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从圣 第522节

彩色布带在半山腰随风不停地飘着,从这里也能够感受到长安城那里传来的道源波动,几位六境之间的争斗似乎胶着不下。

小剑仙宽慰道:“世界不必忧心,陛下定然是不会输得。”

从气息上感受的清楚,圣皇压得四人基本上没什么还手之力,如此下去,取胜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梁安安点点头,将门打开请他进来,问道:“你要见六师弟?”

欧阳梨花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来这里也当然不可能是寻她梁安安绑个彩带这么无聊。

小剑仙嗯了一声,进门后抬头看向了木阁里。

虞苏正站在窗前,用一根长木支起窗户,上面挂着一串风铃,似乎是三千院的那一串,发出叮铃的悦耳声音,窗台上摆着两个盆栽,像是才刚刚发芽不久,太过稚嫩,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折。

“虞师兄。”

欧阳梨花咧嘴一笑,然后抬了抬手里提着的食盒,道:“这是朝歌的特色河虾,平常排队都不一定买得到,我来之前特意揍了那厨子一顿,让他顶着压力现做的。”

虞苏没有在看他,那双眸子始终都在注视着长安城的方向。

梁安安目光里带着忧虑:“他性子就是如此,你别介意。”

有客人大老远登门拜访,主人家却连看都不看这个客人,实在是不怎么礼貌的行为。

小剑仙当然清楚虞苏是什么样的人,他没有放下食盒,脸上的笑容也还是不变,顺口便继续问出了自己今天来这里最想知道的事情。

“虞师兄心忧陛下,却又不留在长安也不去四元浑天,我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第1009章 早已注定好的

凡事总是需要一个理由的。

尤其是虞苏离开长安城来到朝歌城外进行所谓的督建皇陵,世上难道还有比这更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吗?

在这天地大变的莫测局势里,在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复杂环境中,虞苏,被无数人公认心服口服的太子,自身深不可测难以衡量的绝对实力,同样还是院长大人的亲传弟子,无论任何一个身份都应该留在长安城或者去帮助圣皇做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那才是这位三千院六师兄应该做的。

甚至就算是留在长安城里看戏,也总比要在朝歌城看戏要强得多,万一长安城里发生什么,身处朝歌遥远都没办法在第一时间赶回去。

这是欧阳梨花从一开始听见虞苏被派来督建皇陵的时候内心之中就生出的疑虑,只是当时还没到非问不可的时候。

现在到了。

他看着虞苏,等待着这位太子殿下的回答。

虞苏的目光依然没有看他,但欧阳梨花并不在意,对于一个盲人来讲,看不看自己,视线又放到哪里,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直到梁安安将食盒放在桌上,并且为欧阳梨花沏了一杯茶后,虞苏方才开口:“先看。”

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他又为什么不留在长安城,都要先等这件事结束后再谈论。

小剑仙在桌前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觉得回味无穷仿佛就连那偌大的压力都随之消除了不少,便也不再开口,抬头也看了过去。

他所能感受到的并不多,却也足够看下去了。

陛下的气息,好像衰竭了一些?

欧阳梨花心跳加速了一些,拿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些。

......

......

第二天的晚上已经快要过去,按照前几日的时间判断,再有半个时辰就该到了日出的时候。

这一夜时间,五位六境之间的交手断断续续,此刻又忽然停下。

长安城很多人满脸的兴奋喜悦,就连这庞大只能艰难承受的压力都不觉得有什么了,能够亲眼目睹五位六境之间的战斗,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样的机会的。

尤其是,陛下还赢了。

稳占上风,压得那四人只能招架退避,没有还手的能力。

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六境之间也会有如此的差距。

百官们本也该高兴,如息红衣,段书生,西风,茶师,这些五境的大修行者也应该十分高兴,但他们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因为圣皇的气息正在变得衰弱。

尤其是息红衣这种级别的存在所能够感受到的要更加清晰,事实上,从昨晚开始交手伊始,圣皇的气息就有了一丝丝的跌落。

只是并不明显,不足以被太多人感受到。

直到此时此刻,方才明显的厉害。

正如所有人看到的那样,从头到尾,圣皇都占据上风,完全可以用压着打这三个字来形容,即便是因为战斗有所损耗,也不该出现明显的衰竭跌落。

这透着十足的不寻常。

所以才让人感到担忧,息红衣抬头看着已经停手的北海之主四人,四人的脸上都没什么惊讶的神色,他心中一沉。

北海之主四人的确是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他们早在一开始就已经知晓了如今的结果。

“其实你也早该知晓会如此的,又何必非要走到最后?”

教皇不忍开口。

他受的伤不轻,象征着权柄和身份的权杖以及皇冠早已经被圣皇打落,身上圣洁的白袍就连神辉都无法再落下。

佛主也是如此,佛环隐没,僧衣破碎,他身上凝聚的禅意被圣皇破除,致使信仰愿力倒流回普陀山,尤其是佛主尊位特有的五果化身都被削去了三个,如此重的伤势对于一位六境来说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情,但他和教皇一样,直到如今还是不忍圣皇继续如此下去。

“虞帝...”

他开口想要说话,却因为在先前的战斗中被圣皇打碎佛音而反噬自身致使短时间内无法开口,便也只能望着圣皇,希望对方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北海之主一言不发。

他欣赏圣皇,但欣赏只是欣赏,圣皇如今非要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固执己见,那就只有身陨道消这一个下场。

可惜吗?

