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上 第73节

  他在车上睡了一觉,梦见爷爷不见了,正自苦苦寻找,这时被黑锅的声音吵醒,只见木车已经停下,天空中的月亮正自缓缓的闭上眼睛。

  天快亮了。

  “咱们怎么停在这里?”陈实不解。

  “等天亮。”

  陈实坐在爷爷身旁,静静地等待天亮。

  前方,距离他们一里多地的地方,有一处村寨,环状的村落,影影幢幢的房子,月光下看不分明。

  “爷爷这次要见的朋友是什么?”

  “还是只祟。”

  爷爷道,“晚上去见它,控制不住自己。但是到了白天,它便理智多了。”

  这时,天空裂开两道长长的裂痕,像是两道大峡谷,巨大的眼眸缓缓睁开,慢慢化作两轮太阳,照耀大地。

  太阳出来了。

  四周的山林在日光的照耀下,逐渐恢复正常。

  木车继续向前驶去,过了不久便来到村落,这里房子很古旧,然而这里的人们却很是和善,接人待物彬彬有礼,生活富足,村庄里弥漫着祥和的氛围。

  陈实东张西望,不知哪个人才是爷爷口中的祟。

  爷爷来到村中央的神树下,陈实仔细打量,只见这株神树上也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许愿牌和条幅,树前也摆放着各种祭品,以及尚未燃烧殆尽的香火。

  只是他四下打量,没有看到不凡之力凝聚而成的树神。

  突然,哒哒的蹄子声传来,一只浑身青毛的山羊从树后欢快走来,白色的山羊胡子,金色扁平的眼瞳,一边耸动鼻子嗅着香火气,一边人立起来,拿起村民献祭的甘蔗啃了一口。

  陈实呆呆的看着这只两条腿走过来的青羊,只见青羊站起来比爷爷还要高出半个头,青羊嘴里嚼着甘蔗,榨取里面的甜水,然后噗的一口吐出甘蔗渣。

  它的蹄子不像蹄子,反倒像是锋利的爪子,长着鳞片,爪勾尖锐而灵活,能够轻易抓住甘蔗。

  “陈寅都,老陈头!”

  青羊看到爷孙,眉开眼笑,一只爪子抓着甘蔗,另一只爪子搭在爷爷的肩头,笑道,“你好些日子没来见我了!听说你死了,我还开心了好久,现在看到你活蹦乱跳,别提有多难过了!你还带来了小十!小十,还记得你青羊叔么?你小的时候,我还把过你尿尿,逗过你的小牛牛呢!”

  陈实脸色涨红,双手护住裆前。

  青羊勾肩搭背,笑道:“老陈头,你这次带来小十,莫非是打算把他献祭给我?是了,你老了,快死了,你快压制不住小十了对不对?你若是压不住他,啧啧,不知要死多少人。”

  它很是欢喜,咩咩笑道:“你死后肯定会被骂成孙子,真是太好了……狗子!啾啾,到杨叔这里来!老陈头太客气了,来都来了,还带个活祭,今晚别走,一起涮狗肉。”

  黑锅瑟瑟发抖。

  爷爷根本插不上嘴,好不容易等到青羊停嘴,这才道明来意,道:“我快走了……”

  青羊很是兴奋的瞪着他,似乎下一刻爷爷便会断气。

  爷爷道:“但不是现在。你先听我说,我即将远行,但是小十不能没人照顾,当年我们几个好朋友,只有你有这个手段。所以我想把小十托付给你。”

  青羊兴奋得搓爪子,颤声道:“献祭给我,今天开涮?”

  “不,你来做小十的干娘。”爷爷道。

  青羊顿时兴趣全无,打个哈欠,丢下甘蔗,两条前爪放下,四肢着地,甩着短小的尾巴往树后走去,懒洋洋道:“这种苦差事,只有你陈寅都乐意干。我在这个村,白天躲在树里冒充树神,吸收香火,晚上出门便是邪祟,四处作恶,好不自在。凭什么给你陈家做老妈子?赶紧走!”

