖了抖,的确,家中有人在南境参军,这是莫大的荣耀。
佛子笑着应下来,跟随爷孙两个去到了他们的家中。
很整齐的庭院,养着十几只鸡鸭,还有一条吐着舌头的老黄狗。
“大师稍等,我去煮碗面条。”老丈倒了一碗水,心想即便是修道者,七天不吃东西也一定饿的够呛,人家是来帮忙治病救人的,他可不能怠慢了,丢了圣朝人的脸。
佛子欣然应允,目光在院中打量着,看着院墙下堆积起来的木头,问道:“这是柴禾?”
男孩点点头,说道:“隔壁二牛哥帮忙从山上拉下来的,只是爷爷年纪大了,而我又年纪太小,劈几根就累得拿不动斧头。”
男孩有些失落,然后忽然又眼前一亮,端起水碗殷勤的递给了佛子,期盼道:“大师能不能教我修行?”
佛子接过水碗喝了一口,然后走到木柴旁拿起斧头劈了起来,他的每个动作都不太准确,差的让男孩都有些看不过眼。
但木柴却被劈的极好,整整齐齐。
“你为什么想要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