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你能稍微多说点吗？”O5-3盖上钢笔帽，把笔摆在一旁。
管理员缓缓摇了摇头：“我已经发送了计划提案，两个都得到批准了。这就足够。”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现在和你聊一聊。”
于是，管理员抬起了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睛，像是千万年中那所有的暗夜经过炙烤与锻打而成。
那双眼睛注视着O5-3，让O5-3在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一切秘密。
于是，他听到管理员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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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我满嘴喷粪，是不是？”
“抱歉？”
管理员双手捧着咖啡杯，浑浊的咖啡色液面中，只倒映出一些被浸染后的画面。
“你想的是以下三项之一：”
“我在撒谎；”
“我在妄想；”
“或者我打的是无意义之仗。”
“看你的眼神，我可以说前二项必居其一，大概是第一项。”
说完，管理员将仅剩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单手拿着杯子。
“我向你保证，我怀着至上的敬意——”
“——对你的职位与贡献。”管理员替老者说完了。
“是，太感谢你了。”
“但我希望你还是别对自己的感受撒谎。这对我们两个都算是丢份。”
O5-3沉默了，他略显浑浊的褐色眼睛侧向一旁，不敢直视管理员，拒绝着他，再这样下去，他就像是在面对自己的父亲。
因为他已身居O5三十年，之前也是基金会的高层，很久没有人敢把他的外衣撕碎，把他面孔拔下，把他不敢暴露的内心抓住，丢在聚光灯下。
他深呼吸：
“你这么说，好像你知道我的个人感受。”
“是的，没有错。”
“你不是通心者。几十年前确认过。”
“不，我不是。”管理员身体向前倾去，像醒来的狮王迈出一步，舒展腰身，“你的前辈们工作做得很好。”
接着，管理员翘起腿，连连摇头：
“人都喜欢认为每一个人都有独特性。”
“但其实人的种类是有限的，就一百多一点，他们只是重复再重复，彼此之间略有些微差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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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丁点的脾性，对花朵的一丝偏爱，对黄蜂的一些恐惧。”
“全都是窗户装饰着同样的几种典型。”
O5-3的心悬了起来：“这——”
管理员没有理会对面的老人，在摆资历、论辈分一事上，基金会里没有人能和他相比。
当他成为不朽，开始在这片大地上行走的那一天，人类还无法被称为文明——不，那时的人类中，还有一部分无法被称为人类。
最近的一部科幻作品里，倒是有一位和他的有一点类似，但也仅是一点。
他被称为——
「帝皇」。
“而只要你混得和我一样久，你会发现他们辨认起来相当容易。”
“所以，再说一遍，请别对我撒谎。”
“我以前都听过。”
没有人能直面活着的人类历史。
O5-3也不能，眉宇无力地松散开，「异常」世界帝王的气势逐渐远离：
“我认为，你对我怀有错误的想法。”
“我确实……我确实有所怀疑，但如我所说，我对你怀有至上的敬意。”
“但是，如果就像你说的，我们只能通过观测来阻止「收容物-001」，而祂本身又无法被观测，那我们投入这么多精力和财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管理员侧过头，抬手从沙发的扶手上取过一本书，封面精美，有着烫金的大字。
“你有读过《白鲸记》么？”
……
在小说中。
「裴廊德」号船长亚哈，在一次捕鲸行动中，被凶残聪明的白鲸莫比·迪克咬掉了一条腿。
这痛苦的经历让亚哈船长满心复仇之焰，一心想追捕这条白鲸。
因此他满怀复仇之念，一心想追捕这条白鲸。
船员们被他的狂热与坚韧感染，投身于这场复仇中来。
然而，随着复仇行动的推进，亚哈船长对白鲸的执着逐渐扭曲成一种病态般的偏执狂热，对白鲸的复仇成为了他生命的唯一焦点。
驾驶着承载着他复仇意志的「裴廊德」号，亚哈历经世界各个海域的波折与艰辛，终于发现了莫比·迪克的踪迹。
在故事的结尾，亚哈船长刺中白鲸，但受伤的莫比·迪克猛烈反击，撞裂了「裴廊德」号，水手几乎全灭。
亚哈船长被紧绷的绳索缠绕，坠入大海，走向了他的终点。
社会对这本小说的主流看法是：
亚哈船长的死亡，象征了人类与自然的斗争从最初就注定失败。
也有人认为，那代表了人性中执着和狂妄的自我毁灭。
……
“读过。”O5-3低声道。
“一位梅尔维尔先生写的新书。我真的深有同感。”管理员将书放在腿上，翻到末页，状似随意地看着。
“那里面有这样个角色，亚哈，他和一头鲸鱼有过节。他下场不好。”
O5-3想了想：
“在我的印象里，这书讲的是亚哈对自然的复仇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
“真的？我的印象可不是这样。”
“好，那你是怎么看的？”
“是亚哈还不够努力。”管理员笑道才.
