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孚一挥衣袖,在大厅方桌的雕花中找了一个孔洞,将之拓展成了一间密室一般的格局。
他一步走入了这间位于四方桌子雕花中的密室,将请神图高高挂起,然后点燃敬神香恭敬地说道:“小子赵以孚,请两位祖师现身。”
话音落下,两位祖师的身影便并肩出现在图卷上。
“何事?”
文衡祖师表现得很热心,他显然很喜欢这个能够继承他刀道衣钵的年轻人。
而孚佑祖师就表现得比较淡定了,毕竟赵以孚本就是他‘锅里的’,跑不了。
祂说:“我大约明白你遇到的问题,那萨满教原本也是天庭所辖诸多教派中的一份子,只是那萨满教灵感派依托了凡间寥国行事,我等上界之仙神恐怕不能干涉人间事。”
萨满教中本就有祭祀天地的教义,故而这毫无疑问也是天庭管辖的一部分。
而如今被寥国所重,或者说是扶持了寥国的灵感派只是其中叛逆的一支。
赵以孚就明白祖师这话其实也是在提点他,莫要将所有的萨满巫师一竿子打死。
他了然道:“祖师放心,弟子明白的。”
“只是弟子有一事不解,为何北方的城隍困顿,凡人灵魂都不入轮回,东岳大帝对此却视而不见?”
文衡祖师在旁边抚须插了一嘴:“那东岳不会又出事了吧?”
这个‘又’字用得好精髓啊!
孚佑祖师摇头叹道:“这才多少年?若是东岳又出事了,这也太糟糕了一点。”
祂说着糟糕,但其实却没多少着急的样子。
赵以孚见此干脆也就好奇地问:“祖师,东岳大帝经常会出事吗?”
孚佑祖师说:“那可是个危险的位置。”
“因为东岳大帝坐断阴阳,乃是介乎于阴阳之间的至高之神。”
“他统辖整个大地,同样也是阴司重神,在阴司地位只在酆都大帝之下。”
“但同样的,整个大地上发生的一切因果也将汇聚到它的身上,冥界有什么变化也会反馈、影响到祂。”
“你知道,当代东岳大帝已经是第几个了吗?”
赵以孚茫然摇头。
孚佑祖师便说:“东岳大帝,原本是青帝太昊的神职之一,只是青帝远游天外,将这东岳大帝之位就交由了盘古氏子孙金虹氏执掌。彼时天地清明地府阴魂也少,故而金虹氏做了很久的东岳大帝。”
“而后及至封神大乱,天地间因果无数,东岳大帝首当其冲……”
“封神大劫之后,便是武成王、炳灵公父子执掌东岳……他们一同撑了六百年。”
“随后是一自号‘山图公子’的古仙执掌东岳。”
赵以孚一边听一边测算年代,心说武成王、炳灵公父子都只不过是凡人,凡人都能撑六百年那位‘山图公子’既然是古仙人,想来撑得更久吧?
于是他问:“现在的东岳大帝难道就是这位古仙人?”
孚佑祖师摇头道:“不,山图前辈时运不济,他接掌东岳没多久就遇到了凡间一段长时间的诸侯混战,祂在那期间就陨落了。”
“现在的东岳大帝乃是天孙。”
赵以孚惊讶地问:“天帝之孙?”
孚佑帝君笑道:“然也,不过这天孙乃是天帝转世历练时于凡间所留,只是可堪造就,故而得以上天封神。”
赵以孚听了若有所思,再数了数上面出现的人物,心中咋舌不已……好家伙,这东岳大帝换了又换,已经是第五任帝君了?
前面两任的东岳帝君无疑是最长久的,尤其是作为人祖之一的青帝太昊陛下,祂绝对算得上是善终。
但是接下来的就不对劲了,似乎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然而就在赵以孚遐思无限的时候,孚佑祖师已经眼神一变道:“很遗憾,方才我本体去拜访了一下东岳宮,祂已经无法再履行东岳之职了。”
赵以孚双眼一下睁大,没想到自家祖师的行动力竟然这么强。
当然,也就是这位三教都要给面子的祖师了。
谁知这时旁边的文衡祖师忽然也说:“是那些地府的人在隐瞒,不然天庭早该知道这件事了。”
“奇怪,祂们为什么要隐瞒……”
“酆都不知所踪!!”
文衡祖师一下子不淡定了。
看起来祂的本体也在做事。
“这群混蛋,这么大的事情也敢瞒着,这是嫌这天地的乱子还不够多吗?”
活着时候就是义薄云天嫉恶如仇的文衡祖师少有地失态了。
孚佑祖师也烦恼地说道:“本以为只是来解答你这孩子一些问题,没想到给这天地揭开了一个大窟窿……”
“东岳大帝出事没关系,但这酆都大帝消失可就问题大了……难道果真要有天地大劫?”
赵以孚小心翼翼地问:“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办?”
