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但细究之下似乎始终有个绕不开的问题——为什么要收容管理员?”
“可能这个时候的基金会,除了管理员之外,真的全员都是普通人?管理员虽然是基金会的发起者与创建者之一,却仍要服从于基金会的理念与条例,所以被收容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管理员在各式各样的高层中,未免太过于清流了。”
“而且……基金会真的把管理员当收容物了欸……他们还给管理员上各种测试了……对此,我只能敬佩。~”
“有点好奇,管理员的不死性是怎么被测试出来的?难道监督者议会真的打算处-决了管理员?”
“管理员:不成至高,终是蝼蚁!今日我扬升为至高神性,这世间再无可违逆我者!”.
“好羡慕,我也好想把管理员关进小黑屋,然后一点一点折磨他。”
“收收味……”
……
在观众们的讨论之中,「管理员」的收容档案缓缓隐去,新的文字缓缓展开。
【自基金会于██年建立以来,「收容物-001-笼」一直定期接受O5议会成员采访。】
【这一采访的目的为,确认「收容物-001-笼」的心理状态,以及他对「收容物-001」的研究效率。】
基金会Site-01,收容间。
复古的装饰风格,马蹄腿的家居陈设,有着更古老贵族社会的腔调,那怀旧的红木挂钟,秒针每进一格都清脆悦耳,完全不似牢笼。
这时,门开了,一位有着东亚特征的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走入。
他鬓角、须眉全白,看上去大约六十多岁,精神矍铄,没有佝偻。
但考虑到基金会内有着诸多效果神奇的收容物,有的干脆名为「不老泉」,其真实年龄不明。
此事,仙舟民最有发言权。
有的人看上去还是小孩子,实际年岁已经数十;
有的人看上去是懒散的年轻人,实际年纪已经近千,进入魔阴高发年龄段;
还有的人看起来是耄耋老者,实则是不过百的年轻人。
老者缓缓走入客厅,却发现一位脸庞瘦削,右眼带着单片眼镜的年轻人早早地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等候他的到来。
他的目光清澈,但并非是未被知识玷污过的纯真,而是见遍了世间众生百相,走过了天地万里河山后,一切污秽沉淀于底后的返璞。
老人摘下帽子,缓缓鞠了一躬:“早上好,管理员。”
“早上好,”管理员向他致意。
“感谢您的配合。”老人说。
他步伐缓慢地走到了管理员对面的沙发前,慢慢坐下,就像是生了锈的闸门。
接着,他将夹在腋下的公文包摆在沙发间的茶几上,拉开拉链,从中取出本子、钢笔、信封、录音机还有磁带。
管理员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做事前准备。
老人将磁带放入录音机,按下录制键后,开口道:
“好了,我们在录音。你准备开始了?”
“靠,真是魔幻。”管理员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反复打量这个银白色外壳的方块装置。
“我最近真的开始喜欢上录音设备了,你知道吗?它太方便了。”
“所以……”老人没有接话,他指尖在纸张上滑动,查阅事项的顺序。
片刻后,他将信封拆开,从中取出一张打印着文字,散发着油墨气息的纸。
“我们和往常一样开始——「记忆测试」。”
管理员盯着老人的脸,反复看了看:
“你是新来的么?”
“抱歉?”
“我觉得以前没见过你。你新来的?”
老人深吸一口气,一边说着“我已经担任目前职位三十年了”,一边掏出自己的胸章,递给管理员。
那精美的胸章上刻着【O5-3】。
……
至此,观众们的疑惑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不少。
比如,为什么管理员会认不出一名O5?
在绝大多数观众的印象中,基金会的权力结构金字塔里,管理员是当之无愧、无可动摇的塔尖。
稍微下一点的,是现任监督者议会,一共十三人。
“应该不至于老年痴呆吧?”
“应该不是……难道是记忆满了,会定期删除一些记忆?”
