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统勋的声音仍在灯后:“梦里春秋如何?”
米汝成:“浩浩荡荡,混混沌沌,来来去去,匆匆忙忙!”
刘统勋发出一声笑。米汝成也发出一声笑。
两人的笑声响在了一起,充满了整间牢房!
4.田文镜寓所。夜。
一口药罐坐在小炭炉上,冒着热气。田文镜盘腿坐在蒲团上,手里执着一把破扇,给炭炉扇着风。他孤独的影子可怜地投在地上,又细又长。一根白辫拖在他的干枯的后背,像一截枯树枝,硬倔倔的仿佛能一折就断。这时药罐溢了。田文镜急忙伸出手,把盖掀开。盖烫着了手,他鼓腮吹着手指,白胡子也一瓶一撅的。仆人过来,低声:“老爷,您去歇会吧,药煎好了,给您送到床头去。”
田文镜没理会仆人,欠着身吹着药罐里的浮泡,自语道:“良药苦口……可他们……怎么就不愿吃我开的药呢?……现在……人都死了,再说这话……来不及了……”
他抬起脸,看了看仆人,浮肿的眼皮红红的:“记着,药渣儿不要倒了,我得嚼嚼吃了它。……唉,吃完了这帖药,看来是不用再换方子了……人老了,吃药真管用么?……”
他站起身,腰弯得像弓,摇了摇头,空心拳头敲着背,慢慢朝自己的床榻走去。
“取笔墨来,我得给皇上写折子了!”他对着仆人又道。
药罐儿里的黑泡沫又一次溢了出来……
5.米府外。夜。
王凤林和许三金猫着腰,贴着墙根问了过来。
像头一次在这儿爬墙那样,两人顺当地翻墙而入。
6.柳含月房外临院的窗下。
窗纸被戳破了一个小洞,一管竹子往洞里伸去。竹管的一头被点着。一缕清烟从探在窗里的那一头冒了出来。塞满竹管的药面散发出好闻的香气。许三金欲打喷嚏,被王凤林抓起一把土封住了嘴。
7.牢房内。
铁镣打开,大枷卸下。两个狱卒搀扶着米汝成站起来。
刘统勋:“米大人请——!”
米汝成百感交集地颤抚着枷板好一会,抬起泪眼:“请!”
8.柳含月房内。
蒙烟在房里弥散。睡在床上的柳含月翻了个身,难受地抓着自己的脖子。
她想睁开眼,却是怎么也睁不开。烟雾在床上弥漫。
柳含月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9.窗外。夜。
王凤林在窗纸上又戳出一个洞眼,往里看去。
他笑起来,低声:“软了!”
10.房内。
王凤林和许三金撬开门闩,闪了进来。
王凤林急奔到床边,抱起柳含月,往肩上一撂。许三金插不上手,忽想起什么,顺手把柳含月床头的鞋子拿起,插在腰间,跟着王凤林往房外跑去。两人刚要迈出门槛,吓了一跳——庞旺铁青着脸,手里执着一根棍子,默默地站在门外!三双眼睛对峙着。
11.街面上。
老木赶着马车,重重地打鞭。车内,坐着刘统勋和米汝成。米汝成虚弱地喘着,问:“延清,不知此案为何破得如此神速?”
刘统勋:“这句话,我该问你的。”米汝成:“问我?老夫扛着枷锁坐在牢里等死,如何破得此案,老夫怎么会知道?”
刘统勋:“真的不知道?”
米汝成迟疑了一下:“真的不知道。”
12.柳含月房门外。
庞旺的声音像冰一样冷:“放下她!”王凤林:“你是谁?”庞旺:“米府的管家!”王凤林嘿的一笑:“不就是一条丧家之犬么?”
庞旺:“米家门庭虽丧,可米家的犬还是一条好犬!”
王凤林:“让开路!你可要知道,我的这位弟兄,是杀人魔头!”
庞旺又冷冷一笑:“很好,我等了几十年,总算把杀人魔头等到了!出手吧!”
王凤林朝许三金侧了下脸:“给我收拾了这个小矮子!”
许三金苦笑着,看看王凤林,又看看庞旺,笑道:“别,别上火!——凤爷,大老爷们不值得为个小女子伤了和气!放下她,我们走人!”王凤林的脸色变了:“狗娘养的,节骨眼上你卖我啊!”突然往腰里一摸,摸出一把解腕小刀来,一下横在柳含月的脖子上,嘶叫道,“让开路!不让,老子割了!”
庞旺和许三金都吃了一惊。
13.马车内。
刘统勋:“既然沧翁推说什么也不知,我刘延清还有什么话可说?”米汝成:“老夫确是如坠雾中。延清这般问我,让老夫如何回答才好?”刘统勋从袖里取出一信,递给米汝成:“这信,你看看!”米汝成展开信,只看了一眼用民皮便好一阵跳,抬眼看了看刘统勋,垂目间起信来。
柳含月的画外音:“雪寒在上,故高山多雪;霜寒在下,故平地多霜。
14.柳含月房门外。
昏迷的柳含月脖子上架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
柳含月的画外音:“……上下虽可分别,而雪霜同是寒意!……”
王凤林一步步往曲廊退去。
庞旺厉声:“放下她!”许三金一把抱住了王凤林,哀求道:“凤爷!放下这个女子吧!凤爷,你也是漕船上见过世面的人,不能干这种卖人的行当啊!凤爷,许三金宁肯帮你去偷,帮你去抢,就是不能帮你卖人啊!凤爷,我求你了!”
“混账东西!”王凤林怒吼一声,对着许三金的手臂重重扎下刀去!许三金发出一声惨叫,松开了手。王凤林驮着柳含月向大门跑去。庞旺手里虽有棍子,却投鼠忌器,只得舍棍紧追。
15.马车内。
米汝成抬起脸,显然,他认出了这是柳含月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