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旨!”
曹正淳连忙下去办事,他现在是司礼监的头头,办这些事自然是迅速。没多久,这份圣旨就下到六部,刑部和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迅速行动。
御史言官被判斩立决、三族三代不得科举的旨意,也在这一过程中,为满朝文武们知道,自然也引起舆论大哗,尤其是科道言官们。
“钳制言路且不提,擅作威褔也不提,如今更是要直接杀言官,牵连进言者三族,王守仁如此跋扈,置君父于何地?”
“大丈夫当仗节死义,岂能坐视权臣乱政!”
“诸君,我等伏阙宫门,请命太后。虽天子年少,被权臣伙同内阉蒙蔽挟持,但不代表太后也能被其蒙蔽挟持,只要我们上本伏阙求见天子和太后,则必能让太后和天子知权臣之罪!”
“太后素来慈爱明惠,守礼敦厚,而严教天子做仁德之君,岂会坐视陛下为权臣蒙蔽,而坏君德!”
“我等六科言官尽去,且联络其他同僚,以使同去伏阙者更多,让太后知道,外朝并非皆是他王守仁一党,我等外朝诤臣早已不耻他远甚!”
“诸君!同去!”
“同去!!!”
徐信的圣旨都还在走流程,都察院那边的言官就已经得到消息串联起来,很快就在东华门外汇聚了一大帮子人。
皇宫大内,铁胆神侯朱无视看着手中纸条的奏报,不动声色的将其丢入香炉,又是派人去禀告太后和皇都,东华门外百官汇聚,不知缘由。
没错,时间太短,他护龙山庄觉察到百官汇聚就上报了,未曾来得及调查缘由,而后朱无视便是匆匆赶往了奉天殿,皇帝一般应该在那办公,至于文渊阁,他要是知道小皇帝去了那里,那不就是代表他一直关注着皇帝一举一动?
诸多言官、文官前来伏阙时,已是这日下午。
天渐渐阴沉,越发的冷,彤云密布,似是要落下鹅毛大雪来。
文渊阁内,徐信继续处理国事,而小皇帝朱厚照站在一边学习,端茶倒水,徐信时而会拿出奏折让他说处理方案,考较这个弟子,两人的关系,现在看起来,是分外的和谐。
曹正淳这时疾步从殿外走了来,躬身在徐信和朱厚照的面前,禀告道:“陛下,神侯与谢迁学士、杨一清学士、杨廷和学士……诸臣请见。”
“另外,宫门之外,还来了许多朝臣伏阙,说是为被斩立决的御史求情,要面见皇爷,要议权臣之罪……”
“他们怎么敢这样。”
朱厚照听完曹正淳的禀告,顿时就给气到攥紧了拳头,毕竟还是个孩子,经历的少了点。
“寿儿,做事从一而终,要认真,继续做好你的事情。”
“宣他们进来吧!”
徐信后一句话是对曹正淳说的,曹公公看了眼乖乖回到徐信身边,倒了一杯茶送到恩师手边的朱厚照,哪怕是他这种资历极老的宦官,都是眼角一抽。
这一位,是真的把皇帝当弟子来调教,关键是小皇帝也认。
就照着这种情况,徐某人现在的权势远比弘治朝更大,这也是他为何要在正德朝才开始彻底改革的原因。
弘治朝的时候,看似皇帝对他绝对信任,支持他的改革,但徐信和皇帝是相对平等的关系,属于朋友或者兄弟那种,并非真正的一言九鼎,还得尊重皇帝的意见。
而那时候其他的改革也还没基本落定,贸然对文官动手,引来现在这种沸反盈天的局面,朱佑樘不一定能撑得住。
弘治帝就是个软性子,到时候如果出现宋神宗背弃王安石的情况,那徐信就算是用精神手段再去催眠影响什么的,也是一个容易爆雷的麻烦,太过于不妙了,所以那时候他选择蛰伏。
而现在,朱佑樘死了,死之前给了他绝对的权力,不止是托孤大臣这么简单能形容的。
一句话来说现在的徐信,那就是大明代理皇帝。
皇帝朱厚照亲政之前,徐信就是最大的。
但关键的一点,按照先帝的遗旨,小皇帝什么时候亲政,他这个太师说了算,而不是看皇帝是否成婚这些,这就是绝对权力,什么太后、小皇帝、朱无视这些都无法钳制他。
朱无视手上密旨对付徐信的前提是他想改朝换代、谋朝篡位,就算是徐信真干了这种事,朱无视也无法杀之,只能通过小皇帝废掉徐信的权柄。
但徐信现在干的是改革,那朱无视手上的遗旨就只是废纸一张。
绝对的权力,贯彻始终,这才是进行改革的前提,要不然改到一半皇帝说要停下,那算个什么事?瞻前顾后,人亡政息,这是改革最忌讳的事情。
“臣拜见陛下!太师!”
