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通体银亮、枪身缠绕着细密紫色雷纹的长枪,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枪尖一点寒芒,锋锐之气刺破夜空,遥遥指向林琅,枪身之上,紫色雷光跳跃闪烁,发出噼啪的爆鸣,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
“…休怪萧某枪下无情!”
雷光映照着萧景战冷峻的面容,筑基期的灵压混合着凛冽的枪意,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战意,冲天而起!
林琅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血瞳之中贪婪与惊怒疯狂交织。
他死死盯着萧景战手中的惊蛰枪,又瞥了一眼厢房方向,感受到那仙骨本源在筑基威压下似乎变得更加诱人,却又如同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好…好一个深藏不露的萧县尊!”林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冰冷刺骨,“今日之事,林某记下了!我们…后会有期!”
他深知,有筑基期的萧景战横枪在此,今夜绝无可能得手。
强行冲突,自己或许能走,但带来的青鳞卫和林豹等人,必成枪下亡魂,这笔账,只能日后再算。
“撤!”林琅不甘地低吼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暗红血影,瞬间消失在屋脊之上,融入茫茫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豹如蒙大赦,哪里还敢停留,连狠话都不敢放,朝着残余的青鳞卫一挥手,带着满心恐惧和不甘,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退出了孟宅,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随着林琅和林豹的退走,那笼罩孟宅的恐怖威压和血腥杀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只留下满目疮痍、尸横遍野的前院,以及破碎的厚土壁垒。
厢房内,白氏气若游丝,倒在儿女怀中。
孟言卿和孟言巍紧紧抱着母亲和弟弟,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巨大悲痛交织,小小的身体仍在不住颤抖。
院中,孟希鸿拄着幽影刺,浑身浴血,气息粗重。
他看着屋脊上那道持枪挺立的玄色身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涌遍全身。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如同被血块堵住。
萧景战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孟希鸿身上,又扫过厢房内惨状,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随后他手中惊蛰枪雷光一敛,消失不见。
“清理现场,救治伤者。”萧县尊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话音未落,身形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厢房门口。
指尖萦绕的青色灵光,如同春日里最温润的雨露,带着蓬勃而精纯的生命气息,缓缓渡入白氏眉心。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蕴含着筑基修士对生命本质的深刻理解与掌控之力。
原本气若游丝、如同风中残烛的白氏,在这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滋养下,惨白如金纸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微弱到几乎停滞的呼吸也重新变得悠长了一些。
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那股濒死的气息被强行锁住,一线生机得以维系。
“娘…”“娘…”孟言卿和孟言巍紧紧抱住母亲的手臂,那微弱却真实的体温传来,紧绷到极致的小脸终于松弛了一丝。
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滚落,砸在染血的衣襟上。
孟言宁的小手死死攥着母亲衣角,小脸上泪痕交错,眼神里充满了无助的茫然与深深的愧疚。
孟希鸿拄着幽影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厢房。
他浑身浴血,几处伤口在激烈战斗后重新崩裂,渗出的鲜血将破碎的衣衫染得更深。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烧红的烙铁上,剧烈的疼痛和透支后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看着妻子惨白的面容,看着孩子们惊惶未定的眼神,一股混合着滔天恨意、无尽后怕与沉重责任的洪流在胸中激荡冲撞,几乎要将他淹没。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走到床边,目光深深扫过妻儿,然后转向萧景战,嘶哑的喉咙艰难滚动,最终化作一声沉如千钧的抱拳深揖。
“卑职…孟希鸿,谢县尊大人救命之恩!此恩此德,孟氏一门,永世不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染血的肺腑中挤出。
萧景战收回手指,指尖的青光缓缓敛去。
他目光落在孟希鸿身上,那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
他并未立刻回应孟希鸿的感激,反而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孟希鸿,”萧景战的声音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冷意,“本县令这么信任你,你倒好,把我的人全策反成了你的心腹?还偷偷隐藏修为,扮猪吃虎?”
不等孟希鸿想好托词,萧景战话风陡转。
“不过,你很好。武道化劲巅峰,仙道炼气四层,根基之扎实,远超寻常。
更难得的是,于绝境之中,竟能爆发出如此坚韧意志,护佑妻儿,血战不退。
我当年要是能有如你这般的实力,以及这样的意志,阿淼就不会……”后半句化作一句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深沉的痛楚。
孟希鸿心中微震,不知对方是真心赞赏,还是另有所指。
然而萧景战话锋再转,语气陡然变得严肃,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然,祸福相依。今夜你虽击退强敌,保全家人,却也彻底暴露了不该暴露的底牌。”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洞察一切的穿透力,最终定格在孟希鸿身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文心风骨’,浩然气蕴。此等天赋,乃文道圣基,千年罕见。若为王朝所用,当是社稷之福,文坛之光。若为邪魔所觊,便是滔天祸源!”
“文心风骨”四字一出,如同惊雷在孟希鸿耳边炸响,他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
【文心风骨】带来的超强悟性和对浩然正气的天然亲和,是他自创功法、洞察危机、乃至今夜能巧妙布置阵法的核心依仗,竟被萧景战一眼看穿?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遍全身!
对方是何时察觉的?是在自己以文心悟性操控幽影刺融入槐木阵法时?还是在血战中对抗那圆脸老者邪功侵蚀时?
孟希鸿心思电转,惊疑不定,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幽影刺冰冷的柄。
是福?是祸?
