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灵九转 第317节

  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里,陈渊度过了今生最悠闲的一段日子。

  不需要闭关苦修,不需要炼制丹药,也不需要斗法。

  他日落而眠,日出而起,每日去河边教李铁柱和青兰识文断字,流水潺潺,清风拂面,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李铁柱和青兰极为聪慧,半个月下来,学会了三千多个文字,熟知其意,折断了几十根树枝,河边的沙土上,留下了无数道痕迹。

  两人天资聪颖,若非家中贫穷,念不起私塾,否则定然不输那些耕读传家的读书人子弟。

  第十五天,陈渊在沙土上写下了三个字——地理志。

  “地理志……”李铁柱念了一遍,不解道,“陈公子,这三个字我和阿姊都认识了。”

  陈渊笑道:“今天我不教你们识字了,而是教你们一卷书,这卷书便名为《地理志》。”

  青兰好奇道:“陈公子,这卷书是讲什么的?”

  陈渊道:“顾名思义,此书记载九仙洲各地形貌,山川河流、原野大泽、深潭悬瀑,无所不有,更有各地风俗传说、江湖轶事。”

  青兰迷茫地眨了眨眼:“九仙洲?那是哪里?”

  陈渊笑了笑,用树枝一点脚下沙土:“我们脚踩的大地,便是九仙洲,九仙洲共分一十三州,大仁朝,就在一十三州之中的仁州。”

  青兰呆住了:“这九仙洲好大啊!”

  李铁柱喃喃道:“我本以为大仁朝已经是无边无际,竟然只占九仙洲的一州之地,天地广阔至此,原来我以前只是井底之蛙!”

  他比青兰更加聪慧,也更加勤奋,将陈渊教授文字时,所讲的每一个故事、典故都记在心里。

  半月苦学,可抵寻常人一年私塾,他已经脱胎换骨,再不是以前那个懵懂无知、出言粗鄙的猎户少年。

  陈渊道:“九仙洲广袤无边,这《地理志》也只是浅论概述,但管中窥豹,也足以让你们初步了解这方天地。”

  李铁柱听闻此言,神情变幻,忽然站起身来,按照陈渊教授的礼节,抱拳一拜:“公子,你能不能教我们七经?”

  陈渊眉毛一挑:“你不想学这《地理志》?”

  李铁柱道:“大仁朝已经足够广阔了,我和阿姊一辈子都走不出,甚至走不出一个郡、一个府,我想学七经,考中秀才,再也不被人欺负!”

  青兰秀眉一蹙:“铁柱,公子怎么教,我们就怎么学,那些读书人钻研了一辈子七经,都不一定能考中秀才,公子的伤马上就好了,哪有时间教你。”

  这七经乃是大仁朝官方钦定的七卷儒家经典,微言大义,字字珠玑,历代科考试题,皆从七经中选出。

  即便是不识字的村夫猎户,也能说出七经的名字。

  李铁柱涨红了脸:“可是那李文举……”

  “行了!”青兰俏脸一白,打断了他的话,“好好跟著公子学,公子既然教《地理志》,肯定有用处!”

  李铁柱重新坐了下去,垂头丧气地低著头,一言不发。

  青兰用手捋了捋额前的发丝,眼神有些黯淡,轻声道:“对不起,公子,铁柱不懂事,你继续教吧。”

  陈渊目光一闪,面色如常地说道:“地理志有载,天下共分十三州,分别是仁、恒、绛、潭、息、宁、岳、易、卫、黎、寒、南、景十三州,先说这仁州……”

  这一天之中,李铁柱和青兰心情低落,只是闷头听陈渊讲述,极少说话。

  陈渊也不在意,一直讲到黄昏时分,堪堪讲完仁州。

  三人回到李家,吃完饭后,日落西山,天色将黑,便各自回房安歇。

  陈渊躺在床上,双目微阖,直至深夜,忽然睁开眼睛,悄然来到院中,拿出怀中玉珏。

  漫天繁星闪耀,璀璨银光落下,三十息之后,星光消散,陈渊睁开双眼,目中精芒闪过。

  经过这半个月周天星辰之力的缓慢修复,今晚又引下星光灌体,他体内伤势好了一小半,几条主要经脉的破损撕裂之处恢复大半,终于能运功行气,调动真元。

  陈渊收起玉珏,回到屋中,打坐修炼,恢复一丝真元,便立刻打开芥子环,拿出一瓶疗伤丹药,吞服下去。

  丹药入口,便化作一股温和精纯的药力,散至四肢百骸,迅速修复著陈渊全身各处的伤势。

第349章 威逼

  阳光透过陈旧泛黄的窗纸,射进屋内,陈渊盘膝坐在床上,闭目打坐,天地灵气汇聚而来,周身气机起伏不定。

  “陈公子,吃饭了。”

