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从圣 第489节

比如那些心生贪婪的人之所以敢下定决心对李子冀动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死者和佛门参与了进来,尤其是佛门三位僧人的强硬态度,给了所有人敢于去冒犯圣朝的底气。

从佛主惊鸿一瞥开始,到此时此刻,佛门与李子冀之间的恩怨竟然还没有结束。

许多人这才明白,原来焚香节后佛门仅仅只是将念头压制了下去,而并非是将念头思悟通达。

但这都是外人的看法,李子冀本身以及佛门上下都对彼此的恩怨有着一个明朗的认知,这种时候佛门按理来说不应该出面,而是要坐在普陀山里静观其变,看着儒山和圣朝之间可能会迸发的争执。

现在,却来了。

超出预料的事情往往代表着非比寻常,而非比寻常的背后则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

......

天山门算是一流势力,只是却并非顶尖,也无法和洗剑宗以及小玉宫纯阳宗这样的大势力比较,但在护持李子冀这件事情上,天山门掌教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即便是面对佛门来此的骑象罗汉,他也展现出了强硬的态度。

谈事情,可以。

对付李子冀,不行。

与圣朝交好数百年,天山门很拎得清这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天山门宗堂前,李子冀对着已经等候他许久的骑象罗汉行了一礼,然后直起身子,平淡的目光并无亲近。

佛门里也有一些人与他交情不浅,就连罚恶菩萨也在上次焚香节之后表现出了愧疚和歉意,唯独这个骑象罗汉,态度始终强硬冷淡,尤其是被李子冀驳斥后更是心境破损险些从五境跌落。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绝对谈不上友好。

“李县侯。”

骑象罗汉单手施佛礼,许多日子不见,他身上的袈裟看上去破旧了许多,那张脸也比初见时憔悴,唯独那双眼睛,较之以往看上去要更加的平稳。

李子冀瞧着那双眼睛,知晓骑象罗汉不稳的境界已经稳固了下来,虽然实力比之全盛时期肯定大幅下降,可能够稳住,就已经是好事:“恭喜。”

他开口道。

骑象罗汉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恭喜的,李子冀在焚香节上的言行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从长觉寺离开后,骑象罗汉回去普陀山闭关,每时每刻都在思考着李子冀说过的那些话。

他不得不承认那些话有道理,却又无法质疑佛主的所见,于是在闭关过程中被佛子用圣佛金莲稳住的境界再次濒临跌落,已经到了难以静心思考的程度。

某日,骑象罗汉在傍晚抬头看天,知晓明日又是一个阴雨天气,不由得心情烦闷,可第二天却有朝阳升起照在他的脸上。

骑象罗汉心神俱震,由此所悟,彻底明白了佛子那句不能用未来去改变现在的话,于是心思开阔,境界终于彻底稳固。

天山门掌教站在李子冀身后警惕着,木南山几人落在后面看着。

今天刚过晌午,一天已经过去了一半,李子冀不认为自己的时间比别人珍贵,但明天就是年节,他今天还有很多琐事要做,何况他和骑象罗汉之间本也没什么旧情可叙。

所以在见礼过后,就直接开口询问:“骑象罗汉来访,想来一定有什么事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放在哪里都是很适用的。

苦行僧在佛门之中的地位从来都是不低的,因为愿意走苦修一路的僧人实在不多,所以每一个都举足轻重,是佛门最中坚,最强大的力量。

圆空三人的天资都不错,尤其是为首的圆空,对佛法的信仰之虔诚几乎很少有人能够比得上,这三人被李子冀杀死,很难不去想象骑象罗汉来此是不是问罪的目的。

骑象罗汉却好似根本不知道圆空三人已经死去的事情,绝口不提,直截了当的说起了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佛主想请李县侯去往普陀山一观。”

宗堂前所有注意着这里的人脸色全都发生了难以控制的变化。

就连一直站在李子冀身后谨慎警惕的天山门掌教都是目光一凝,然后心下一沉。

佛主。

单单只是这两个字就足以令天下人感到敬畏,佛门和李子冀之间如此深厚的恩怨,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佛主的一言而发。

现在,佛主要找李子冀,打算做什么?

李子冀也没想到竟然是佛主邀请他前去普陀山,这是更加出乎意料的事情,他稍加沉默,然后点了点头:“好。”

天山门掌教眉头一皱,却也没有开口阻拦,因为佛主既然已经亲自开口,那就容不得他们拒绝。

就算是李子冀此时此刻身处长安城里,收到佛主的亲自邀请也一定是要去一趟普陀山的。

何况,佛主毕竟是佛主,既然亲自开口,那么最起码李子冀此行的安全是能够得到保证的。

李子冀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没有拖沓和犹豫的必要,干脆一些直截了当的答应下来:“佛主邀我去普陀山,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

他问道。

骑象罗汉目光平静:“李县侯到了便知。”

打哑谜。

佛门永远都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李子冀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日头从正高处开始渐渐西斜,似乎预示着今天很快就要过去。

“我会跟你去普陀山,但要等两天后才行。”

骑象罗汉微微一怔,旋即想起了明天便是圣朝的年节,这个对于圣朝人来讲意义非凡的日子,于是便点了点头:“我会在这里等李县侯两天。”

第943章 新历三十八年正式到来

......

......