第30章 护族成空,悟尽前非
萧景战将孟希鸿眼中瞬间的戒备尽收眼底,脸上并无意外,反而掠过一丝了然。
他并未继续施加压力,语气反而缓和了几分:“不必紧张。此等天赋,瞒得过那些只知吞噬掠夺的蠢物,却瞒不过真正修习过浩然正气的同道中人。
你于激战中引动的那一丝浩然正气,虽微弱,却至纯至正,非文心风骨者不可为。”
同道中人?浩然正气?
孟希鸿猛地抬头,看向萧景战。
对方身上那件暗紫色大氅此刻显得格外深沉,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堂皇威仪。
难道这位萧县尊…竟也是文道中人?而且境界远在自己之上?
“县尊大人…您…”孟希鸿声音干涩。
萧景战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目光沉凝地看着他:“此林琅修炼的‘噬灵化血功’,乃上古魔道残篇,专擅吞噬生灵本源、根骨天赋以补己身。你的‘文心风骨’,还有你幼女的‘无暇仙骨’,在他眼中,便是足以让其突破瓶颈、甚至脱胎换骨的绝世资粮。
今日他虽退去,但贪婪已生,觊觎之心绝难熄灭。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孟希鸿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萧景战不仅道破了自己的秘密,更点明了林琅的功法与目的。
那如同深渊血瞳般的贪婪目光,此刻仿佛再次穿透虚空,与他对视。
萧景战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血腥未散的庭院,又落回孟希鸿写满疲惫与坚毅的脸上,沉声道:“事到如今,我给你三个建议,听取与否在你自己。”
“其一,固本培元,清理首尾。夫人根基受损,本源有亏,非寻常药物可愈。
此乃‘青木蕴元丹’,取百年青木芝为主药,辅以温养气血、修复本源的灵草炼制,于她有大益。
每日一粒,以温水化开服下,三日之内,当可稳固本源,脱离险境。”
他翻手取出一个温润的青色玉瓶,瓶身刻着细密的云纹,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轻轻放在床边。
“你与我很像,”萧景战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目光似穿越了时空。
“帮了你,也算是…为我弥补了一个遗憾吧。希望你不要走向歧途,将天赋用于正道。”
孟希鸿看着那玉瓶,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精纯生机,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此丹价值,恐怕远超想象。
他郑重抱拳:“谢大人赐丹!”
“其二,”萧景战继续道,目光变得锐利,“今夜动静太大,死伤甚众,其中更有林家修士。此事必须有个‘合理’的说法,方能堵住悠悠之口,也避免林家留之后借题发挥。”
话音未落,一股堂皇浩大的气息自他体内升腾而起,仿佛引动了天地间的某种律令。
“凡此战痕,皆为虚妄。破灭散去,本真重归。”
“复!”
随着萧景战真言落下,一道道无形的、流淌着浩然正气的金色纹路凭空生成。
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开来,覆盖整个孟宅的前院、中庭。
金光所过之处,那些被林豹刀罡斩出的巨大裂痕、被法术轰击的坑洞、被鲜血浸透的青石板…竟如同时光倒流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行弥合、修复、洁净。
残肢断臂化作飞灰消散,泼洒的血迹被无形的力量抹去,连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也被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取代。
不过片刻功夫,除了空气中残留的微弱灵力波动和战斗痕迹无法彻底抹除,整个孟宅院落,竟已恢复了七八分往日的整洁模样。
“言出法随?文道立言境!”孟希鸿心神剧震,这已非简单的法术,而是涉及到了天地法则层面的力量运用!
这正是文道“立言境”才可能拥有的威能。这位萧县尊,到底是什么人?
“对外,便是如此说。”萧景战声音恢复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今夜有邪道妖人,觊觎五丰县百姓,潜入城中作乱,被本县衙头孟希鸿率众识破,于其宅院中发生激战。
本县闻讯及时赶到,击毙妖人数名,余者重伤遁逃。
孟班头及麾下衙役奋勇杀敌,多有伤亡,实乃我五丰县忠勇楷模。
至于林家修士?何曾来过?不过是邪道妖人伪装,意图混淆视听罢了。”
孟希鸿瞬间明悟。
这是要将林家彻底摘出去,将一场针对他孟家的灭门之祸,彻底定性为邪道入侵、官府平叛的“公案”。
既堵了众口,又断了林家后续发难的由头。
随即他立刻躬身:“卑职明白!定当约束家人,统一口径。”
“其三,”萧景战的目光再次变得无比深邃,其中蕴含的凝重之意甚至比之前更甚。
他看向孟希鸿,“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孟希鸿,你需明白,本县能护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
林琅此番受挫,必怀恨在心。
他若要对付你,未必会再亲自出手,只需在族内稍作运作,便可能引来更可怕的明枪暗箭。甚至…林家本脉的目光!”
林家本脉!
孟希鸿心头一凛。一个支脉的林琅和青鳞堂已是如此恐怖,若引来林家本脉的关注…他不敢想象那将是何等灾难。
他直视孟希鸿的双眼,仿佛跨越了岁月长河,清晰看到了自己:“二十有四的你与我当年简直一模一样。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锐气逼人,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几分天赋、些许努力,就能荡平世间不平事,护住想护之人。”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沉重。
“可你终究会明白,一人之力,终有穷尽之时。你懂得隐忍,也算聪明,但这还远远不够。”
萧景战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打在孟希鸿的心防上:“你心怀正义,这无可厚非。然欲维持正义,需有擎天之力作为根基。这世界,终究是以实力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