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世人总带着面具，谁也看不清谁。”
温良恭闭着双目，缓缓叹了口气。
再睁眼时，眼里透着一股令人胆颤心悸的杀意。
他其实拿了账本就能走。
明天再带县衙捕快直接来拘人就行。
可他看过账本之后，发现……
走正规渠道的话，别说让这老和尚死，就连应有的惩罚都不用受，因为卧佛寺的悠久历史摆在这里，这么多年来，它在本州本郡根深蒂固，在高门大户里更是有不少的信徒，甚至许多官员的妻子、母亲就曾是卧佛寺的香客。
光是这住持的私人账目上，就有不少身份不俗的香客年年孝敬，譬如本县丞的母亲、州判的女儿、同知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之流……
这些人或许不能将关系攀进京师。
可包庇个和尚，那叫事吗？
不过，儒以文犯法，侠以武犯禁。
既然他们可能会做初一。
那也就别怪温良恭做十五了。
佛门有位高僧的话说得好啊！
正所谓：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温良恭捧着剑，继续闭上了双目，缓缓开始吐纳。
时间就在这一呼一吸之间流逝。
……
脚步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可只有一个人，呼吸沉重，脚步轻盈……
貌似是个老头。
留了余心的温良恭猛然睁眼，却发现屋内的烛火已然熄灭，屋外更有微弱亮光透进，不过他也不知是微曦晨光还是皓月投下的月华。
这时候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温良恭侧身隐于阴影下。
借着微弱的月光，紧紧盯着门口。
那沉重的脚步声在禅房门口停住。
紧接着，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那人光秃秃的脑袋折射着屋外的微曦光芒。
一时间倒是晃到了温良恭的眼。
不过，这也方便他看清这人。
来人满是皱纹的脸和略显佝偻的身躯。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位住持了。
这位住持是有武功在身的，虽然年迈，但步伐却是十分稳当，一进门，似乎并未察觉到温良恭的存在，径直朝着桌案上的烛台走去。
烛火点燃。
橘黄色的光亮逐渐充盈了整个禅房。
老和尚放下烛台，正打算在榻上躺一会。
可一回头……
“ Surprise！！！”
温良恭骤然一声高呼，夹杂在老和尚的惊呼之中。
第97章 施主听不懂佛法，老衲也略懂拳脚
老和尚确实被吓了一跳。
身形连连向后退，直到撞翻了身后的书架才止住。
看着眼前捧着剑、倚墙而立的年轻人，他才慢慢恢复镇定，双手合十，语气不善地道：
“施主，像你这般不请自来、又躲躲藏藏。
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不做亏心事，岂会怕鬼敲门？”
温良恭冷笑一声，打量着眼前其貌不扬的老和尚，目光落在他手腕的佛珠上：“哼，对付你这等伪善之人，何须讲什么君子之道。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以为能一直瞒天过海吗？”
“老衲听不懂施主在说什么！”
老和尚面色一冷，大袖向后翻转，背负双手，道：“恶客临门，本寺的监寺长老慧空想必也是施主绑走的吧？还请施主速速放了慧空！”
“收了黑钱，坐视黑风寨劫掠过往商旅的人是你吧？官兵前来围剿的时候，给黑风寨通风报信的人也是你吧？勾连黑风寨群匪，替州郡里某些大人物做见不得的光的事，还是你吧？”
温良恭每说一句，便向前逼近一步，眼神如刀般锋利，似要将老和尚的伪装层层剥开：
“就连黑风寨被灭之后，再扶起一个寨子。
这也是你的手笔吧？”
老和尚的脸色愈发阴沉，可仍强装镇定：
“什么黑风寨？老衲从没听过！
施主莫要血口喷人，老衲一心向佛，只知诵经祈福、救济良善，怎会与匪寇山贼有染？定是你这厮蓄意陷害，欲坏我寺百年之清誉。”
说是如此说。
可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温良恭最开始站立的那个角落……他自认为虽然是垂垂老矣，可记性却是不差，那角落藏的是一本册黑账本和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底下是他亲手挖的坑。
只可惜，微弱的烛光让他难以看清楚角落里的那块砖有没有被人撬动过的痕迹，不过既然眼前之人如此笃定，恐怕那些东西已经……
看来必须抱有最坏的打算了。
温良恭侧着头，冷笑着打量他：
“这么装有意思吗？
你在账本里可是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和尚咬着牙，额头上青筋微微跳动，继续狡辩道：“你这无名小辈，仅凭一本所谓的账本就想定老衲的罪，实在是可笑至极。那账本若是真的，为何你不曾报官，让官府前来缉拿老衲？这分明是你伪造之物，意图敲诈勒索。”
温良恭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嘲讽：
“你以为我未曾想过走官府途径？
只是你这卧佛寺在本地根基深厚。
那些官员又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若将账本交予他们，恐怕只会石沉大海。
而我也会落得个诬陷之名。
但今日，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归。”
“看来施主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在老衲这儿无事生非了？！”老和尚心中一紧，不过旋即又强撑起面子：“老衲奉劝施主一句，速速交出慧空师弟，否则等老衲告到六扇门去，施主哪怕是武功盖世，恐怕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温良恭一声嗤笑，伸手从怀中取出令牌。
正面是‘六扇门’三字。
反面则是‘密使’二字。
老和尚双目怔怔，一时哑然。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决计不能让温良恭离开。
哪怕他摸不清楚眼前这位密使的武功底子、心中一直忌惮对方，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容不得他再犹豫了，哪怕让底下那些徒子徒孙一起动手，也必须把这人留在卧佛寺：
“阿弥陀佛，施主咄咄逼人，欺人太甚。
更胆大妄为，伪造官家身份！
难道就不怕六扇门清算？
罢了，罢了！
施主听不懂佛法，老衲也略懂拳脚！”
老和尚宣了一声佛号，花白的长眉下闪过一丝寒芒：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说罢，身形陡然欺近。
双掌如游龙出海，带着呼呼风声直逼温良恭咽喉。
温良恭却不慌不忙，脚下轻点。
侧身一闪，轻松避开这凌厉一击。
“来得好！
拳脚功夫嘛，我也懂！”
温良恭大笑一声。
反手直接将捧着的剑连带剑鞘一同插入地面。
随后内力运转，浑身气势暴涨。
内力引燃熊熊烈火，化作两条火龙，缭绕双拳之上。
刹时间，衣袖被点燃，迅速化作飞灰。
老和尚看着这一幕，脸色瞬间凝重。
内力外放……
他修行了几十年，才勉强能达到内力外放的地步。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
“等等……”
听着耳畔的话，温良恭却没有半分停顿。
他右拳裹挟着烈烈劲风，如同一颗炮弹般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