  隔著竹帘,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陈渊周身涌动的灵机缓缓敛去,睁开双眼,精芒一闪而过。

  “有劳青兰姑娘了,我这就去。”他应了一声,起身下床,掀起竹帘。

  青兰退后两步,看著陈渊,却是呆在了原地。

  只见陈渊面上似乎闪著一层温润的玉光,眼神幽邃,如一汪深潭,深不见底,让人不自觉地沉浸其中。

  “青兰姑娘?”陈渊唤了一句。

  青兰眨了眨眼,回过神来,视线移开,不敢再看陈渊,转身撩开外屋的竹帘,走了出去。

  陈渊笑了笑,跟在青兰身后,走入院中。

  一夜打坐,他体内伤势恢复了至少一半,实力也恢复至筑基中期。

  但剩下的伤势无法一蹴而就,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才能完全恢复,还不包括损耗的精血。

  精血极难凝聚,他手中倒是有几株可以恢复精血的八百年灵药,炼成丹药后,再加上星光灌体,也需要一年时间,才能恢复如初。

  槐树荫下,李大龙夫妇和李铁柱已经坐在桌旁,等著青兰和陈渊。

  这半个月来,陈渊虽然不用进食,但也每日与他们一起吃饭,只是每顿饭都吃得不多,以免给李家增加负担。

  猎户人家生计艰难,经常打不到猎物,好不容易打到一头山猪王,大半个月过去,肉也吃了大半,剩下的肉,得节省著吃。

  虽然是早饭,但也颇为丰盛,有一碟咸菜、一大盘猪肉炒青菜、一碟猪肉干,米饭也蒸了许多,劣米不值钱,李大龙和李铁柱饭量又大,中年女子足足蒸了一大盆。

  她姓米,也是青山村人,庄户人家的女孩儿,没有大名,别人都叫她李米氏。

  陈渊面前照例摆著小半碗米饭,拿起筷子,细嚼慢咽起来。

  青兰吃饭时也很秀气,李大龙和李铁柱的吃相却很是粗犷,用筷子夹起一片腊肉,放进嘴里,然后就扒进一大口米饭,狼吞虎咽起来。

  猎户人家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了一会儿,李大龙夹起一根猪肉干放进嘴里,用力嚼著,看向青兰,缓缓说道:“青兰,爹昨天去了一趟县城,把山猪王的皮和獠牙全卖了,足足换了三大吊铜钱。”

  “爹用这些钱给铁柱买了根铁矛,又给你置办了些嫁妆,托村里的何婆婆,在外村给你找一个好夫家,这两个月就把事办了。”

  青兰刚刚夹起一筷米饭,听闻此言,手腕轻轻一抖,筷子一颤,米饭重新洒进碗里,筷子上只剩下一粒米。

  但她却恍若未见,把筷子送进嘴里,慢慢嚼著,似乎要把这一粒米彻底嚼成粉末。

  终于,她把这粒米咽了下去,低著头,轻声道:“嗯,我知道了,谢谢爹。”

  李大龙慢慢嚼著嘴里的猪肉干,也低下了头,额头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李铁柱紧紧攥著手里的碗,埋著头,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著饭,一口菜也不吃。

  李米氏夹起一片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默默放进青兰碗里。

  一滴泪落在这片五花肉上面,两滴、三滴……

  陈渊慢慢放下筷子,道:“青兰姑娘为何要哭?”

  青兰身子一僵,抬起头,看向陈渊。

  她泪眼婆娑,两行清泪划过脸颊,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没……没什么。”她勉强一笑,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放下手中的筷子和土陶碗,闷声道:“我吃饱了。”

  说罢,她低著头,起身往西边的茅屋里走去。

  陈渊眉头一皱,正要说些什么,忽然一顿,转头看向院门。

  砰!