铁胆神侯朱无视与一干重臣、学士进到文渊阁,在看到小皇帝站在徐信身边添茶倒水的时候,就算是身为徐信长辈的谢迁以及铁胆神侯朱无视这种老谋深算之辈,都是忍不住眼皮直跳。
“诸位不必多礼。”
朱厚照摆了摆手。
“诸臣拜见,所为何事?”
朱厚照再次开口,群臣目目相觑,最后还是与徐信同乡,又算是他的长辈的谢迁站了出来。
“陛下,宫门外群臣拜见,为御史言官求情……”
谢迁将事情说了之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还在伏案处理公务的徐信,这一位算起来还是他的子侄后辈,小时候看着也就是个稍微懂事些的孩子,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这般……独揽大权。
现在的徐信,可以说是大明开国以来的第一权臣,最后一个宰相胡惟庸,和他比起来屁都不是。
“可有奏折呈上。”
徐信平淡的说道。
“太师,外边的那些臣子说,要亲见陛下,让陛下出去见他们,他们要当面上奏权臣乱政……”
这时一个有些尖利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谢迁、杨廷和等文官循声看向笑吟吟的曹正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死太监,这是要害死人……
第461章 吾非辅,非相,乃摄也!
2024-07-17
“陛下,宫门外的群臣绝无不敬陛下之意,他们只是想说,先前的几位御史只是言语有失,乃属小过,本不当重挫抑之,使言臣胆怯。可……”
谢迁连忙为宫门外的群臣辩解,但说到最后的时候停住了,后边的话不太好听,怕是会让桌案上的王太师动怒。
“谢学士,您是我长辈,不用拘谨,把话说完。”
徐信抬头看了眼谢迁,说了这话之后又继续处理事务。
“他们说,太师忌惮科道言臣,非以死罪处之,还惩其三族,太过酷辣,有损圣德……乃是权相之举,他们愿以性命上奏,请陛下抑损相权,以守……祖宗之法。”
谢迁说完这些话的时候,背心都是冷汗,他能看到小皇帝的脸色分外的难看,似乎在暴怒的边缘。
这些臣子从来没搞清楚的一件事是,小皇帝不是先帝弘治那个软性子好人,他是个急性子、暴性子,最受不住他人的威胁。
你和他讲能听进去的道理可以,和性格叛逆的少年皇帝讲什么守祖宗之法,不知道十四五岁的初中生满身反骨,最容易和大人闹掰吗!
言官群臣的那些“忠心之言”,听在小皇帝耳中,那可谓句句都是咄咄逼人之态。
他并非被蒙蔽耳目的傀儡,锦衣卫被徐信划拉给了小皇帝练手,直接由皇帝掌控,加上护龙山庄和东厂这边,皇帝也有去要求调查各种情报,三套途径获得的情报汇合起来,真相大差不差。
所以皇帝很清楚外边这些官员的真面目,满朝文武没有干净的,就算是徐信所在的王家,也利用权势行商,区别是有没有办实事、正常交税而已。
另外这方面徐信也和他说过,以大明朝现今的情况,完完全全的两袖清风不现实,所以他并没有追究太多,只是很清楚官员的真面目了。
现在这些人口号喊的响亮、正道,满口的忠义道德,说什么不与权臣同流合污,说什么要保全皇帝的圣德。但实际上却是因为利益,一个个都不干净,那在皇帝眼中,就是分外的可恶。
一群不干正事、实事的家伙,上告他办实事的老师,然后还威胁他要出去亲自接见,太恶心人了。
“劝了吗!”
朱厚照看向曹公公。
“回陛下,老奴等劝了,让他们有本递上来即可,但他们不依,非要见到陛下。而且,老奴还问了他们,难道就不怕廷杖吗,他们则说不怕廷杖!说宁死于杖下,也绝不容权臣乱政。”
“他们把大明的廷杖当什么了,借廷杖攒名望?好为仕途铺路?好啊,他们要死节是吗……”
朱厚照听徐信说过这方面的典故,也亲自去查过这方面的情报,有关的记载还不在少数,哪怕是廷杖有打死人,一些言官照样趋之若鹜。
“廷杖不可擅用。”
徐信一句话让小皇帝停下,众人皆是看向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外边下雪了吧!”
