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大人,请。”
陆煊执刻刀,落于竹简,片刻成书。
大意是向张师兄问好,以及询问关于同时滋补精气神的灵物。
放下刻刀,陆煊略微有些疑惑了起来,为何广成师兄替张师兄带的信件是纸张,而眼下看来,当下时代人们却似乎并未普及纸墨笔砚,用的都是竹简刻刀。
奇怪,奇怪。
小厮小心的合上竹简,敬问道:
“不知大人要寄去何处,寄予何人?”
陆煊颔首道:
“寄往齐地,齐桓公近人,张陵。”
小厮记下,收好竹简后,小心翼翼问道:
“大人,神鸟刚送来信件,便是来自齐地张陵,要送去守藏室的,敢问大人.”
“我家大人便是当今守藏室之史。”尹喜道。
闻言,小厮连忙去捧来封好的竹简,恭敬递上。
陆煊心道好巧,拆开木封,摊开竹简,细细浏览。
【师弟陆煊亲启。】
【嘿,师兄我单人凿穿秦军军阵,镇杀十二位秦国地仙,想来不日威名便要传来洛阳,小师弟,吾威风否?】
【唔,还有,师兄机缘巧合,得了一枚三千年份的蟠桃,先不吃,等拿下秦国国都后,带回来,分你一半,这可是个好东西!】
陆煊看完竹简,脸上挂起笑容,微不可察的低语:
“师兄,我等你名扬天下呢。”
收起竹简后,没有多停留,陆煊在尹喜的陪同下朝着守藏室走回去,回去的路上行的慢,倒也让陆煊好好看了看洛阳城。
两人穿过闹市,走过繁华路段,踩着脚下青石板,陆煊四顾,脸上满是好奇之色。
尹喜见状,笑问道:
“大人可是第一次在洛阳城中闲逛?”
“的确如此。”陆煊颔首,上次虽然也和老师走过这繁华街道,但老师神通广大,三五步就带着自己走出了城去,压根没来得及仔细观察。
尹喜此时详细的替陆煊介绍了起来。
“那儿是天马阁,平民百姓要出远门的时候,会在这儿租借上等马匹,如蛟马,日行万里只是等闲,更有杂血天马,踏云行空,就算是天人也远比不上它的速度。”
“这是祭楼,洛阳内独有的建筑,是祭拜天神的处所,最大的祭楼在皇宫中,每年天子都会行一次小祭,三年行一次大祭,只为祈风调雨顺,求得仙神庇佑、先祖余荫。”
“那是.”
陆煊听的津津有味,心头却也泛起疑惑来。
祭拜天神,祈风调雨顺,求仙神庇佑这个时代的风雷雨阳,要听仙神的么?
这些,不该是最基本的自然变化,不是应该由天地施行么?
陆煊想了想,问出了心头疑惑。
尹喜脚步微顿,讶异的看向身旁这位新任的守藏史,他沉默了半晌,这才道:
“不瞒大人,我曾经也询问过上代守藏史大人这个问题。”
“哦?”陆煊心头来了兴趣,问道:“老师如何说?”
“老师?”
尹喜再一愣,旋即释然,原来是李大人的弟子啊.
他想了想,小声解释道:
“这件事有些犯了禁忌,不敢大声张扬.李大人说,周以前,我人族不受天神节制,人主号为【帝】,风雨雷阳亦掌执于天地。”
说着,尹喜的声音压的更低了:
“而自我大周开朝,一统人间山河后,人主自降其位,去【帝号】而称【王】,亦为【天子】,夫天子者,顺天命,而天命者,是为天庭也.”
陆煊认真的聆听,没有插话,尹喜的声亦一低再低,甚至频频左顾右盼,似乎惧怕有人旁听。
“李大人说,也是自那时候起,风雨雷阳归于仙神掌管,论其根本,是仙神监管人族的手段之一,若天子不从天庭,当有大旱、大洪、大雷等,自天降,落地上。”
陆煊神色猛地一沉。
天庭镇压人间,管辖人间君王,他并没有太大的异意,毕竟自己的目标也是以己身镇压天上天下,以唯我独尊之路,求得天下清
但,若人主不顺天庭,又何故降罪于寻常百姓?
尹喜此时亦叹:
“当时我曾问过李大人,为何天子失德,天神却降罪于民,李大人只说了一句‘人主之位与天帝同’,便不再多说.我想了很多年,还是想不明白。”
陆煊一边走,一边拧眉,等快要走至八角四方楼下时,思绪已辗转三番又五次。
站在后世人、局外人的角度上统观大局,片刻间,他便猜到了其中缘由。
老师曾说过,天上、人间、地下,本是同根,亦不分高低贵贱,人主亦齐平于天帝。
那么,天庭大概是无法伤害到人主的,或是因位格,或是因人族气运,这样看来,天庭的所作所为就能猜到根本了。
就像是自己小时候过年,与其他孩子于棚户区里等五爷爷放烟花,若有小孩儿胡闹,五爷爷不会去责罚他,只是说让大家一起等那孩子停止闹腾后才放烟花。
在其他孩子的迫使下,闹腾的孩子也不再闹腾。
天庭降罪于万民,民怨亦不会冲撞上九霄,只会撞向王座上的那位!