  两扇虚掩著的木门被人用力推开,李大龙夫妇和李铁柱都转头看了过去。

  刚刚起身的青兰也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抬头望去。

  几个人走入院中,其中一人看到面带泪痕的青兰,当即越众而出,跑到青兰身边,一把抓住她的左手,大声道:“青兰妹妹,你怎么哭了?谁招惹你了?跟哥哥说,哥哥帮你出气!”

  青兰脸上浮现惊慌之色,用力挣扎:“别碰我!”

  “李文举,放手!”李铁柱大吼一声,把碗筷往桌上一拍,起身两步冲了过去,抬手抓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捏。

  “哎哎哎!你撒手!”李文举吃痛之下,不得不松开手,大叫起来。

  青兰连忙后退两步,侧过身去,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抱在胸前,眼神惊慌,如受惊的小鹿一般。

  “哼!再敢对我阿姊动手动脚,我打断你的手!”李铁柱冷哼一声,甩开李文举的手,挡在青兰身前。

  李文举捂著手腕,瞪了李铁柱一眼:“李铁柱,你这个没大没小的……”

  “行了!”这人还没说完,就被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

  另外几人走到他身边,其中一个人严厉地瞪了他一眼,他悻悻地闭上嘴,但看向李铁柱的眼神却依旧凶狠。

  这李文举穿著一身轻薄的浅蓝色绸衣,透气清爽,最适合夏天,一看便价值不菲。

  此人像貌也颇为英俊,但身材干瘦,双眼浮肿,黑眼圈浓重,大大破坏了这幅俊朗的相貌。

  而出言打断李文举之人,是一名五旬老者,身材清瘦,一身白色长衫,也是轻薄透气的丝绸所制,蓄著短须,手上带著一块硕大的玉扳指,神态威严。

  老者身后还有四人,皆是身材高大健壮之辈,穿著褐色的细布短衣,手臂上肌肉块垒分明,盯著陈渊等人,眼神凶狠,一看便知是打手护院之类的人物。

  李富贵制止李文举后,眼神在院中众人身上扫过,在陈渊身上顿了一下,再看向李大龙,拱手一礼,笑道:“大龙,文举年轻,举止轻佻了些,但也是对青兰一片痴心,我回去后,一定好好责罚他,还请你不要见怪。”

  啪!

  李大龙吞下嘴里的猪肉干,把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震得盘碟轻颤。

  他站起身来,盯著李富贵,道:“李富贵,你来做什么?”

  “大胆,敢直呼我家老爷姓名!”一个家丁上前两步,怒喝道。

  “不得无礼!这是我将来的亲家,轮不到你放肆!”李富贵回头呵斥,语气极为严厉。

  家丁立刻低下了头,不敢再言。

  李富贵回过头来,呵呵一笑:“我还能干什么?自然是为了文举和青兰这两个孩子的婚事,一个月前,我就遣人下了聘书,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做梦!我阿姊才不会给他做妾!”李铁柱怒道。

  “铁柱!”李大龙斥了一句,又看向李富贵,“我不同意这门婚事,你还是请回吧。”

  “你说什么?”李文举一瞪眼,“我可是连聘书都下了!这是纳妾,本来给点钱,把人接走就行,我做足了礼数,要八抬大轿娶青兰过门,这可是破天荒的事,你说你不答应?”

  李大龙看了他一眼,目中闪过一丝厌恶,冷冷道:“哪有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李文举抬手一指:“你……”

  “好了!”李富贵抬手一拦,“这件事一会儿再说,敢问阁下是……”

  他转头看向陈渊,拱手一礼,目中带著探询之意。

  陈渊淡淡道:“无名之辈,在李家做客罢了。”

  李富贵呵呵一笑:“阁下丰神俊朗,气质出众,定非凡夫俗子。”

  “这云瑞县中的士绅,李某也算是交游甚广,不知阁下是哪一家的青年才俊?”

  陈渊道:“在下并非本地人氏。”

  李富贵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阁下谈吐文雅,应该也是读书人,敢问阁下,可有功名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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