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家 第77节

  “为师自从被山上黄家踢下来后,便舍了黄家的字辈,自名‘归山’,不娶妻、不生子,所定下的决心,便是我若无法归山,我之一脉,便自我而止,省得再羞了先人!”

  随即,从对方又怅然道:

  “奈何,世间多少事,皆非人力所能为。

  为师当年能成仙家、能当上炼度师,都是托了山上黄家的福份,而自身的资质,实是朽木不可雕也……不得不认命啊。”

  黄归山怅然苦笑,这时朝着余缺看了眼:

  “但为师想着,就算自个不能再登黄山,那好歹等到死时,这把骨头得落叶归根,最好是洒在黄山的天都峰上,亲眼看看此山。”

  余缺听到这里,彻底明白了。

  话说黄山者,古时又称“天子都”,天都峰为黄山的三大主峰之一,其高虽不及莲花峰、光明顶,但卓立地表,最为雄伟壮丽,堪称“黄山第一峰”,也正是黄山道宫的祭天之所在。

  而想要把骨灰撒上去,即便是偷偷摸摸的撒,至少也得先考上黄山道宫,并且修为有成,能受邀上天都峰观礼,如此方才能如愿。

  黄归山应该是觉得自个没指望了,又不打算有后,便将希望寄托在了徒弟身上,他想要收个成器点的徒弟,等徒弟考入道宫中,并有机会登上天都峰了,就能帮其圆梦。

  甚至说不定,黄归山还奢望着,其徒弟有朝一日还能帮其回到山上黄家中,代替祭祖一番,狠狠的扬眉吐气!

  到这时,黄归山终于是将自己的“小心思”说完了,他连忙就朝着余缺拱手:

  “缺儿,为师知道这番话有些重了,你可千万不要有压力……哎,这等鄙俗之事,为师本是不想对你说的。但今日你以‘太岁法脉’一事来问我,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黄归山诚恳至极的看着余缺:

  “师父可指天咒地,我黄归山实非太岁法脉中人,亦未曾算计于你,只是想找个成器点、又瞧得上咱的徒弟,了却残生遗愿而已。”

  余缺闻言默然。

第86章 改姓、血神子

  见黄归山说的这般诚恳真挚,余缺当即俯首,口中道:

  “师父言重了,是弟子荒唐,思虑太多。”

  黄归山连忙摆手,口中道:“不妨事、不妨事。此等事情,若是不说出来,才会是问题。”

  其人笑着,揪着胡须,面上又露出了思忖之色。

  “缺儿,今日听你这么一提醒,为师确实也觉得,所谓的太岁法脉,近些年过于古怪了些。

  不仅仅在官面上,朝廷方面在大举吸纳太岁法脉入朝,这私底下,涉及太岁法脉的种种奇闻异事,也是一年多过一年。”

  余缺眉头微挑,他出声:“师父您的意思是,城外的那阴师苍头,和伏家中的老鬼,真可能暗地里有所联系!?”

  黄归山缓缓点头,沉声:“如果不只是你伏家,城中其他家也暗藏着类似祸端的话,那么真就是有人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这样的话,你如果选择拜入太岁法脉中修行,福祸的确是难以预料,最好敬而远之。”

  其人言语着,紧皱眉头,在静室中再次踱步,目中惊疑阵阵。

  而余缺见黄归山不仅承认了太岁法脉的古怪端倪,还开始替他琢磨是否要拜入太岁法脉。

  他的心间,顿时大松一口气。

  对方的这般态度,无疑是更加洗清了其身上的“太岁残党嫌疑”。

  忽然,黄归山吐声道:

  “既然如此,为师这里还有一桩建议,你可以参详一二,或可既能用上那肉灵芝,但又能避开那太岁法脉背后的因果……至少,不至于令你今后真遭了算计,无力挣脱。”

  余缺的目光微亮,当即见礼:“何种法脉?师父请讲!”

