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屈指细数:“族中现豢有玉爪银蛇、玄冰甲鳌、金羽鸾三脉,只是品阶恐怕难入道友法眼……不知可有具体所求?”
陈沐也没有客气,坦然回道:“此番求取灵兽,乃是为借因果机缘叩破玄关。”
“若灵兽潜力上佳,境界稍逊亦可,若潜力平平,则需四阶修为……不知如此要求,在归墟可能如愿以偿?”
这番因果玄机,梁天合等人听得似懂非懂,倒是梁田同为真君境修为,闻言顿时心下了然。
“此事说易不易,说难却也不难。”
他沉吟片刻,稍稍颔首道:“道友若愿稍待数日,待月中海心城大拍开启,本座遣人引道友往赴盛会。”
“若得机缘遇着珍奇血脉,梁氏自当鼎力襄助,可若时运不济,再另谋他法,道友以为如何?”
这海心城大拍乃归墟第一盛会,每逢会期,归墟各境修士云集,诸多奇珍异宝皆现真容。
其中尤以水属灵兽最是琳琅满目,往届皆有上古异种现世,除非时运不济至极,否则断无空手而归之理……
……
第905章 桃夭灼灼
“哈哈哈……”
面对梁田的询问,陈沐广袖微振,朗声一笑:“贫道既作客宝地,自当随梁族主安排。”
“如此甚好!”
梁田放下心来,眉间连日积聚的阴云倏然散尽,又与陈沐品茗论道许久,方着人引着陈沐去了客殿休息。
……
黄鹗峰顶,济泽殿内云纹鼎炉青烟袅袅。
李氏族主李惮端坐鎏金蟠龙宝座,剑眉斜飞入鬓,一双鹰目似淬寒星。
其颔下蓄着短须,腰间悬着的青玉配饰与指间墨玉扳指交相辉映,衬得这位问道中境修士愈发威仪慑人。
此时他正与族中人商议着事宜,忽闻殿外喧哗,不自觉地皱眉问道:“出了何事?”
殿外喧闹陡然一静,继而自云母屏风后转出个灰袍修士,鸦青发带垂落肩头。
见是奉命监察梁氏的李南,左侧首座的紫袍族老捻须讶然:“南侄儿怎擅离监察岗?可是梁氏有着异动?”
李南单膝点地,这才抬首,让人看清了其脸上惊疑:“族主,在下今日照例观望梁氏山门,发现有一素袍道士拜山,相迎之人乃是梁承轩,且执晚辈礼引其入山……”
“什么?!”
李惮并未有动,倒是两侧的族老们悚然起身,连忙追问:“可看清了那人相貌?莫不是粱崇归来?”
李南拱手回道:“非是梁崇,不过观其穿着打扮,倒也不似归墟中人。”
闻得此言,众人虽然同样疑虑,可还是不免松了口气,复又落座回去。
“不是梁崇便好……”
若真是梁崇这时回返,那他们李家也太过倒霉了些。
这时李惮缓缓点头,言道:“既然不像归墟中人,又大概率是问道真君,那此人当与梁崇脱不了干系,不曾想,梁真君竟还留了个后手啊。”
“族主,会不会梁崇压根儿就没有陨落,是有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好骗我们做那探路石?”
李南犹豫片刻,还是皱眉出声。
在他心里,他们李氏蒸蒸日上,何苦这般着急,替旁人作嫁衣?
而且梁崇乃是问道真君,又岂会那般轻易陨落?就算此时不在归墟或者被旁事牵绊住了,可一旦回返,不还是要寻他们的麻烦?
他本以为自己的这番话会警醒众位族老甚至族主,却不成想引来一阵摇头轻笑。
而见他一脸茫然,还是最初询问的族老解释道:“痴儿,你都知道的道理,我等又岂能不知?”
“粱崇道行惊人,自没那么简单陨落,只是梁氏基业实在诱人,难免有人生出顺水推舟的想法。”
“而此等盛况,我李氏又岂能落人身后?既然有人要借东风,我们便做那燎原的星火!”
“待得火势冲天时,纵是梁崇归来,又能奈焚天烈焰如何?”
“只不过是以我李氏底蕴,要想执棋谋求梁氏资源,便只能做那探路石罢了……”
李南双目圆睁,这却是他不曾料到的。
原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想要将错就错……
“哈哈,初老哥何必与年轻人多费口舌,宗族要务终究需族主裁夺。”
有人广袖轻扬,漫不经心挥退李南。
暗流涌动之事,自不宜让低阶子弟知晓太多。
待李南退去,李初起身看向李惮,皱眉道:“族主,我等尚未来得及深探虚实,梁氏便已生变,此番筹谋是否……”
李惮垂目不语,殿中一时安静下来。
只是未等多久,门外就又有族人入得殿来,禀告道:“族主,梁氏梁承轩在门外求见!”
殿中霎时响起细微的衣料摩挲声,几位族老不着痕迹地交换眼色。
李惮也是吃惊,他眼神动了动,猜测起梁承轩的来意,过了一会儿才点头道:“既是邻友来访,便请梁真人进来吧。”
片刻,梁承轩目不斜视,神情沉稳的迈入殿中,见了李惮,稽首一礼道:“在下见过李真君。”
李惮微笑着点了点头,抬手虚扶道:“梁真人无需客气,来人,看座!”