或许可惜,但他早已见过太多可惜且遗憾的事情。

受伤最重的是异教之主,或许是出于某种考量,在交手的时候圣皇对刚刚复生的异教之主出手最重,最不保留,尤其是经过了先前天地各处与花草碎石世界追逐落下的那一掌后。

异教之主身上的血肉被打碎数处,露出泛着琉璃光彩的白骨身躯,尤其是最重的一击,险些直接击碎其心脏,透过身上的白袍将目光凝聚过去,还能够瞧见跳动的心脏生生不息。

但饶是如此,异教之主却好似根本感受不到痛苦和愤怒,他只是目光冷淡平静的注视着圣皇,就像一千四百年前一模一样。

“你会输,你很清楚这一点,还剩下一日夜的时间,你坚持不到最后。”

他的声音并不夹杂什么情绪,对于见过不知多少次轮回的异教之主来说,眼前这只是无数经历万千岁月之中的一小段。

固然令他动容,固然值得铭记,可终究是会成为封印在木匣里的过去。

圣皇会输。

眼下,四位六境尽皆受创,只有圣皇只是有些轻伤,无论如何都占据上风的局势,异教之主却认定了圣皇会输。

百官们感到不安。

圣皇看着他们,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问道:“会输吗?”

异教之主同样面无表情:“院长献祭自身为铺设洞天大阵提供力量,但归根结底还是需要你来掌控,以自身为阵眼操控洞天大阵铺满整个世界,这个阵法并不会来反哺你,反而需要你时刻损耗自身的力量去维持,也许你之前一直能占上风,也许你之后几个时辰还是能够占据上风,但你早晚会输的。”

“何况,你该清楚,如果我们四个真的没办法阻拦你,剩下那三位,也不得不走出来。”

第1010章 我生来就站在山顶上

异教之主的话是对的,最起码此时此刻,长安城中的修道者全都能够感受的清楚。

许应章的眼神里满是紧张,能在这位权倾朝野的太尉的人眼里看见这样的神色实在是罕见的很,他注视着圣皇的背影欲言又止,这就是他当年会成为后党,与皇后联手试图阻拦的原因,也是皇后为什么身为一国之母却偏偏要和圣皇明里暗里较劲博弈的原因,并非是贪恋权柄,而是因为知晓这一刻注定会到来。

他们从不担心圣皇的计划会失败,毕竟还有着可能成功的概率,当洞天大阵开启改天换地之后,若是真的失败了,所有人全都要死,那也是命中注定。

后党担心的,始终都是在计划开始之前的失败。

就像现在,一众六境的大人物亲自出面阻拦,所造成的后果就是很可能在洞天大阵尚未启动完毕之前就破坏这一切,届时不仅会连累圣皇,还会让豪赌的谋划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谓是得不偿失。

最担心的,偏偏是最可能发生的。

圣皇难道不担心吗?

这位如今史上最值得尊敬的人不仅有着超越所有人的强大实力,同样也有着事事料人于先的洞察和远见,他难道想不到可能会发生的这个结果?

想不到那几位六境的大人物会在这一刻出手阻拦吗?

一定是想得到的,没人会怀疑这一点,所以让很多人心中满是疑虑和猜测的是,圣皇打算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基于目前了解的所有情况,许应章想不到任何能够应对的方法,不仅是他,在场的任何人,甚至包括站在苍穹之上的佛主四人,都想不到。

也许虞帝是不得不为,哪怕明知成功的希望渺茫,也不得不走到这一步。

这是绝大多数人心中的念头,毕竟从当年院长大人陨落开始,就注定了不可能再有回旋的余地,无论如何,洞天大阵都是必须要开启的。

天已经亮了,因为天地一直亮着,也可以说成是太阳刚刚升起来。

直到此刻,第三天才正式到来。

“只要撑过了这最后的一日夜,一切就都将尘埃落定,你们说我撑得过去吗?”

圣皇依然站在太极殿门前,依然负着双手,就好像之前的战斗都未曾发生过一样,他抬眸看着被遮掩在金色光亮之后刚刚升起的太阳,随口问道。

异教之主心脏处破碎的伤口缓慢恢复,他反问道:“你想撑过去?”

这话听上去未免有些可笑。

圣皇同样反问着:“难道你觉得我撑不过去?”

异教之主没有再回答,因为他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回答这毫无意义的问题,同样也是毫无悬念的问题。

没人能撑过去。

任何人来了都不行。

六境即便再强,也是有着极限的,圣皇已经撑了一夜,又如何能再撑一日夜?

都卫禁军依然笔直站在皇宫里,身上的黑甲因为过于强大的压力而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墙角的那棵小草生长的还是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夜时间过去,仿佛又长高了些。

变化是美好的。

环境与天地的改变最先作用在的就是这些不起眼的花草树木上,若是从这方面去看,是否也证明了一旦洞天大阵布置圆满,身处其中的无数人也会有与花草树木同样美好的变化呢?

也许是破碎前的虚妄,也许是圆满前的预兆,谁又能真正知晓结果呢?

圣皇瞧着一朵花开的正艳,忽然朝着佛主问道:“通境,你有多久没有认真看过一朵花的开落了?”

通境,这是佛主的法号,在听见这两个字后,佛主复杂的神色上竟出现了一抹笑容,自从踏足六境后,他已经忘记有多少年没有人喊过他的法号了。

就像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人忽然有一天遇见了儿时的长辈,对方比他活动的更久,见面时唤了一声乳名,何等的亲切和怀念。

圣皇当然算不上是佛主的长辈,但骤然听见自己的法号,他还是感到亲切和怀念。

“我总是在看。”

佛主回答道。

无论是莲花峰的莲花,还是山脚下那一片片耕地生长的野花,他都时常在看,在细微处以小见大,这也是佛门的修行。

圣皇问道:“看过,可曾想过?”

佛主闻言轻轻摇头,惭愧道:“以前总是在想,近些年渐渐的,也就不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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