对于圣朝人来讲,年节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寓意着旧一年的结束,新一年的开始,是象征着团圆和美好未来的一个不容忽视的节日。

尤其是那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家乡,甚至离开圣朝的人,每每到了这一天都会心情沉重,苦涩且美好。

骑象罗汉真的在等,而且并不进入宗堂里,也婉拒了天山门掌教的邀请,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山峰上,一双眸子平静的注视着一切,安静的等候着。

无论是什么人被这么一个一动不动乃至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人等候,都一定是倍感煎熬与不适的一件事情,这种等候看起来更像是无言的催促,令人坐立不安,如芒在背。

李子冀却并不在意。

因为他清楚骑象罗汉并非是在用这种方式催促他,就只是单纯的站在那里等候。

木南山和陈草今天不会离开,明天也不会离开,他们和李子冀一样,都是打算等到明天年节结束之后再行离去。

“李县侯,浆糊做好了,不过这东西好像不怎么好用。”

有天山门弟子手里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浆糊走了过来,难以理解的挑着眉。

李子冀打算在自己居住的宫殿里贴一些带有年节气息的对联,福字之类的装饰,天山门诸多弟子难得和李子冀这样的三千院弟子碰到一起,所以也很高兴的一起动手帮忙。

天山门上下每年也都会过年节,圣朝的盛大节日所影响到的范围很广,即便是神教儒山那样的地方,也会有人在年节这一天庆祝。

圣朝历也是被天下公认的历法,即便神教佛门平常也会按自己的方法计算,但只要各方势力碰到一起,谈论具体时间,就总会以圣朝历为标准。

天山门作为圣朝的交好势力那就更不必说,所以他们也更清楚,贴春联这种事情,只需要动手用灵气轻轻一贴即可,完全没必要用这么难用的浆糊,在春联正中间抹一抹,然后贴在宫殿门口两侧,春联最边缘没有被浆糊沾到的地方还很容易被风刮的翘起边角,总而言之不太美观。

李子冀伸手接过,笑道:“有时候,即便这些东西不好用,却也是非用不可的,对我来说,用浆糊贴春联这种简单的事情,有着不太简单的意义。”

天山门弟子点点头,做了一个都听你的手势,然后所有人开始在天山门上下忙碌起来。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所谓年节的氛围就是如此一点一滴的积累起来的,只有自己去动手创造,才能有所体会。

如此这般持续到了第二天,新历三十八年二月五日,象征着辞旧迎新的年节,正式到来。

李子冀等人与天山门弟子长老一同坐了晌午,吃过一顿丰盛的午宴,随即散去。

天山门一众也很清楚,热闹过后也要留给李子冀几人独自相处的空间。

“今天应该是看不见烟花了。”

山顶楼阁里,王小树站在外面,踩在一块石头上,张望着四面八方,天山门所在的地方周围并没什么村镇存在,朝着圣朝所在的方向远眺过去,也被一望无际的地平线所阻挡。

在这样的地方想看见烟花,的确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小树有些失落,或者说情绪有些复杂,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圣朝,第一次没有在爷爷的身边过年。

每个人第一次离家的时候都是充满感伤的,纵然再意气风发要做一番大事,年节这一天依然会感到孤独。

木南山坐在小桌前:“六年了。”

从新历三十二年的年节开始算起,到今天新历三十八年的年节,他与李子冀已经结识六年的时间,现在去想新历三十一年的冬天,仿佛还在昨天。

日子就这么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再去回首除了感慨什么也做不了。

李子冀也在想着这些年的光景,所经历的每一件事就像是影片画面一样一幅幅在他的脑海之中闪过:“每当年节抵达的时候,我总是会生出感慨,即便已经说过很多次同样的话。”

从新历三十一年冬到如今新历三十八年二月五日,他从一个还没有接触修行路的普通人变成了站在四境巅峰的修道者。

不到七年的时间,他做到了很多人百年也未必能做到的事情,若是再谈论起这不到七年过程中经历过的事情,他可以说天底下绝大多数人从生到死都无法经历这些事情。

“可惜,今天不能包一顿饺子。”

李子冀遗憾道。

木南山想着他们一同度过的第一个年节,那张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些笑容:“如果能够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不会和你们一起去落凤峡。”

李子冀笑了两声,旋即道:“如果真的能够重来一次的话,你就连扶摇台都不会来。”

木南山摇头失笑,随即眼中又多了几分黯然。

人们之所以始终留恋过去,归根结底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无非是回忆的润色以及现状的不满。

不过话说回来,很少有人会满足于现状,即便现在的自己生活的再好。

天色渐暗,四周一片寂静,天山门的主峰倒是依然喜庆,从上到下挂着许许多多的红色灯笼,在山脉上连成一片,居高临下看去就像是某种明亮的图案。

“今天的确不会有烟花了。”

李子冀轻声道。

他也没有提起许愿的事情,因为他已经没什么愿望可以许下了。

夜幕降临,满天的星辰就像是天山门那些成片的灯光倒映,几人都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做任何事,在这个独特的夜晚里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楼阁里,或享受或平静的感受着冰凉的夜风和柔和的灯火。

直到昨日的那位天山门弟子再次小跑着过来,然后再次说出了一个让人有些吃惊的消息。

“庆苍国君死了。”

天山门弟子的神色有些凝重,很显然,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木南山的目光微微眯了眯。

李子冀的视线也从山峰之上那些闪烁的灯火之上移了回来,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在静静思考着什么。

墨影死后,庆苍国的局势虽然看上去还不明朗,但实际上已经掌握在了李子冀的手上,他本打算回去圣朝之后再进一步动手,却没想到墨影的死竟间接导致了庆苍国君的死。

不过这件事虽然突然,对他来说却并不算坏事。

“我知道了。”

他沉默片刻,然后说道。

第944章 闻人青书

新历三十八年的年节对于怜月来说是无比难熬的一天。

明明整座长安城随处都充满了喜庆的氛围,唯独她始终感受不到什么喜悦,就像是身处在飘红世界里的一抹不合群的灰色。

她没有贴春联,没有做年夜饭,也没有与东方木几人交流,甚至就连果果叫她都没有应声,关上了清风雅舍的门,独自坐在里面盯着墙壁上的字帖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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