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对女人说道:“多半是找你的——让你随便进别人家,正主找上门了吧。”
女人看向一旁,不想搭理他。
楚山孤没得到答复,心头怒意更甚,暴喝出声:“冯绣虎!滚出来!”
冯绣虎这下恍然,他给女人道歉:“不好意思,是找我的。”
然后朝院门外喊话:“有本事你进来!”
楚山孤气势一滞,下意识看了眼院门,咬咬牙又道:“你出来!”
冯绣虎乐了,又回:“你进来。”
他还不忘转头跟女人说笑:“你看,他不敢。”
女人回了他一个假笑。
楚山孤气得抓狂,这样纠缠下去不是办法,他眼珠子转起来,开始想对策。
法子还没想出头绪,又有一拨人到了。
“让开!让开!”
“别挡路!”
“都围在这做什么?”
“府衙办案,闲人退避!”
鲁鸿熙领着巡捕队到了。
他们本是去冯绣虎宅子上抓人,结果扑了个空,幸好有碧波街的住户提供线索,告知他们冯绣虎去了风雨街闹事,于是又马不停蹄赶过来。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鲁鸿熙和巡捕队抬眼就看到了神庙的众人。
双方大眼瞪小眼,看清对面身上的衣服,鲁鸿熙和巡捕队的气势先垮了。
他和巡捕队长对视了一眼,然后上前一步朝楚山孤拱手:“我不知道楚祭长也在,若不小心惊扰到了,先给楚祭长赔个不是。”
楚山孤正在气头上,一点好脸色都不给鲁鸿熙:“府衙办的什么案,抓人抓到娘娘家门口来了?”
鲁鸿熙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抓的是冯绣虎。”
楚山孤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冯绣虎怎么连教会的自家人也得罪?这正常吗?
他还不知道冯绣虎跟鲁鸿熙的纠葛。
但转瞬楚山孤又想明白了。
要是冯绣虎被鲁鸿熙带走了会怎么样?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逃脱神庙的制裁!
说是抓他,实则保他,好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楚山孤大喝一声,对鲁鸿熙怒目而视:“想都别想!”
“今天我在这,我看谁敢带走他!”
鲁鸿熙这下也懵了,再次强调道:“楚祭长,我说,我要抓冯绣虎。”
楚山孤冷笑:“鲁司长好大的官威,怎么,威胁我?”
他笑得鲁鸿熙心里发慌:“有,有吗?”
“管你有没有!”
楚山孤袖袍一扬,鲁鸿熙被大风吹得连翻了几个跟头,巡捕队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前扶他。
灰头土脸趴在地上,鲁鸿熙想不明白这道理——冯绣虎得是施了多大的恩情,才能让楚山孤这样保他?
这俩人怎么能是一伙儿的呢?这正常吗?
这道理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鲁鸿熙却看到楚山孤又有动作了。
只见楚山孤双臂一展,摆开袖袍:“众弟子随我祭拜!”
话音刚落,他当先拜倒下去,跪在地上朝院门磕头。
众司礼纷纷同拜。
鲁鸿熙不知这又是哪一出,可当他抬头一看——冯绣虎就老神在在坐在院子里。
但见楚山孤直起背脊,做礼朗声道:“今跪禀娘娘,我等诛不敬之徒,杀忤逆之贼,搅娘娘清净之地,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待事毕功成,自回庙中请罪。”
听完这番话,鲁鸿熙才恍然意识到眼前居然是风雨娘娘故居——其实也不怪他,他是上城人,对下城区完全不熟悉。
楚山孤扫膝起身,他死死盯着院门,深吸几口气后,又咽下一口唾沫,终于下定了决心,朝院门郑重走来。
院内,女人对冯绣虎说:“他要进来了。”
冯绣虎回:“那咱仨正好斗地主。”
话虽这样说,但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斧柄上。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楚山孤移动,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院门。
眼看近了,顺子突然大喊:“大哥快跑!”
