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恭也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侥幸。
如果不是离开同福客栈前，郭芙蓉心血来潮，把‘侠客行’送给他防身，他用的恐怕还是之前那把平平无奇的铁剑，普通铁剑即便是砍到碎裂，也未必破得了公孙乌龙的护体真气。
不过即便这样算起来，他的武功其实还是比冷血高出不止一点，同样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可这或许就是天才与天才之间的差距。
山间一时寂寞无言。
只剩下穿山而过的风，带着山林的气息呼啸而来。
夜枭高啼，虫豸低鸣。
远方的马蹄和犬吠不知何时也消停下来。
……
邹德醒了，第二天天不亮就醒了，不过可能是伤到了肺腑，时不时还有些咳血，好在冷血随身携带着六扇门发的疗伤秘药，哪怕深山中没有大夫，也不至于让他的伤势更加恶劣。
石头也醒了。
温良恭平息下躁乱的内力，就立刻为他运功冲开穴道。
“恭哥！你总算来了，额想死你了！”
石头还没来得及和温良恭叙旧。
就被他老爹给提溜走了。
用佟老爹的话讲就是去周围探探路。
可实际上，温良恭明白他这是为老兄弟们去收尸了。
温良恭其实也想去。
可他又不敢去面对这些死去的老兄弟。
坐在山涧中，他就时常在想：
自己给龙门镖局带来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没有他，邹应龙进京述职就不会找龙门镖局。
那样在大家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佟老爹带着石头出去了一趟又一趟。
每一趟回来脸色都颇为阴沉。
入了夜，太行山脉又被笼罩在星空之下。
“还要去几趟？”
趁着冷血在养伤，佟老爹在和邹应龙谈论江湖见闻，温良恭凑在浑身沾满土腥味和血味的石头身旁，把在打盹的他摇醒，低声问道。
石头沉默了一瞬，竖起了两根手指。
他们搬了一个白天，把尸体从营地移到山中掩埋。
来来回回跑了十多趟。
明天还得再去两趟。
当然前提是没有再发现新的尸体。
“恭哥，整整……八十二个坟冢啊！
再加上那些兵卒……一百一十三具尸体！”
石头声音逐渐哽住，呜咽着流下泪来。
温良恭叹了口气，心中也伤感着。
他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三四年。
他不是过客，他也是一个有感情的活人。
在那些战死的人里，说不定有曾经与他一同走镖的伙计、有教导过他江湖经验的镖师。
叫他怎么能等闲视之？
“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与你们同去。”
……
那些铁骑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种事既然没能做得干干净净，那他们也必须要在乎一下后果，少说也得在明面上稍微遮掩一下。于是乎，山西关某骑兵校尉率领麾下百众夜不收，剿灭数百人流寇的消息便被送入了京师，连同一些匪寇的头颅一起送来了。
随之一同进入京师的还有一封信。
呈给小阁老的信。
冷血和邹应龙料想得不错。
这次刺杀行动确实是他的手笔。
本想杀完人之后把黑手套一起丢掉洗白上岸。
结果黑手套被处理了，人却没杀干净。
“小阁老消消气……”旁侧有幕僚劝道。
谁知还没说完便是一个砚台直飞过来。
随即便听到一声暴喝：
“我消你m个头！”
第63章 天下乌鸦一般黑
暴怒的严世蕃极为恐怖，满面赘肉被气的直哆嗦，瞎了的那只眼睛不断跳动，再配上往日的恶名，不像是阁老家的公子爷，反倒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随时要将人骨入腹。
幕僚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半句。
“这龙门镖局究竟有何能耐？竟能坏我大事？！数十死士、数百江湖匪盗、五十边关铁骑，居然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它龙门镖局难不成能比得上锦衣卫？”严世蕃怒火中烧，在屋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好似踏在众人的心尖上：
“还有公孙乌龙这个老废物，枉称劳什子绝世高手！居然还能被区区一个镖局给挡住？怎么？那镖局里是有郭巨侠还是有天上的神仙？
他娘的，一群废物东西！”
不怪他骂得如此难听。
实在是最近诸事不顺。
派二司首带精锐去辽东，追杀那姓温的镖头，结果三十多个人，被一个人杀了个干净。
等等，镖头？
姓温的镖头？
严世蕃一愣，回转过头，阴测测地盯着幕僚问道：
“那姓温的镖头是哪个镖局的人？！”
“小阁老，他好像也是龙门镖局的人。”
一位幕僚战战兢兢地提醒道：
“并且韩三立死在的那个同福客栈也与龙门镖局有莫大关系，同福客栈的掌柜佟湘玉，就是龙门镖局总镖头佟伯达的长女，还是点苍峰七绝宫宫主，而。客栈的伙计各个都不简单：
跑堂的好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盗圣。
店小二是郭巨侠的女儿郭芙蓉
厨子是当地县令娄德华（娄知县本名）的侄子。
就连算账的账房，祖父都是前朝的知府。”
堂堂小阁老，如果铁了心去查，很少有人的身份能瞒得住，尤其是老白，留下的痕迹太多了。
严世蕃被气笑了。
真tnd是，群英荟萃呀！
他直接反手一巴掌扇过去，怒骂道：
“你他妈不早说？
现在才把他们的底子摸出来？
有什么用？留着给咱们带进坟墓吗？”
幕僚挨了一巴掌，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掌印，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着为自己辩解：“小阁老，是您说先不去管同福客栈和那批货，让我们把主要精力全放在拦截邹应龙和那些证据入京的事上。”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
严世蕃又是怒极反笑，再次抽了一巴掌过去：
“也就是那些证据被烧了。
不然我现在已经把你们都杀了，提前给我去陪葬！”
众人战战兢兢，诺诺不敢言。
那群铁骑虽然没抓到人，但邹应龙逃跑时也没能带上他在广西收集到的证据，最终那些东西都被扫尾的死士们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小阁老息怒，我们现在还有机会。”
另一个幕僚硬着头皮说道，
“那邹应龙等人如今在太行山中，受了伤，必然行动不便。我们可再派高手前去围剿。”
严世蕃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这次不可再有差池，青松司那些废物是指望不上了，江湖上的第一杀手是谁？算了，直接把排名前几的杀手通通找来，让他们出手。
务必将龙门镖局一干人等斩草除根。”
“是！”
……
同一天，同样是在京师。
入了夜，皓月当空，乌鹊啼鸣。
就在距离严府仅有几条街的另一间大宅中。
一身夜行衣的郭巨侠屈膝盘坐。
在他对面，一位面容清癯、五官端正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这人目光深邃而内敛，眉如墨画，斜插入鬓，鼻梁高挺，唇形刚毅，颔下短髯整齐，黑白相间，为他增添了几分威严。
“老夫还以为是天塌下来了呢。
竟然劳得你放下脸面，披着夜行衣偷偷来找老夫。”
“阁老说笑了。
事关重大，我不得不来！”
郭巨侠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