陆煊轻叹:
“天子失德,仙神不降罪于天子而降罪于山河万民,是为挟万民以令天子,但万民何辜?山河何辜?这天庭.错了啊。”
尹喜神色巨变,后退三步,踩的地面隆隆作响,左右四顾,生怕这番话被人听了去!
而不等他说话,却有人先言。
“万民何辜,山河何辜”两人侧目,是一个等候在守藏室门口的中年人,中年人看起来孔武有力,身高足有丈八,血气浑厚凶煞,却又带着儒雅。
他朝着陆煊拜了拜:
“先生之言,入木三分。”
不等陆煊说话,尹喜先色变,呵问:
“汝是何人?缘何在此?我家大人刚才可什么都没说!”
壮汉笑了笑,轻声道:
“这位先生不必惊惶,吾也不喜天庭如此行径吾名孔丘,鲁国人士,特为拜访守藏史而来。”
第72章 圣贤讲道,当世大德
孔丘?
陆煊心头一紧。
现世虽然历史断层,绝大部分典籍、史料都遗失,但孔夫子之名,到底还是流传了下来的!!
毕竟是儒家学说的创始人,而即便在现世,依旧有不少推崇儒学,甚至以儒入道的大修!
是同名?还是说,眼前壮汉,便是传说中的孔夫子?
“敢问这位先生,此来寻守藏史意欲何为?”陆煊心头虽炸起惊雷,但面如平湖,轻声发问。
一旁,尹喜依旧警惕,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自称孔丘的人,这个名字他倒是听说过,最近声名鹊起,但.
壮汉此时还礼,温和笑道:
“吾听闻周室守藏史,学识为天下第一流,故为请教来。”
“我便是。”陆煊坦然,旋即抬手做请:“孔先生,屋内一叙吧。”
孔丘脸上并没有讶异之色,眼中闪过了然,却并未直接进屋,而是再拜礼,再道:
“我为请教而来,当不起大人先生之名,吾字仲尼,大人唤我仲尼便是。”
说罢,他侧身让开。
孔丘,孔仲尼
真的是那位孔夫子!
儒家先圣!
饶是以陆煊之心境,亦起大浪大潮,索性到底是大宗师了,对身体把控极为精准,倒也没有失态。
但,但这可是孔夫子啊向自己请教?
陆煊有些心虚的同时,带着尹喜推门而入,孔丘紧随其后。
进了守藏室,三人于蒲团上坐下,陆煊参水,尹喜警惕,孔丘则环视四周藏书,略微艳羡。
“仲尼不知欲请教什么?”少年正了正衣冠,目光澄澈,轻声发问。
孔丘正襟危坐,认真道:
“我如今在鲁国为官,见了许多尔虞我诈、功名利禄,又见了许多百姓流离,历经生离死别,心头有惑。”
“请说。”
“我曾经思索过很多次,寻常百姓一生不过百年,寻常仙佛亦有寿尽之时,而生来烦恼便不断绝,多苦难,那么人此一生,到底为何?”
他叹息道: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人生年华寥寥,绝大部分人自出生起,便朝着死亡迈步,一刻不停.何其苦悲?”
陆煊认真思索,想到老师曾经说过的话,又想到本门所崇尚的【无为之道】。
片刻,他轻声道:
“人是自天地间而来,与万物自然本为一体,而生老病死便如同春夏秋冬,是自然之规律,那又有什么可悲伤的呢?”
顿了顿,他继续道:
“故此,寻常人只需顺其自然,以无为而行于世,从心所欲但不逾矩,又怎会被苦难所困扰?但若让名利二字束缚,又或为仁义奔走,愁绪自生.仲尼何必发叹?”
静静旁听的尹喜愣了愣,目光瞥见四周有紫气氤氲,有金莲天花之虚影,心头一颤。
孔丘并未注意到四周的变化,只是执礼再道:
“我便是崇尚于仁义,我之忧虑,是在人间大道,仁义不施,各国战乱灾祸不停,又有仙佛高居九重天,视万万人为蝼蚁.我之道,是有为,我叹不能有功于世,不能有为于民!”
说着,他抬眼看向眼前少年模样的守藏史,等候回答,等候解惑。
又是片刻过去,孔丘看见眼前少年理了理衣裳,目光澄澈,轻抚案几,旋即,抬起水杯。
“仲尼请看。”
陆煊推了推杯子,问道:
“杯中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