徐信忽然没头没尾的来了这样一句话。
“回太师,落雪已有二刻钟。”
曹公公回道。
“御史乃是言道之官,言语有失本就是大罪,岂可因言官群臣伏阙而轻赦,若集众群臣求情即可轻罪,那置朝廷法度何位?下狱的几人须重判,宫门外伏阙群臣亦应议罪……”
“太师所言甚是,这些人不是很喜欢宣扬程门立雪的典故,那就看看他们能否做到,曹公公,你去传旨,着锦衣卫看守宫门,若有晕倒者,即送北镇抚司,好好审问……”
徐信说了一番话,朱厚照听完连连叫好。
徐信给的惩罚不是廷杖,而是比廷杖更磨人,让皇帝不必去搭理,就让外边那些人去雪地里跪着,然后让北镇抚司的锦衣卫看顾。
程朱礼教不是一直宣传什么程门立雪的故事,那就看他们能否在雪中跪那么久,能跪到那么久的,那代表过了惩罚,赦免他们的不敬之罪,中途有晕倒的,锦衣卫上去看真晕还是假晕。
真的晕了也就算了,假的装的,偷奸耍滑,那不好意思,北镇抚司走一趟,当官的又有几个完全干净?那基本就是凉凉,第二批为改革流血的嘛!
“皇儿和太师都在啊,哀家做了些珍珠糕送来……”
曹正淳下去传令没多久,太后带人来了文渊阁,手上还提着篮子,带来了亲手做的点心。
“太后,宫门外的群臣一片报国之心……”
这时有臣子忍不住开口,想从太后这边打开突破口。
“哀家是后宫之人,后宫不涉朝政,此乃祖制也!”
“另外,哀家可是记得,有些人曾说本宫善妒……无法母仪天下……”
太后淡淡的瞥了这人一眼,弘治帝和她琴瑟和鸣感情甚好,结果就是后宫基本没几个嫔妃,天家子嗣不昌。
弘治朝的时候,御史言官都不知道上奏多少次说皇后善妒,无法母仪天下之类的。
弘治皇帝这种老好人,因为这个事情都廷杖过言官,但没办法,阻止不了他们说,而且皇帝子嗣不多是事实,也确实有后宫嫔妃更少的问题,这个骂名皇后就只能担着。
现在皇帝成了先帝,皇后成了太后,那些御史言官以为说两句她的好,就能让她念着出头帮他们和太师做对?怎么敢这么想的啊!
谢迁这时又是大着胆子求情道:“太师,公既有宰相之权,为何就不能有宰相之量?伏阙之文臣,年轻气盛,不知敬畏,可容其诤言,为国留贤……”
“御史言官言语有失,妄言乱议,那便是大罪,风闻奏事不是让他们什么都不查就胡乱攀咬,这不是风闻,这是构陷……”
“还有,聚众伏阙,这是逼宫,大不敬。在其位,谋其政……”
徐信一通话下来,大意就是这些御史本职都没办好,还有逼宫之嫌,这样的惩罚都是轻的。
“我既然坐在太师这个位置上,自会以国法为先,没有半点私情可言!”
“群臣恸哭?一家哭,总好过家家哭,百官哭,总好过百姓哭。”
骤然间,徐信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盯着群臣,冷声说道:“还有,谢学士你说错了,我不是什么宰相。先皇遗命,铁胆神侯丹书铁券有载。”
“吾非辅,非相,乃摄也!”
徐信平淡的一句话,朝廷的重臣都是愣在了原地。
徐信说他不是宰相,也不是什么托孤辅政,干脆了当的告诉所有人,他就是摄政。而且还点了朱无视,相当于告诉他,先帝遗命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小老弟最好不要有什么坏心思。
朱无视的脸色不变,心中却翻江倒海,他没想到皇帝居然连给他铁胆神侯的密旨内容都告诉了徐信,那他手上的密旨算什么?一张废纸?
这一日过后,朝廷之上的反对声音当场刹车,所有人都意识到,在朝堂上已经成了徐某人的一言堂,还想对抗,那就只有私底下,所以改革……接下来的流血就是朝堂之外。
丈量田亩、清查兼并,迁徙百姓,移民藩国……这些事情,不杀人是办不成的。而徐信,早就完成了兵事改革,将军权抓在手上……
第462章 我只是给老朱家打工攒声望,没打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2024-07-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