此言一出,立时有两名侍女端来座椅,放至殿中,正巧与李惮相对,这位置却是颇为巧妙……
梁承轩却仿若未觉,稍稍欠身后,便心安理得的坐定下来,而后接过侍女奉上的雾山云芽却未沾唇,只将青瓷茶盏置于案几。
李惮饶有兴致的看了他几眼,方才说道:“梁真人真乃稀客也,你我两家相邻三四百年,这还是第一次相迎阁下。”
梁承轩含笑拱手:“在下只是平日里少有走动,却并非是那等不知礼之人。”
“哦?”
李惮笑道:“既是少有走动,今日却为何破例前来?”
梁承轩不卑不亢,直言道:“在下今日前来,却是奉了陈真君之命,特来约李真君择日一叙。”
李惮心下微动,不动声色道:“敢问这位陈真君是何许人也?”
“陈真君乃是梁崇老祖的一脉师弟,此行却是顺路而来,倒无旁意。”
“一脉师弟……”
李惮面上缓缓点首,心中却是思忖连连。
师弟不师弟暂且不论真假,只那句顺路而来、倒无旁意便让他百般不信。
既是顺路而来,别无他意,又为何着人约见于他?
他冷声一笑,神情渐肃,沉声道:“择日又是何日?”
梁承轩垂首恭声应答:“陈真君有言,时日地点皆由李真君定夺。”
李惮眸光一闪,好一个狂妄的外境之人,这是不把他李氏放在眼里?
“既如此,两日后申时三刻,紫枫林外千里亭如何?”
梁承轩暗暗皱眉,那紫枫林虽距李氏主峰万里之遥,却仍在其势力范围之内,这李氏族主……还真是小心的很。
虽然陈沐告知他无需在意约见之地,可他仍是小心争取道:“紫枫清幽自是极好,只是时值暖春,景色不显,若能为两位真君会晤添些风雅……”
“梁真人倒是风月妙人。”
李惮忽然朗笑出声,指节轻叩玉案发出清响,“那便移步春桃山如何?此刻漫山夭桃灼灼,落英缤纷处正宜烹茶论道。”
梁承轩心下一动,未想到对方竟然在此处等着自己。
春桃山毗邻丘山派,此派与李氏素来交情颇深,在此会面,却对对方极是有利。
他暗叹对方算计周全,却也不敢再作推脱,只得强笑道:“桃夭之约确乃雅事,在下这便回禀陈真君。”
“李初。”
李惮漫不经心掸了掸袍袖:“代我送送真人。”
待梁承轩的身影消失,李惮之子李仲脸色凝重,终是忍不住趋前两步:“父亲当真要赴此约?”
李惮摸着短须沉吟道:“既已定约,自当践诺。”
“可听梁承轩所言……”
李仲喉结滚动,声音又压低三分:“这位陈真君乃是梁崇的一脉师弟,其又这般跋扈,想来应不是易于之辈……”
若是换了他人,他也不会为父亲担忧,可梁崇当年名气太大,在灵柱山时,能与之抗衡的同阶修士寥寥无几。
此人如此厉害,想来其同门师弟也不至于差到哪去,要是与父亲动起手来,后果委实难料。
殿外忽有寒鸦惊起,李惮负手一叹道:“先前着人与那梁氏小儿约斗,不曾想这般不凑巧……如今既入棋局,何来全身而退?”
“况且与梁氏小儿赌斗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料想还不至于见个面便要打生打死,但此人性子如何我实是不知,不可不做防备……”
他起身在殿上踱了几步,忽然回头道:“仲儿,你持我信符,且往吴、刘、孙三家一行!”
李仲肃然领命,当即脚下一顿,自平地起了一道烟煞,裹了身躯飞出殿外,往东南方向去了。
李惮则负手定住,望着殿外苍茫天穹,喃喃低语道:“我李氏既入对方眼中,尔等也别想独身事外……”
……
梁承轩甫一归山,便直奔陈沐居所,将行程始末细细禀明。
“春桃山?”
梁田恰在此时跨入殿门,闻言瞳孔骤然收缩,呵斥道:“你素来行事稳妥,怎会不知丘山派与李氏之间的交情?”
梁承轩喉结微动欲言又止,但终是垂首抱拳。
陈沐淡然一笑,止住了梁田,安抚道:“梁族主且息怒,原是陈某许他便宜行事。”
“便是有言在先,也不能将会晤之处定在那里呀……”
陈沐眸光轻动:“正要请教族主,这丘山派又是何方神圣?”
梁田摇头一叹,回道:“丘山派倒是不甚入流,总共传承了一两千年,声名不显。”
“只是其掌教实力不俗,与老朽同年成就真君,如今已叩破三重玄关,听传闻,其好像已经放弃叩关,准备进入下一境了……”
“传闻真实与否不得而知,可此人与李氏关系密切却是真事,选在他近处会晤,我怕会对道友不利呀。”
说到这,他暗暗点头,道:“不如这样,两日后,我与道友一并前去。”
陈沐笑道:“这倒不必,族主若是离山,岂非予人可乘之机?”
“还请放心,此番只是会晤,并无他念,何来兵戈之事?”
闻得此言,梁田松了口气,以他对李惮的了解,只要陈沐不主动出手,李惮自也不会妄动。
正常情况如此,可谁也说不准此事,他还是不忘嘱咐道:“陈道友莫要大意,小心行事为好。”
陈沐也知他是好意,便点首笑道:“梁族主提醒的是,我自会小心……”
见他听进了心里,梁田也不再过多打扰,当即引着梁承轩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