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视死如归的以色列人大获全胜,亚马力人酋长战死,武士悉数被歼灭。约书亚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一战成名。从此,亚马力人与以色列人结下了世代相传的血海深仇。两者战争不断,直到最后的一支亚马力勇士被以色列西缅支派歼灭在他们的故乡——西珥山。从此,剽悍的亚马力人称为尘封历史中的符号——历史就是这样,很无奈——这是后话了。
大获全胜,士气高昂的以色列人在西奈山下扎营。自信与乐观充斥着营地,以色列人一扫几天前的阴郁,迦南的大地仿佛已经被他们踩在脚下了。
此时的摩西可没时间享受胜利的喜悦。他是营地里最忙碌的以色列人。此时的以色列人刚刚离开埃及不久,整个民族还是建立在以一个个支派为基础的宗族势力基础上的。
对于社会稳定来说,宗族势力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基础因素。尤其是基层管理没有到位,社会构架不够完善的时候。宗族势力的介入,可以在相当程度上对一系列的矛盾与潜在的危机起到一个很好的缓冲,并且以比较温和的方式将命令与民情上传下达。在埃及的几百年中,以色列人的生活一直是以宗族势力为中心展开的。在埃及人想尽办法来削弱这个弱小民族的时候,宗族力量帮助每一个苦难中的人,至少在最低限度上保证生存、彼此鼓励;甚至对于迦南的回忆与向往,也是在各个宗族支派中口口相传下来的。
应该说,以色列人能够走出埃及、在埃及的斗争中与摩西的指挥保持一致,在很大程度上要感谢宗族势力的介入。但是在处于大变革、大转折的时刻,这股势力的影响力与束缚力往往被打破。
摩西领导以色列人出埃及、进入西奈沙漠这么短短一两个月,以色列人经历了太多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红海的波涛、从天而降的食物、磐石的流出的泉水、大漠中的战斗......一切一切,以色列人对于宗族家长的尊崇已经在慢慢淡化,在他们的心目中有了一位跨越所有支派的领袖——摩西。
这种崇敬的力量是巨大的。各个支派的长老身处大漠旷野之中,他们面临的也都是全新的事物。对于他们来说,除了比青壮年人多出一付白胡子,对外面的世界认识,无论男女老幼,程度是差不多的。因此,即使是支派长老们也不反对对摩西的尊崇,甚至他们自己都紧跟在摩西身边。在他们眼睛里,摩西是一个不会犯错误、不会比困难吓倒的超级领袖——而这种超级领袖获得的超级崇拜,则把摩西变成了一个超级的独裁者。
民主会为了公正牺牲一部分效率,而独裁则会因为效率而丧失一部分公正。对于军政一体、全民皆兵的沙漠流浪者来说,独裁不见得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作为一个纯独裁的体制来说,对于独裁者本人的素质和品质要求甚高。一般来说,艰苦奋斗中的独裁者总能比较公正地进行统治,而如果把这种体制遗传到和平发展的体系中,则必然孕育和滋生腐败与堕落。此刻危机四伏的以色列人,正需要摩西这样的一位公正的独裁者。
每天从早到晚,大批的百姓聚集在摩西身边。2、3百万人的衣食住行、大事小情,凡有悬疑难解的事情都要拿来找摩西裁决。甚至于邻里不和、家庭纠纷,也要找摩西来说几句公道话。
以色列人几百年生活在埃及的歌珊地区,虽然土地面积并不太大,但总比如今几百万人聚集于此的高密度要好些。天生万物,凡是密度过大总要出现些问题——动物之间会发生争斗,植物之间会争夺阳光和水源,人们之间则容易发生争讼。以色列人离开埃及,行走在危机四伏的荒野险境中。虽然理智告诉他们需要团结,但是巨大的心理压力、令人难以适应的高密度生活环境直接影响到这些温和百姓的性格行为。2、3百万人在一起,每天的争执和诉讼就不会少。对于以色列百姓来说,原本是以宗族为基础,很多争执可以通过族中的长老来主持解决,但如今宗族体系已经被破坏而完善的管理体制却没有建立起来,人们只相信一位统帅——摩西。