  它恶声恶气道:“老陈头,你老了,修为实力大不如巅峰时期,当心惹恼了我,把你爷孙都干掉涮着吃!”

  爷爷叹了口气,道:“青羊,我可能不会在这世间久留了,你多保重。我走时,会托梦给你。”

  青羊身子一颤,停下脚步,突然又哼了一声,仰着头,迈着小碎步走入树洞,冷笑道:“谁稀罕你托梦!”

  爷孙二人和黑锅走后,树洞中,那头青羊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混账老陈头,你死就死罢,为何还要告诉我?你不说,爱死哪儿就死哪儿,我十天半月都想不起来你。你说了,我还能抽身事外么?”

  ——献祭一本老朋友也是老作者的书,《1879美利坚:请叫我大佬》,质量和更新都有保证。写的是穿越到1879年的美国,被卖猪仔过去的如何成为一个教父的故事。里面一些洪门切口仪式,还是比较有意思的。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第73章 爷爷不要走

  第73章 爷爷不要走

  木车骨碌骨碌的向乡下驶去,黑锅的灯笼早已灭了,被陈实取来插在车头,爷孙二人坐在车上,身子随着车子摇晃。

  “爷爷的朋友不多,乾阳山附近的就这几个。”

  爷爷道,“黄石山附近,还有两个朋友,一个是叫杜怡然的刻碑人,他在黄石山做邪祟。你若是有办不了的事,杀不了的人,可以去找他。找到他不难,他居住的地方,到处都是墓碑。他专门给别人刻墓碑。”

  陈实怔住。

  爷爷的第三个朋友,竟也是邪祟?

  爷爷继续道:“还有一個朋友,是个叫阿拙的放蜂人,住在大南湖一带,在那里放蜂。”

  陈实露出希冀之色,这个放蜂人阿拙,定然是活人了。

  “他应该也沦落为邪祟了吧?”

  爷爷有些不敢肯定,道,“他是养邪祟的。多年未见,他多半已经被邪祟污染了……不过阿拙极为讲义气,你若是有困难,告诉他你是陈寅都的孙子,他一定舍命相帮。”

  他顿了顿,道:“还有萧王孙,沙婆婆,金红缨和李金斗,他们四人虽然不算爷爷的朋友,但此次魔变,他们都欠下爷爷一个很大的人情。爷爷走后,你若是有难他们肯定不会弃之不理。”

  陈实怔怔出神,看着远处田地里的黑衣青年,突然道:“爷爷,我的病若是看不好的话,不如就让我死掉,和爷爷一起去阴间吧。我在人间没有其他亲人,到了阴间,我就可以照顾爷爷了。”

  爷爷沉默了良久。这个孙儿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他心疼。

  陈实抬头,却见爷爷在抹眼泪。

  “傻孩子,你还有你爹娘。”

  爷爷伸出粗糙的大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走后,你爹陈棠会照顾你。”

  “我又不认识他。”

  陈实低着头,道,“我都没有见过他。”

  陈棠对他来说,就是个陌生人。

  爷爷才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爷爷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小十,伱放心。爷爷拼尽一切,也要让你活下来!这世上,没有人能夺走我陈寅都的孙儿,就算他是阴间的阎王也不行!”

  他胸中升起一股戾气,是阎王,他就杀到阎王殿,是邪神,他就干掉邪神!