第三百六十五章 黑月是否嚎叫？——只对盲者如此
随着二人对话的缓缓深入与推进，观众们已经隐隐察觉了，管理员比他们所要设想的更为古老。
“如果说管理员生得早，那就很没有逼格；但如果说管理员诞生于有名之前，那逼格就很高，高到无话可说。”
“人类还不用名字称呼彼此的时代……那不应该啊，难道是文字诞生之前，早期的语言已经诞生之后？”
而且还不止这些……在原本的轨道上，管理员可能注定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原始人，就像他那个时代的同族人一样。
直到那不知身世，也不知来历的隐士从远方而来，走到了管理员所在的村落，将名为「制衡」的力量交给了后者。
“就像是所有奇幻类小说中都会有的经典桥段——大贤者满天下找勇者，让勇者拔出石中剑去挑战魔王……只不过，这里的选拔仪式变了，改成了能亲眼目睹湮灭过程的人，就能继承这股力量。”
“所以，为什么那位隐者不亲自去解决「黑月」呢？他比「管理员」更为年长，阅历比「管理员」更为丰富，为什么要把这股代表了不朽的力量丢弃？”.
“或许真相是这样，在「黑月」诞生的同时，「制衡」的力量同时诞生，在更久之前就有人继承了这股力量，并一代一代传给了隐士，隐士也不知道怎么对抗「黑月」，于是把它交给了「管理员」。”
“这似乎能说通一些问题。”
“如果真的是这样，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为什么管理员对亚哈船长的评价是他还不够“一七零”努力……对于管理员而言，对抗「黑月」不是一次在海上的捕鲸，也不是一次在星海中的捕鲸，而是押上了整个宇宙所有智慧生命性命的反击。”
“而且这场战斗将持续很久，直至管理员死去，或者「黑月」被毁灭。”
……
在观众们的讨论之中，管理员与O5-3的谈话就此结束。
O5-3收拾好东西，夹起公文包，向管理员鞠了一躬，拄着拐杖缓缓离去。
随着门被闭合，光屏内的画面也随之淡出。
紧接着，一行行文字跃出，一份后续档案在光屏中展开。
【本档案更新时间-02/05/1993】
【项目编号：收容物-001-钥】
【危险等级：Thaumiel】
【特殊收容措施：】
【用以创造「收容物-001-钥」的材料将被存放在Site-01的安保库房内。】
【用以联系「收容物-001-钥」个体及「收容物-001」的概念记录只可存放于Site-01数据库内。】
【将使用记忆删除治疗防止相关概念的知识从Site-01泄露。】
【在计划中创造出了不可靠的「收容物-001-钥」，将把其存放于收容下，以期在今后研究中可能对「收容物-001」研究工作产生裨益。】
【一旦「收容物-001-钥」被完整确定，批准将其收容于Site-01之外的地点。】
【然而，为保持「收容物-001」的潜在收容，所有「收容物-001-钥」必须全体被安置于观察下。】
【所有新创造的「收容物-001-钥」个体，以及对既存「收容物-001-钥」个体的研究必须得到Dr.Moto批准。】
……
“钥？这个就是管理员用来对抗「黑月」的秘密武器吗？”
“应该是吧，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基金会创造「异常」诶。”
“如果能不创造「异常」，不研究收容物，就有能够对抗「黑月」的方法，当时的管理员大概会很乐意把「制衡」传给你，让你举起反抗至高神性的大旗。”
“呵呵，我不去。”
观众们心中，不约而同地有一个问题：
管理员此时既不是至高神性，也不是神性，他该如何对抗身为至高神性的「黑月」？
依靠他的不死性？依靠他超人般的恢复能力？还是他可以成为耐摔王的潜力？
在日常番中，这样的能力可以称得上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