于是,从早到晚,摩西坐在那里断案,而许许多多百姓站在那里排队等待解决问题。如此这般,无论是摩西还是百姓,都感到十分疲劳。作为一个兵民一体民族的领袖,没有时间考虑今后发展、没有精力研究战略决策,如果摩西每天被这些问题淹没,这以色列人的前景也的确岌岌可危。
此时,一个米甸人的建议改变了摩西的工作方式也改变了以色列人的生活,以色列人由此逐步建立起完整的军政管理体系。这个人的就是摩西的岳父——叶忒罗。
以色列人在摩西的带领下离开埃及,并且在西奈半岛打败亚马力人的消息,就像风一样迅速吹遍了西奈和迦南地区。许多对这个民族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的部落也开始关注起他们了。对于大漠中的民族来说,一支推进中的队伍,如果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腩那就是锋芒毕露的刀枪。对待鱼腩,人们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分而食之;对待刀枪,人们做的往往是避其锋芒、静观待变。
现在,向以色列人公开挑战的部族少了,但是心怀叵测的观望者却越来越多。以色列人虽然表面上十分强大——庞大的人群、富足的牛羊......但是,他们糟糕的管理和原始的社会构架关系,则终究会将他们拖入内乱、拖向自己的土崩瓦解......
摩西是一个伟大的统帅、高明的将领、灵命高深的祭祀和坚忍不拔的勇士,但是摩西却不是一个具有很高明管理头脑的人。在一言堂的情况下,摩西带领以色列人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摩西不是傻子,他看出了部众对他的崇拜与追捧,他的一举一动几乎成了偶像榜样,人们爱戴他深知迷信他,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拿到他这里裁决。摩西也的确为此而心中焦虑,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并不是来自于自身而是来自于上帝的直接指教,如果以色列人继续无条件地彻底崇拜他,他们迟早会失望,因为他太知道自己的软弱点在什么地方了。一旦作为一个人的普通弱点暴露,以色列人的信任与信仰会彻底崩溃。摩西带领同胞们离开埃及、行走于旷野,并不是为了获得这个负担沉重而且责任重大的艰苦职位的,他大可不必为了自己这点好处就冒着生命危险在旷野中领着一群牢骚满腹的人跋涉。如今已经80岁的摩西所拥有的不是野心而是极强的责任感。正是这责任感使得摩西成了一头地位崇高的驴。
摩西在米甸以他的妻子西坡拉共同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做革舜,小的叫做以利以谢。当摩西会到埃及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妻子与孩子都带来了。然而,埃及的斗争凶险、艰难,他不得不先期打发妻儿回到岳父那里去。对于摩西这个朝不保夕的反叛者来说,预先安排好家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出埃及的道路上,以色列人危机四伏,他的妻儿在米甸也是提心吊胆。当以色列人打败亚马力人的消息传来,摩西的岳父叶忒罗看看情况许可了,就带领自己的女儿和两个孙子去找摩西。毕竟,夫妻之间不能长期分离,否则会出好多问题,这一点大概所有人都能有所理解。
进入以色列的营地,其管理之混乱、纪律之松懈给叶忒罗留下极深的印象,让人几乎看到了“无为而治”的影子。但是,摩西的终日操劳跟这种混乱与松懈的管理却极不合拍。问题出在哪里呢?
