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野曾试图去攀关系,结果连门都没进去,就被白马监内的白役赶了出去。
“狗日的赵都安!得势就不认人!有什么本事,不就凭一张脸?呸!”
那时的王野,也只敢在心中酸溜溜骂一句,却不敢呲牙半分。
可从去年起,赵都安屡立大功,地位一路水涨船高,非但武力打败了天海和尚,文采令韩半山多的甘拜下风,更一路做到少保,堪称梦幻。
王野对赵都安的印象,也从“走了狗屎运”变成了“陛下慧眼如炬”。
时常也纳闷,当初那个寡言平庸的同袍,竟是颗蒙尘的明珠,自己当初竟没看出来。
只是……
又想起如今禁军内疯传的,陛下失踪,赵少保下落不明,五路叛军攻向京城的消息……王野忽然又不羡慕赵都安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么大名气,权势有啥用?”
“要是三年前他没被陛下选中,眼下起码还能好好活着,跟我一起站岗。”
王野唏嘘地摇摇头,对自己的状态很满意。
不过,当他扭头看向城墙上,千牛卫与金吾卫的巡逻当值士卒时,不禁皱眉,觉得不大对劲。
今日与自己一同当值的,其余两卫的兄弟竟同时换人了,还都换了自己不熟的脸孔。
方才自己搭讪,对方冷着脸,看自己的眼神隐隐带着敌意,这令他很不解。
“或许是脾气不好吧。”
王野没多想,摸索着刀柄,眺望城外。
不久前,入宫的大臣们陆续都已进入了,如今宫门外的长街上一片空荡。
突然,王野惊讶注意到,远处的街道两侧,突兀涌出一大批穿着红衣的人,极为醒目。
朝皇宫笔直逼近。
他皱了皱眉,不知情况,只下意识握紧刀柄,那群人来的极快,为首一个骑马的,有些眼熟,可不等他看清楚,便瞥见了这群红衣人身上明晃晃的刀剑。
王野脸色骤变!
带兵器冲击皇宫?这可是谋逆大罪!
这群人是谁?要做什么?
联想到近日叛军四起的消息,王野汗毛直立,大声喊道:
“敌袭!!!”
旋即,下意识抓起胸前的铜哨,准备吹奏示警,然而下一刻,预想中的城头守军以弓弩拒杀贼人的一幕并未发生。
反倒是身周突兀响起惨叫声。
那是与自己同为羽林卫的同袍,临死前的痛呼。
“怎么回事?”这个念头方浮现,王野就只觉喉咙一凉!身体失去力气!
他手中铜哨掉落,愕然扭头,难以置信地发现,那名陌生的千牛卫禁军眼神冰冷,从他身后偷袭,将匕首送入了他的喉咙!
来自身旁的偷袭,毫无反应时间!
“反了……反了……”
王野身躯软倒,从城头上摔了下去,砰地砸在地上。
眼前彻底黑暗下去的前一息,生命走到尽头的小人物终于看清了,骑在马上,冲入皇宫的那名老人的样子。
“相国……谋反……”
城内策应的禁军打开城门,沉重的镶嵌铆钉的朱红大门轰然朝两侧大开!
显出长长的门洞。
李彦辅人在马上,披着软甲,戴着头盔,花白的发丝凌乱地挤出来。
他高举短刀:
“清君侧!清君侧!阻拦者视同谋反,杀无赦!”
身后门客纷纷拔刀,如洪流般沿着他座下战马两侧,涌入皇宫,穿过午门,直奔开设朝会的偏殿!
一切,都如同预想中那般顺利。
只要以雷霆手段,在其余禁军反应过来前,控制殿内群臣,李彦辅就可代行内阁权柄,控制这座皇位空悬的百万大城!