  当即,黄归山便在静室中,一字一句的为余缺梳理有关于法脉的事项。

  其言语颇多,恨不得在一夜之间,就将自己几十年以来的种种修行见闻,全都灌输给余缺。

  而余缺也是平生第一次听见此等直白、毫无隐瞒的修行教导,听得他是如痴如醉。

  两人一说,便说至了天明时分。

  直到晨间,余缺的叔母前来敲门,送早点时,两人方才中断了言语。

  用过早点后,余缺抓紧时间又和黄归山探讨了一番,然后便不得不分身前往衙门、伏家中走了两趟。

  伏家之事,虽然有黄归山出面,已经是尘埃落定,但是余缺终归是当事人,他得露露面,特别是得将兵马罐中的伏家老鬼,交给衙门内的仙家们瞅两眼。

  除此之外,余缺原本以为伏氏宗族被拆分一事,会在他得授箓职,能够接手伏家宅院时再开始。

  结果没想到。

  衙门那边雷厉风行,一等验明了伏家老鬼的正身,便当即发出告示、封条,责令伏氏宗族各房分离,不得再汇聚在一起,勾销了黄山第七坊伏氏的九品宗族身份。

  且有擅长迷魂的仙家,开始进驻伏氏宗族,一一查验其他伏氏族人们的情况,谨防仍旧有邪祟存在。

  面对此等事情,因其过于杂七杂八,着实是让余缺感觉琐碎麻烦。

  并且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忙碌,着实是不愿意再搭理伏家之事。

  好在家中除了他之外,还有叔父在。

  在和衙门打交道这种事情上,余缺的叔父显露出了其身为一家之主的手段。

  仅仅两三日下来,余缺的叔父对于伏家中的大小事物,不说是梳理得清清楚楚,但也是抓大放小,既没有让衙门中人得寸进尺,也没有让伏家中人撒泼打滚。

  他在和余缺通气过后,还一口气的从城外余家村中,拉拢来了一批年轻子弟,并将之都挂靠在了余缺的官身名下。

  这样一来,余缺虽然还没有接手伏氏宗族,但是伏氏宗族内外,已经是改头换面,俨然变成了余府,相应的余家人手也都齐活了。

  而且那些余家村的年轻子弟们,对余缺那叫一个感恩戴德,见到他时个个都是当即磕头下跪,激动不已。

  至于伏氏族人,余缺顾恋着曾经的同族之情,以及族长伏金毕竟通风报信过,算是有功,他便允了伏氏族人们,可以继续托庇在他的名下,并在府中照常生活。

  这下子,除去伏氏宗族内死硬的顽固分子之外,大多数伏氏族人们,全都是感恩戴德、喜极而泣,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毕竟伏家被拆,他们这批伏氏族人可就失去了依靠。

  即便大家脱族后还能在县城中生活,可失去了宗族的庇佑,无法报团取暖,他们的日子九成九会一日不如一日,甚至就连下一代能否继续留在城中就学,都成了问题。

  而现在余缺只招来了一批余姓人,不仅没有赶走他们,也没有侵吞他们房产种种,甚至都没有签订卖身契、佃农契约种种,实在是善人又善心。

  如此种种之下。

  已经分崩离析的伏氏宗族,忽地又被重新凝聚在了一起,只不过族名和族长一脉进行了彻底更换。

  那新任出现的余家族长之位,当仁不让的落在了余缺头上,哪怕他年才十六岁。

  不过面对这一位置,余缺片刻迟疑都没有,直接就将它甩给了叔父余乐,并且果拒绝了叔父所谓的“临时”、“暂且”等提议。

  他还特意在伏家祠堂中,召集众人,明确的告知了伏氏、余家两族之人,其叔父才是族中的管事者、一族之长。

  然后余缺才放下了家中的所有杂事,独自走入了祠堂地底,闭门谢客。

  当余缺闭关时,叔父余乐面对偌大的余伏两家,顿时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种种棘手之事纷至沓来。

  但不知为何,即便是一连几天几夜的没睡过一个整觉,叔父余乐就是感觉身上的干劲十足。

  他甚至还有空闲,去了趟城外,正式祭拜了一番城外余家祠堂中的祖先们,告知祖先和哥哥们,余家已经在城中传递立足,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这一日。

  当余缺的叔父余乐,拖着疲倦的身子,慢慢回家。

  其所回的地方,暂时还是一家五口住了十几年的筒子楼。

  一回房中,余缺的叔母连忙就端出醒酒汤,并且大晚上的又将两个女儿都从房中叫醒:

  “余运、余缘,爹爹回来了。”

  听见这话,叔父余乐端着醒酒汤的手,顿时就僵在了半空中,一脸愕然的看向两女的房间。

  两个堂妹从房中走出,她们虽然都睡眼惺忪的,但还是脆生生的朝着叔父余乐叫到:

  “余运见过爹爹。”、“余缘见过爹爹!”