古今中外的君王,虽有骄奢淫逸者,但是也不乏勤政爱民的明君。越是能力高超的君王越是大权独揽,越是大权独揽越是日理万机,越是日理万机越是精疲力尽,可是为什么他们如此操劳,其庞大的帝国却依然弊端丛生、依然有百姓的嗟叹呢。这问题恐怕不是出在君王的敬业态度上而是出在他们的做事方式与管理体制上。
叶忒罗既是米甸的祭祀,又是一名酋长,他很明白一个管理者应该做什么、不必要做什么。如果一只母鸡、一车粮食、一件衬衫的纠纷都需要最高领袖去过问,那么这个国家、这个组织的管理水平就实在令人担忧了。
于是,在叶忒罗的建议下,以色列人进行了第一次彻底的改革。这个改革打破了原先的宗族支派体系,而代之以自上而下的分级管理。在这个过程中,以色列人进行了我们可知的最早一次大选:由百姓推选出品德操守能力俱佳的人,由摩西任命为千夫长、百夫长、五十夫长和十夫长,组成各级管理系统来管理百姓事务。遇到决断不了的事情,再向上汇报解决。如此一来,摩西的绝大多数杂务工作都没有了,作为最高的统帅,他节省出很多时间来做更重要的决策。
当叶忒罗离开的时候,以色列人的管理已经初见成效,松懈与散漫不见了。作为一个兵民一体的民族,以色列人正如一把利刃,在沙漠中放射出凛凛刀光。
生存问题解决了,管理体制建立了,以色列人如虎添翼,成为沙漠中一支可怕的力量。但如果仅仅是如此的话,他们很快和那些打家劫舍的亚马力人将不会有多少区别。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同样也适用于他们,西亚大漠的风沙中走来的是一群残酷的狼。
然而,一件事情的发生,彻底改变了以色列人生活的轨迹,甚至影响了整个人类发展的历程,这就是“十诫”。这“十诫”又被称之为“摩西之约”或者“西奈之约”。圣经记载,这十条诫命是上帝与以色列人所里的约定。以色列人对这个约定的接受,实际上也就是代表以色列人自愿成为上帝的选民,并且尊上帝为自己民族的君王。这“十诫”就仿佛是一个国家的宪法总纲,虽然不是法典,但却成为后世以色列人以及现代许许多多法律思想的基础。“十诫”的颁布,对于全人类的影响深远之极。
好啦,让我们来说明一下这十诫的内容:
1、除了耶和華以外,不可有別的上帝——有些人可能认为这条太霸道。其实,只要我们知道这条诫命的产生背景和指向,就不难搞懂其意义了。
以色列人的信仰思想与埃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知道,从亚伯拉罕到以撒、雅各,以色列人的诸位先祖已经开始有了上帝崇拜的举动和理念。但是他们信仰体系的建立尚处于懵懂阶段。总体来说,他们信奉独一神。由于聚集在歌珊,以色列人较少参与埃及人的宗教崇拜和社会生活,其独一神信仰的思想一直保留和持续下来。也正是因此,埃及人对于以色列人的隔阂与排斥与日俱增。但也不是一直都如此。让我们先来看看古埃及18王朝的法老年表:
第18王朝(前1570-前1293)
阿赫摩斯一世(Ahmose (Nebpehtyre) 1539 - 1514)
阿蒙霍特普一世(Amenhotep I (Djeserkare) 1514 - 1493)
图特摩斯一世(Thutmose I (Akheperkare) 1493 - 1481)
图特摩斯二世(Thutmose II (Akheperenre) 1481 - 1479)
海特西朴苏特(Hatshepsut (Maatkare) 1473 - 1458)
图特摩斯三世(Thutmose III (Menkheperre) 1479 - 1425)
阿蒙霍特普二世(Amenhotep II (Akheperure) 1427 - 1392)
图特摩斯四世(Thutmose IV (Menkheperure) 1392 - 1382)
阿蒙霍特普三世(Amenhotep III (Nebmaatre) 1382 - 1344)
埃赫那吞(Amenhotep IV / Akhenaten 1352 - 1336)