楚山孤不为所动,视线盯着院内的冯绣虎,冷冷说道:“他跑不了。”
话音落下,他最后一步踏出,前脚跨过门槛稳稳踩进院内。
“呵……”
楚山孤露出了笑意,他提在胸腔的那口气正要松下。
哗——
忽然一股强风扑面,楚山孤如被重锤正面击中,径直倒飞了出去。
不顾众人哗然,他爬起身一看,只见院门内一道苍老身影伏地跪拜,一动不动。
楚山孤瞳孔猛缩,整个人如遭雷击,颤声喊道:“庙,庙尊……”
万籁丘以额贴地,听见声音后微微偏头回看。
冷冷目光落到楚山孤身上。
“滚。”
第99章还有什么要求
丢下冰冷的一个字,万籁丘袖摆一挥,院门便被风给吹上了。
然后继续跪在地上,也不抬头,也不说话。
冯绣虎眨眨眼,指着万籁丘问女人:“他又是谁?”
女人淡淡回道:“保洁。”
冯绣虎恍然:“难怪他敢进来。”
女人指尖轻抬:“起来说话。”
“是。”
万籁丘磕了个头,从地上爬起。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冯绣虎,又用余光打量着女人脸色,似乎欲言又止。
冯绣虎赔着笑对女人说:“你现在是真的发达了,这么小的地方还专门请个保洁。”
“但我好心提醒你,你刚刚把神庙给得罪了,以后可得小心点。”
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是也得罪了么,你又是怎么应对的?”
万籁丘也瞥过来,想看冯绣虎怎么说。
冯绣虎坐得板正,谦逊一笑:“能怎么应对?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有人给我算过,我命硬得很。”
女人又说:“那你教教我。”
冯绣虎挺不好意思:“得交学费。”
万籁丘眼皮一跳,女人也愣了下:“多少?”
冯绣虎微微点头,笑了声:“下次吧,回头我开个班,再请你来听。”
女人看着他不说话。
冯绣虎搓了搓手,神情自然地起身:“那什么,没事我就先走了。”
女人指着屋内:“不进去坐坐?整条街都归你管,我得把你招待好了。”
冯绣虎伸了个懒腰:“不坐了,我想起今天还没睡午觉。”
女人回道:“屋里有床,不嫌弃你也能眯一会儿。”
冯绣虎动作一顿,又开始抠背抓痒:“还是不了,我习惯睡前洗个澡。”
女人轻轻抬手,食指指向天空。
毫无征兆的,天空变了颜色。
倾盆大雨瞬息而至,整条风雨街都被笼罩在雨幕中。
街上的大火渐渐熄灭,院子里的冯绣虎浑身湿透。
女人和万籁丘却滴水不沾,一根头发丝都没乱。
少顷,突如其来的大雨又猝不及防地消失。
女人问冯绣虎:“还有别的要求吗?”
冯绣虎抹了把脸,面无表情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吃顿饭,路上好做个饱死鬼。”
女人闻言笑了,她越笑越开心,到最后竟然笑弯了腰。
良久后,她渐渐消停,表情重归平静。
女人轻轻摆手:“你走吧。”
冯绣虎冲她点头:“好嘞。”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去。
女人在身后喊他:“别忘了给我主持公道呀。”
冯绣虎假装没听见,脚下步子加快,走上前一把拉开门闪身出去,然后又立刻将门合上。
院内二人目送着冯绣虎的背影离去。
待门重新关好,万籁丘收回目光,朝女人低头:“娘娘恕罪。”
风雨娘娘没点头也没摇头,她重新靠回躺椅,闭上眼假寐:“与你无关。”
万籁丘腰更弯了些:“他是教会的人。”
“我知道。”
风雨娘娘轻轻吐字:“但他身上没有迷雾的气息。”
万籁丘略微思索:“那应是还未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