  这时,青色油纸伞散发出一股焦糊味儿,像是难以压制他的戾气。

  远处的黑衣玄山突然走近一些,青伞这才没有燃烧起来。

  这些日子,玄山一直在帮他镇压魔性。

  他们平安回到村庄,陈实和李天青两个孩子忙前忙后,为四个伤者烧煮伤药。

  所谓灵丹,其实分为四种。

  第一种是用不同药材文火熬炼而成,煮到水尽,剩下的油脂状的东西搓成丸,便是灵丹。

  第二种则是用药材磨成粉,加炼蜜搓成丸。

  第三种是用自身真火催动炉鼎,将不同的药石投入其中,称作五金八石,辅以药材,炼就金丹。此为外丹。

  第四种便是以自身真火为火焰,以自身真水为淬炼,以上中下三丹田为炉鼎,以气血精神为药石,炼就金丹。此为内丹。

  无论内丹还是外丹,都是大药,是修行元婴的必备之物。

  但最易取材和炼制的,还是汤药,一是成药快,二是见效快。

  四个病秧子如今全靠汤药吊命,也幸亏爷爷医术高明,才让他们没有丢掉性命。

  “救命之恩,怎么报答?”金红缨低声道,“我若是没有良心就好了。”

  另外三人深以为然。

  正是因为有良心,所以才要承担责任。没有良心便不需要承担责任。

  陈实出门去拜干娘,刚刚走出房门,便看到了黑衣玄山站在门口的树下。

  玄山离爷爷越来越近了。

  黑衣玄山向他轻轻点头,陈实心中隐隐不安,这时爷爷从后面走来,道:“小十,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干娘。”

  陈实称是,爷孙二人向村外走去,待来到村外的黄土岗,只见黑衣玄山又出现在不远处的玉带河边,依旧在望着他们。

  陈实来到老柳树下,给石碑干娘上香祭奠,低声道:“干娘保佑我爷爷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百病不生,长生不老。”

  爷爷笑道:“傻孩子,哪有人不老不死的?”

  待到陈实拜完,他也自手持一炷香上前,默默诵道:“道兄,我虽不知你的来历,但你莫测高深,一定要保佑小十平安长大啊。”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黄土岗的情形,那时他还是个小孩子,年纪仅有六七岁。

  那时的黄土岗跟现在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他爬上土岗,触摸到石碑的那一刻,突然巨碑耸立,古庙如天,被香火之气缭绕。

  那一幕他毕生难忘。

  只是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看到那种奇特的景象。

  后来陈实蒙难,他自知对付不了青色鬼手,便萌生出让陈实拜石碑为干娘的想法。

  但过去了这么久,陈实拜了干娘无数回,始终得不到石碑的回应,让他有些失望。

  此次他跟着陈实前来,便是想看看石碑是否有所回应。

  然而,这一炷香烧完,石碑还是没有回应。

  “是我当年看错了么?”

  爷爷有些失望,走下黄土坡。

  之后几天,萧王孙等人的伤渐渐恢复,只是李金斗的两条腿是回不来了,但这老者颇为看得开,笑道:“待伤再好一些,便让天青把我装在篓子里,背我回家。”

  这些日子,黑衣玄山出现得越来越频繁,让陈实很是焦躁,恨不得拿棍子赶他走。

  这天晚上,陈实练完功便上床入睡,睡意正酣,忽然只见爷爷从黑暗中走来,晃了晃他。

  陈实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疑惑道:“爷爷,什么事?”

  爷爷坐在他的床边,笑道:“小十,爷爷要走了,过来跟你说一声。”

  陈实疑惑道:“爷爷去哪里?”

  “爷爷不能再拖了,要去阴间,我留在人世已经太久了,再不走的话,就会变成邪祟了。我不能危害到你啊。”

  爷爷笑道,“咱们爷孙,今天就得分开了。小十,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摸了摸陈实的头,站了起来。

  “爷爷不要走好不好?”

  陈实心里慌张,哭了起来,抓住老人的手,“爷爷不要走!爷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我一个人怕!”

  他从床上滚下来,死死抓住老人的手,哭着道:“爷爷别留下我!我害怕!爷爷你去哪儿带着我!爷爷,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老人不知何时挣脱了他的手,走入黑暗中,仿佛有光打在老人的身上。

  爷爷回头,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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