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不写日记 第191节

  “哦……”

  冯绣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但凡说自己在忙着找羲君,冯绣虎都更能接受点。

  “我把囍结连理盏私吞了。”

  柳莺儿恍然点头:“难怪。”

  她颇为鄙夷地看了冯绣虎一眼:“你好歹也是真神,怎么被折腾得如此狼狈?”

  冯绣虎面不改色回道:“因为太怕痛所以全点魔抗了。”

  “什么?”

  柳莺儿没听懂。

  冯绣虎打了个哈哈:“那女人是个高手,破障境大圆满。”

  柳莺儿不置可否:“应该是姻缘庙的真人,这个境界,如果不出意外,她有机会去争一下护持长老的。”

  “真人?”

  冯绣虎转头投去疑惑目光,这是个新词儿。

  柳莺儿却懒得解释——这对她根本不重要。

  不知不觉,迎面吹来了潮湿的晚风。

  冯绣虎抬眼看去,才发现他们已经从巷子里走出来了。

  雨下大了。

  霓虹的灯影在雨幕的折射中溢散成斑斓的流光。

  街道上有马车驶过,溅起水花;有人把西装外套顶在头上,朝街对面匆匆跑去;街角的流浪汉把脚缩进阴影,把单薄的衣服裹紧了些;打着伞的太太们不慌不忙,依旧保持着优雅,站在屋檐下等待马车主动过来。

  在这方寸之地,有人一掷千金只为买歌女一笑,也有人偷偷数着口袋里仅剩的铜珠子。

  水晶吊灯不会记得昨夜谁在这里哭泣,天鹅绒座椅也很快会忘记那些厮磨的温度。

  直到新一轮醉生梦死开始。

  PS:娘娘在,没意外。

第269章雨中漫步

  大班管事汪伯瑜侯在门口,适时地递来一把黑伞。

  柳莺儿接到手中撑开,她往冯绣虎凑近了些,伞面刚好够二人遮雨。

  冯绣虎将手伸出去,落下的雨点滴在掌心,他感受到了规则波动后的余韵。

  这场突然变大的雨是娘娘召来的。

  柳莺儿轻声说道:“帆城一切正常,我没有找到你说的神力聚合物。”

  冯绣虎问:“雨淋不到的地方呢?”

  柳莺儿摇头:“雨淋不到的地方有风吹去,风吹不到的地方有水汽渗入,可我还是没找到。”

  “按理来说,连你都能看出上面的神力痕迹,那么在我的探寻中它应该很显眼才对。”

  冯绣虎有点心虚——他其实没看出来,是蚀看出来的。

  于是他把话题岔开:“或许是因为好运之神的缘故,她非常相信自己的运气。”

  柳莺儿眯眼看来,讥诮地笑着:“说起来,你还没解释,好运为什么找你?难道她发现你的秘密了?”

  冯绣虎正色道:“我行得端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就没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柳莺儿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不满道:“我是在问你——她知道你是神了?”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冯绣虎松了口气。

  他赶紧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这是咱俩之间的秘密,我能告诉她一个外人?”

  柳莺儿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噙着笑。

  “走走?”

  她指向雨幕,主动问道。

  “你要送我?”

  冯绣虎腼腆地摸了摸后脑勺:“那多不好意思。”

  柳莺儿不轻不重地踩了他一脚:“送我!”

  从这里走到下城区碧波街,这路程可不近。

  冯绣虎心里腹诽,却又不敢拒绝,只是小声嘀咕:“你不是会飞么……”

  柳莺儿懒得理这个不解风情的憨货,撑着伞径直往前走了。

  冯绣虎毫无办法,只好追了上去。

  “拿着。”

  柳莺儿把伞塞进冯绣虎手里,埋怨道:“真没眼力见儿。”

  冯绣虎不吭声,作出一副任打任骂也不还口的模样。

  或许他确实不解风情,但他不傻。

  用余光偷瞄着柳莺儿的侧脸,冯绣虎忽然想明白了。

  其实柳莺儿表现出来的所有行为——撒娇、嗔怒、埋怨、耍小性子,故作姿态,并不是真的在抒发某种真实情感,单纯只是因为不舍。

  她好像不舍得回去。

  冯绣虎猜测,或许她回去后就不是柳莺儿了,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风雨娘娘,所以她才如此贪恋这最后的漫步时光。