……
……
客栈内。
摘下易容面具的赵都安推开房门,望向已经穿戴整齐,同样洗去伪装,恢复真容的虞国女帝。
徐贞观没有再穿低调的素裙,而是再次换上了早已洗去血污的金黄色龙袍。
威严如初。
“陛下,该上朝了。”赵都安恍惚了下,说道。
徐贞观看向同样脱下青衫,换回了正三品太子少保官袍的赵都安,笑了笑:
“赵卿,随朕入宫。”
第487章 恭迎陛下回宫(6k)
随朕入宫……赵都安深吸口气,打趣道:
“陛下这般模样回宫,不知要惊掉多少眼球。今日之后,又将在九道十八府掀起怎样的风浪。”
距离女帝晋级并未过去多久,除开如玄印,靖王,慕王等或知道,或猜到的极少部分人外,这世间的绝大多数人,都尚未知晓此事。
“希望尽快平定这场风波吧。”徐贞观轻声说着。
哪怕她心中也明白,八王之乱想要彻底解决,绝不会简单容易。
君臣二人结伴,走出客栈,二人下楼时正遇到客栈小二上楼。
后者愕然地望着身披龙袍与官袍,容貌、气质惊人的这对男女,手中的水壶“咣当”掉在楼梯上滚落下去。
不只是他,掌柜与一楼的客人,也都被施了定身咒般,怔然目送君臣的离开。
然后,轮到了街道上的行人,投来诧异的视线。
贞宝是故意这般的……她想要将自己暴露于大庭广众下,哪怕百姓们不认识她的真容,但总认得那身城内绝无人敢僭越穿着的龙袍。
以此平定民心,高调宣布自己的归来。
然而就在君臣二人走出没几步时。
突然,前方人群中,一名大内影卫发疯般狂奔过来,毫无顾忌地单膝跪在街上:
“陛下,大事不好,李彦辅率大群武夫,已杀向皇宫……”
什么?赵都安愣住,继而扭头与贞宝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惊色。
“速速与朕入宫!”
徐贞观面色微变,顾不得招摇过市,抬手拽起赵都安就要动身。
赵都安突然道:
“算上传递情报的时间,这时候,李彦辅只怕已经杀入宫中,只怕来不及了。”
徐贞观却神色平静:
“来得及,他没那么容易得手。”
……
……
皇宫,召开朝会的殿内。
一早,群臣陆续进场,这时人几乎已到齐。
马阎已是来的晚的,当他踏入大殿,视线一扫,没寻见李彦辅,只看到董太师与袁立,各自坐在一张椅上,闭目养神。
大殿内,只有两人坐下,其余臣子皆站立,以示尊敬。
“太师,”马阎迈步,走到董玄身旁,低声道:
“我有一事想与太师讨教。”
数日忙碌,困乏疲倦的董太师仰头轻轻打鼾,这会却忽然睁开眼睛,疑惑道:
“何事?”
马阎从袖中取出一封折子,递给他:
“是与‘相国府’近日的异常有关之事。”
李彦辅未到,马阎知道自己不擅长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想提早与暂管“内阁”的帝师商谈,通气。
“哦?”董太师提起精神,接过折子,双手展开细读,继而面皮颤抖,眼神一凝:
“竟有此事?”
马阎点头:“虽尚未准确核查,但相国府这时节搞小动作,不得不防。”
董太师心头一沉,下意识视线投向了对面闭目养神的御史大夫。
想起了,昨日散朝时,袁立提及要小心李党的话。真让他说中了吗?不过,李彦辅真敢在京城撒野么?
董玄不确定,但相较于同样需要提防的袁立,马阎这个阉人的话无疑更令他相信——
马阎几乎不可能投靠八王,就像鼎力支持女帝登基的董家不再有退路一样。
“袁公,你来看看吧。”老太师略一思忖,呼唤袁立与自己走到一旁说话,并将折子递给后者。
这一幕落在众人臣眼中,却并不令人意外。
袁立看过折子,眼神一凝,沉沉吐气道:
“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他扭头看向马阎,视线锋利:
“这个情报,是几天前的事吧。”
马阎点头:
“所以,我以为,李党若有动作,也不会拖太久,所谓事以密成,这般大手笔的‘调兵遣将’,太不寻常,我建议,等他入殿,当面质问,无论回答如何,皆由我诏衙看管,以免生事。”
“你也认为,李党可能不安分?他敢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城内六大禁军,足以压制一切。”董太师额头青筋跳动,呼吸微微急促。
袁立却忽然道:
“三年前,玄门政变时,之所以险些成了,便是因彼时的大统领齐遇春背叛。”
咯噔!
提起这件事,另两人都是心头一紧,不禁被拖曳回当初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