  愣神间,叔父一时半会没有应声,而是紧锁眉头,转头看向了一旁低眉顺眼的叔母。

  面对丈夫疑惑的目光,余缺的叔母两手绞缠着衣角,她早就在心间准备好了一箩筐的话。

  比如眼下伏氏一族已经被拆分、女儿们和余缺一个姓会更显得亲近、改姓后就再也不会有人议论咱家女儿的姓种种……

  叔母就等着叔父询问,她好递上台阶,让叔父可以光明正大的给女儿们改姓,并洗掉赘婿的身份。

  但是她连一个理由都没有说出,叔父只在屋中重重的一拍桌子,喝道:

  “荒唐!”

  “余郎,你?”这下子,轮到叔母怔怔的看着叔父余乐。

  叔父没有看她,而是紧盯着被自己吓到了的两个女儿,缓声道:“伏运,带你妹妹伏缘回房。”

  “是、是,爹。”两个堂妹不敢多嘴,灰溜溜的来、又灰溜溜的去了。

  等到两个女儿都回房后,叔父方才起身,抱住了同样被自己吓到了的结发妻子。

  其人低声道:“改姓之事,休要再提。此乃我们的家事,何必在意外人的指指点点。”

  顿了顿,他语气加重的道:“不管外人是好意还是恶意,今后全都不许再说!如果是有人扰你,你让他们来找我。”

  叔母听见这话,她紧绷的身子顿时软下,心间除了欢喜之外,一并积压了多日的惶恐、悲凉,霎时间就溢于言表,泪流不止:

  “余郎,我,不是有意的。”

  近来的“余家”之幸事,其对于伏家而言,可谓是彻头彻尾的祸事。而余缺的叔母,也是姓“伏”。

  余缺的叔父瞧见发妻这般,原本义正言辞的脸色,顿时变得慌忙起来。

  他手忙脚乱的哄着发妻,就像是在学着哄着自家的两个女儿一般。

  一阵抽噎声、安抚声,在狭窄的房中不断响起。

  叔母又道:“你当真不要女儿们改姓?”

  “好了好了,休要再说。再说了,我这族长之位,只是先替缺儿管着,真要是女儿们改姓,等她们大了,特别是成家了,保不准就会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与其这般,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避免掉。”

  叔父苦笑着:“缺儿可以不在意这点,但是我这个做叔父的,不能不在意啊。

  与此同时。

  余缺待在伏家旧祠堂的地下,正紧盯着被他移栽到了棺材上的肉灵芝,目光无比发亮!

  啊啊啊!

  另有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地下墓室里。

  而这惨叫声是从肉灵芝体内发出的。

  肉灵芝的表面正在蠕动,整张鬼脸被包裹在其表皮下面,不断的往外钻,鬼脸企图钻出来,但是又毫无寸进,只是显得狰狞又凄惨。

  不用多说了,此鬼脸正是那伏家老爷子的面孔。

  它在吞吃了自身的九尊家神过后,阴神晋升,成功的攀进七品游神的行列,但它下有兵马罐作为桎梏,上有肉灵芝吮吸其魂力。

  此獠的突破,不仅没有为自己赚来生机,反而是让余缺这个仇人欢喜,收获变得更大。

  “果然,这老东西和城外的阴师苍头,必有关联,两者所修行的邪法,多半还师出同门。”

  余缺紧盯着肉灵芝,口中自语:“否则的话,老东西的阴神绝不会这般就轻易的被肉灵芝吞入其中,辅助生长。”

  他心间此刻有诸多的念头涌起,翻滚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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