当然,在档案故事中的基金会结构中。
管理员非但没有在监督者议会之上,成为基金会的无冕之王,反而是在底端,是基金会的众多囚徒之一。
理所应当还有另一种可能。
“恐怕,自从管理员被收容之后,就再没有离开过这里,而O5议会在彻底夺权后,只给管理员保留了一个毫无实权的空名。监督者议会的更新迭代与管理员无关,管理员既不知道谁卸任,也不知道谁继承了对应的席位。”
“但这真的说得清吗?如果管理员真的只是一个收容物,基金会又为什么会让他负责对抗「黑月」?”
……
管理员将胸章拿到面前,拇指指肚摩擦着它的表面,然后正了正右眼处的单片眼镜,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所以你确实是新来的。”
管理员将胸章还给了老人:“抱歉抱歉……啊,「记忆测试」。继续。”
O5-3张开一叠纸张,开始朗读。
“你是否记得你出生于何时?”
“在「有名」之前。”管理员答。
“之前?”O5-3写下几个字,“——能否请你解释下?”
“你之所以需要一个名字,是为了避免在人群中引起混淆。”管理员沉静地解释。
“我诞生的那个时代,人类数目尚未膨胀到必须为每一个个体命名的程度。”
一个所有人都互相认识,能够仅凭面貌就能分清彼此的时代……相当古老……O5-3不动声色地补充道。
“嗯,我明白了。”
他继续提问:
“你是否记得,你如何获得了现有的异常性质?”
“「制衡」吗?”
“如果你喜欢这么叫的话。”
管理员缓缓向后靠,将自己半埋在沙发之中,黑色的眼睛倒映出天花板垂下的吊灯。
一幕幕画面在他的眼前闪过,他的思绪跨越了千年,走过了万年,继续向前追溯,直至人类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蛮荒时代。
片刻后,他开口道:
“我们在海边建了座村子。”
“放在现在,那只不过一些帐篷还有洞窟,但放到那个时候,这就是村子。”
“那会儿我还是个小孩。”
“那时候最接近名字的就是你的身份,因为全世界就你这一个。”
说到这里,管理员合上了眼睛,眉毛微微蹙起,隆起一个浅浅的“川”字。
过了一阵,他睁开眼睛,缓缓道来:
“有一天,村子里来了一个新人。”
“他自称是一名隐士,他看起来形销骨立,像是一辈子都没吃过东西一样,我们都担心他会突然死掉,但没有。”
“他走到了村子中央,盘坐在一块石头上,然后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什么——直到数天后,「黑月」开始嚎叫。”
“「收容物-001」?”O5-3问。
“「黑月」。”管理员纠正道,显然他并不是太喜欢用数字的编号称呼祂。
“那个时候,村中最年轻的猎人正要走向他的山洞——然后他就死了。”
“他刚走到一半,就变成了一座漆黑的雕塑。”
“短短四秒后,他如同幻影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都没剩下。”
“接着隐士转头向我,问我看到了什么。”
“我告诉了他。”
“随后,他和我说了「黑月」,也和我说了他在不朽一生里学到的一切。”
“花了他四分钟时间。”
“他说的还挺快?”O5-3打趣道。
“不。”管理员平静地看向老人,摇了摇头,“他只是知道的太少。”
之后,管理员说了一个数字,一个放在神话中很短,放在现代太大的数字。
“他只活了一千岁。”
O5-3下意识张开嘴,喉咙滚动了几下,却什么都没说出。
在人类如此短暂的寿命面前,百年称得上是高寿,千年是活着的历史,而管理员则是一部人类的文明史。
除了管理员本人,大概没有谁能在“一千岁”之前加上“只”。
管理员继续:
“然后他把「制衡」交给了我。”
“随后,他化为尘埃,然后我开始在这片大地上行走。”
“这样够了吗?我们能继续了吗?”
“是的。”O5-3深吸一口气,“这足够了。”
“明白了。”管理员轻叹,“还有什么?”
“你通过了记忆测试。”
O5-3将纸条装回信封,十指交叠落在茶几上,“所以,关于001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缓慢。这并不奇怪。从一开始就一直很慢。”管理员语调依然平静。
“Dr.Moto提了个提案我们都很兴奋,我也一直对「唯概念地库」抱以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