斯门卡尔上(Smenkhkare (Ankhkheperure) 1337 - 1336)
图坦卡蒙(Tutankhamun (Nebkheperure) 1336 - 1327)
阿伊(Ay (Kheperkheperure) 1325 - 1321)
荷伦希布(Horemheb (Djeserkheperure) 1323 - 1295 )
在这里,我们特别关注到三位法老:埃赫那吞(Amenhotep IV / Akhenaten 1352 - 1336);斯门卡尔上(Smenkhkare (Ankhkheperure) 1337 - 1336);图坦卡蒙(Tutankhamun (Nebkheperure) 1336 - 1327)。在这个短短25年即历三朝的时代里,发生了一件具有极其深远历史影响的事情:埃赫那吞宗教改革。
根据埃赫那吞宗教改革的思想,埃及一改持续了2000多年的多神教崇拜,改为独一真神——阿吞(Aten)的信仰!这不单是埃及破天荒的事情,更是全世界都没有过的、系统理论化的独一神信仰。
在古埃及人的信仰生活里,他们认为万物有灵、对于许多事物都进行崇拜。既包括对日月星辰也包括对山川河流,更包括对动物植物。可以说,埃及是遍地偶像、遍地神庙。然而,到了埃赫那吞的时候,他却提出了划时代的阿吞信仰。在这个信仰体系里,阿吞是唯一真神,创造世界和万物,并具有超乎一切之上的能力。阿吞不仅是埃及人的独一神,更是全人类的独一神。所有那些被崇拜的所谓其他神,均是阿吞的变体,而不是什么独立的神灵。这个观点和信仰体系,对以色列人早已形成的信仰发生了共鸣与启发,以色列人第一次与埃及人在信仰生活上发生了一致。
但是,埃赫那吞的改革很快引发了全国神职人员的强烈反对。作为一支古埃及不可小视的力量,他们在百姓心目中拥有巨大的影响力。
短命的埃赫那吞做了16年法老就不明不白地去世了。新的王位继承者斯门卡尔只做了1年。老法老的另一个儿子图坦卡蒙成为新的法老。
对这位法老,我们知道最多的就是“法老的可怕咒语”。据说凡是打开挖掘图坦卡蒙陵墓的考古学者几乎无一例外地招致了灾难甚至死亡。这个故事是真是假我们无从考证,但是这位图坦卡蒙法老却由此成了世界上知名度最高的君王之一。
这位图坦卡蒙法老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文治武功。他10岁登基、19岁死亡。在他当政的9年里,图坦卡蒙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处于他人的摆布下。他终止了一神教信仰、恢复了多神崇拜。以色列人与埃及人的信仰基础再次发生根本性的差异。但是,一神信仰的系统化、理论化认识终于在以色列人中被在一定程度上建立起来。至少以摩西为代表的一些人对于独一真神的信仰有着具体的理解。
以色列人出埃及期间神迹不断,则更广泛地使以色列人具备了接受独一真神的思想基础。
既然是建立契约关系,这甲方乙方总得有个清楚地限定和划分。既然是独一真神的信仰,以色列接受“除了耶和華以外,不可有別的上帝”的信条则不显得突兀。就像任何宪法都要开宗明义地阐明国家性质,对于以色列人来说,独一神的信仰也是这个奉上帝为领袖的民族宪法的第一条总纲了。
2)禁止拜偶像。这一条跟前面的背景有关联。拜偶像也多神崇拜的一种形式,自然在被禁止之列。这一点不难理解。
我们要理解的,是到底何谓“偶像”?一说起偶像,许多人马上联想起影视节目中青春靓丽的大腕明星、运动场上生龙活虎的世界冠军、商场上吃茶风云的财富英雄......然而,在这里的“偶像”则有三层意思:
1、对于有形事物的崇拜。比如说牛的雕像、人的雕像之类的;
2、对于无形事物的崇拜。有的人认为事业与金钱就是自己的偶像,有的人认为享乐就是自己的偶像......凡此种种。但是在上帝眼睛里,不爱惜生命和珍惜自己家庭的任何追求都是无意义和令人走火入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