文衡祖师道:“按照你自己想的去办吧,东岳大帝已经无法理事。”
赵以孚一下子懂了,意思就是他可以让城隍直接上书天庭了呗。
片刻之后,他将请神图一卷就坐定了下来。
两位祖师接下来有得忙了,地府出了那么大的篓子,估计天上要忙一阵子。
但他的事情还没结束,他立刻阴神再次出窍,直接大白天地去城隍庙找那天原城隍。
结果好家伙,这家伙是个胆小鬼,方才吐苦水的时候义愤填膺,真到了要祂上书天庭的时候反而不敢了。
对于这种人,赵以孚也是觉得心累,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他说:“也罢,你不想做这个出头鸟那我就只能去找别人了。”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这座城市里。
原本他还想着一事不劳二主,结果没想到这天原城隍不上道,那就只能找自己人去做了。
他来到了自己当官的峰林县,在那新建的城隍庙里找到了当城隍的百衲道人。
他说:“道兄,小弟有一件事要拜托给你了。”
百衲道人还有些木讷,不过已经比先前好多了。
祂说:“贤弟尽管说,愚兄无有不从。”
赵以孚立刻将上书天庭之事说了。
百衲城隍毫不犹豫地应了。
祂甚至当着赵以孚的面在自己的玉笏上写起了奏折。
只不过这百衲城隍写奏折的水平有限,赵以孚在旁边润色也不行。
他左右思索了一番,干脆对天空呼唤道:“弟子赵以孚,请秋鱼子掌门!”
片刻之后,秋鱼子的阳神一下落在了这小小的城隍庙中。
百衲道人见了分外羡慕,这是祂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
“何事?”
秋鱼子问了一句。
可随后他看到了赵以孚身边的百衲城隍,还有那枚被涂涂改改的玉笏,他一下子给整无语了。
好家伙,丹青门的其他人还在琢磨着怎么给凡间帝皇写奏折,这混小子已经在琢磨怎么给天庭写奏折了?
不愧是鬼见愁,永远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秋鱼子还是说:“这峰林城隍是你的朋友吧?你这样给上书对祂恐怕并非好事。”
赵以孚立刻点头道:“弟子明白的,弟子已经问过祖师了,城隍的上级东岳大帝已经出事情了,现在城隍们是可以直接给天帝上书的。”
秋鱼子闻言心里面就是一连串的‘好家伙’。
赵以孚这是要上天啊!
因为此时此刻,有一个相熟的城隍在身边支持,那就意味着他可以随时直达天听……真正意义上的直达天听!
第180章 丹青门的座右铭出现了
秋鱼子在玉笏上面一挥而就,让赵以孚好好地学习了一把他家掌门写奏折的学问。
这可真是一门大学问,反正赵以孚看着这云遮雾绕的一大堆文字愣是没看明白秋鱼子掌门想要表达什么事情。
因为从字面来看,这全程都是在向天帝表达自己的忠心,愿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云云。
秋鱼子见他一脸迷茫的样子无奈道:“你仔细想想,若是如你所说此时天帝已经知晓了地府之变,那么还需要我们去告诉天帝该怎么做吗?”
赵以孚立刻醒悟道:“自然是不用的,其实理论上我们什么都别做才是最好的。”
秋鱼子颔首道:“没错,不过既然这凡间之事涉及我们自身利益,那自然不能干等天帝圣裁,故而需要提醒祂一下我们凡间已经苦不堪言了。”
所以写奏折就是一件很考究功夫的事情了,既不能让天帝感受到压力,又必须隐晦地提醒天帝他们这段时间有多困难……
这一封奏折秋鱼子写得很快,赵以孚却品了一个上午。
用词之精妙,的确是回味无穷。
“好了,百衲道兄,就用我家掌门的这个版本发上去吧。”
百衲道人点点头道:“好。”
说着祂指决在那玉笏上轻轻一点,那文字就化作一道信息流释放出来,消失在天空。
赵以孚问:“这就行了?”
百衲道人看了看这玉笏道:“应该行了吧,这玩意儿说是这么用的。”
秋鱼子点点头说:“希望能成吧,若是这次能成,倒是能够扭转我们的一项劣势了。”
原来秋鱼子早就知道这方面的事情,只是苦于没有门路解决而已。
他是当朝宰相,分外清楚‘流程正义’的重要性。
凡间的事情必须要通过正确的渠道反馈上去才能得到最正确的处置,否则若是用别的方法去做,恐怕反而会招致祸患。
这次赵以孚就是先找祖师确定了东岳帝君出事情了,然后就有了程序正义的渠道。
只能说,赵以孚的确给原本只是准备殊死一搏践行道路的秋鱼子带来了全新的思路。
秋鱼子沉吟了片刻,随后略微激动地说:“如此一来攻守之势易也!”
“原本我只是准备拼尽全力试一试,甚至已经做好了近年出兵的准备。但现在看来,可以再往后拖一拖了,廖国会比我们更着急。”
赵以孚在揣摩人心上不擅长,但琢磨大局上却擅长得很。
他说:“既然如此,那我周老师就必须尽快去襄州坐镇了。”
秋鱼子一惊:“周肃去襄州,现在就整顿京西南吗?怕是太急了一些。”
赵以孚摇头道:“不,我是担心廖国治理地方的根基动摇之后会迫不及待地发起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