  虽然冯绣虎不清楚她为什么要“扮演”柳莺儿,但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个角色。

  想到这里,冯绣虎将手中的黑绸伞微微向右倾斜,伞骨挂着的水珠串成一道琉璃帘,将他半边大衣洇成了深灰色。

  既然娘娘还不想走下舞台,那么他也不介意成人之美,将这出戏演得更真一些。

  察觉到冯绣虎的动作,柳莺儿侧头看来,珍珠耳坠擦过他的肩头。

  她朝冯绣虎展颜一笑,俏脸好似娇花一般明艳。

  冯绣虎闻到她发丝间残留的发油香气,混着雨水竟酿出几分酒意。

  伞柄的雕花硌着掌心,冯绣虎竟没来由生出了这柄价值不菲的伞再没有比替她遮鬓边雨更恰当的用途。

  他赶紧甩了甩头,觉得一定是刚才姻缘庙那个女人的咒术影响到了他。

  他们走得很慢。

  路过熄了灯的百货橱窗,玻璃上映出二人交叠的影子。

  柳莺儿的高跟鞋故意踩进积水,溅起的水花惊散倒影中的人形。

  看着冯绣虎被溅湿的裤腿,柳莺儿露出捉弄得逞的狡黠笑容。

  冯绣虎无奈,拉起她的手,将她从浅水坑里牵了出来。

  柳莺儿表现得心安理得。

  “这件披肩就是万籁丘在这里替我订的。”

  她指着百货商店黑洞洞的门口:“他伺候我这么多年,挑衣服倒愈发合我心意了。”

  慵懒的嗓音飘散在雨声中。

  子夜时分的街道褪尽脂粉,只剩树叶在雨幕中沙沙作响,像无数只倾听的耳朵。

  柳莺儿领着冯绣虎拐进弄堂,说是抄近路。

  青砖墙头垂下湿漉漉的紫藤,某户人家的雕花铁门在吱呀作响,西洋玻璃窗透出的昏光里,把二人的影子拉长。

  柳莺儿突然开口询问:“你还没说,你和好运是怎么认识的。”

  静谧的氛围里,冯绣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呃,那只是一个巧合……”

  “巧合?”

  柳莺儿忽然转过身来,将冯绣虎抵在墙上。

  她呵气如兰,毫不躲闪地与冯绣虎对视:“好多美妙的故事都开始于一个巧合。”

  冯绣虎低头看去,看见自己的皮鞋尖和她的高跟鞋组成了一个暧昧的夹角,像未写完的八字。

  冯绣虎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但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如实作答。

  “是教会的启蒙仪式,我在使用‘好运的回响’的时候,把电话打到了她那里……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原理,但就是因为这次接触,她才跑到帆城来找我了。”

  柳莺儿微微眯眼,指尖抹过他喉结上的雨珠:“冯老爷心跳得比夜总会的爵士鼓还急。”

  冯绣虎说:“因为那女孩靠得太近了。”

  柳莺儿不置可否,只是横了他一眼。

  她从冯绣虎内兜掏出香烟,抽出一支含在唇上点燃,然后递到冯绣虎嘴边。

  冯绣虎叼住烟,嘴角溢出的烟雾在二人凝望的视线中弥漫。

  气氛似乎有些过于暧昧了。

  柳莺儿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主动退开了半步。

  她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好歹是一位真神,却用着这种小玩意儿,你也不嫌磕碜。”

  冯绣虎低声回道:“做戏做全套,不演得像些,连自己都骗不过。”

  此话好似意有所指,柳莺儿抬眸瞥他一眼,不知冯绣虎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她。

  她好像没了兴致,把打火机塞回冯绣虎手里,赌气似的说道:“走吧。”

  此后一路无话。

  二人迈入碧波街,冯绣虎把柳莺儿送到小院。

  待走近了才发现,万籁丘已经撑着伞侯在门口。

  “伞就留给冯老爷罢,作个念想。”

  柳莺儿将披肩递给万籁丘,提步迈进门槛。

  她忽又回眸,眼角笑意流淌:“下次见时,记得给我送花。”

  丢下这句,柳莺儿不再留恋,走进院子,身影消失在屋门后。

  万籁丘朝冯绣虎微微点头:“不送。”

  冯绣虎跟着老头向来没什么共同语言,于是转身径直走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

  却只瞥见万籁丘正在擦拭留在门前台阶上水痕——仿佛柳莺儿的戏就此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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