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 第77节

兵丁们一迭声:“知道!去牢里吃粮!”

米汝成:“知道就好!你们把各自看见的,都让书办替你们记写下,立即呈送刑部核证!”转脸低声问统勋,“刘大人,你还有话要问么?”刘统勋失望地摇了摇头。

20.马车上。

车厢内坐着米汝成和刘统勋。刘统勋:“沧翁,你真信了这些话?”米汝成:“半信半疑。延清,你呢?”刘统勋没做声,脸硬得像块墙砖。米汝成:“看来,你是不信这天上真的有龙。”“不,”刘统勋的声音很低,“我只是不信会吐火的龙。”

21·长长的胡同内。

马车在刘宅前停住。刘统勋下车,与米汝成抱拳作别。

米汝成坐回车内,望着刘统勋走向宅门的背影,突然问:“延清,你不信天上会有吐火的龙?”

刘统勋闻声,慢慢转过身来,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我是你,也会信的!”

说罢,他转身跨进了宅门。

“延清!”米汝成喊。刘统勋回头。他看见,米汝成的眼睛里老泪盈满。刘统勋:“我知道,这场火灾不是你的过错。可是,也决不会是火龙的过错。”

米汝成泪眼朦胧:“延清,老夫与你此时相别,怕是永诀了。”

刘统勋默默地看着泪眼模糊的米汝成:“这句话,现在还不该说!——皇上在等着你的折子!”

“折子?”米汝成如梦初醒,对着车夫道,“快快送我回府。”靴声一响,马车急驶。刘统勋望着远去的马车,脸上浮起了深深的忧虑。

22.米汝成书房内。日。

一滴大大的墨点落在空白奏稿上。儒饱了浓墨的笔尖颤着。米汝成惊恐地抬起脸,急忙换了纸,儒墨再写,却是一个字也难以下笔。许久,他才在纸上落下了墨。

才写下几行,笔又顿住了。门声呀然。“含月?”米汝成急声道,“你来得正好!”

“老爷!”是庞旺的声音。米汝成回头:“怎么是你?柳姑娘呢?”庞旺:“柳姑娘去皮货行为老爷买护腰的皮子了。”米汝成:“我要护腰的皮子干……”猛地意识到什么,脸色黄了,忙收住口,转过话头,“庞旺,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庞旺:“不知道。不过,柳姑娘出门时让我留一句话给老爷。”米汝成神色一振:“快说!”

庞旺:“柳姑娘让我务必告诉老爷,在给皇上递呈的折子上,有四个字不可写。”

米汝成:“哪四个字不可写?”

庞旺:“火龙烧仓!”

“火龙烧仓?”米汝成惊,低头往奏稿上看去,在那已落墨的字行里,赫然有着“火龙烧仓”四个字!

他抬起脸,鼻尖上沁出细汗:“柳姑娘没说为什么不能写这四个字么?”

庞旺:“她说,要是老爷这么问,就让我告诉您,这四个字其实不是字。”

米汝成骇:“不是字?”

庞旺:“不是字,是刀。”

“是刀?”米汝成已是面无人色,“这么说,我要是把这四个字写进奏章,就等于往自己的脖子上架了一把刀?”

庞旺:“柳姑娘又说了,这把刀,不是架在老爷您一个人的脖子上,而是架在米家老小的脖子上。”

米汝成手里的笔落地。庞旺弯下腰,为老爷拾起笔,沾上墨,双手递给老爷:“柳姑娘还有句话留着。”米汝成的双眼泛着白光:“什么话?”

庞旺:“她说,要是老爷手里的笔落地了,一定要我帮着替老爷捡起来。”

“她、她……”米汝成一把推开庞旺的手,涨红了脸,“这么说,她什么都替老夫算计好了!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替老夫把折子也写了!”

庞旺从怀里掏出一个纸折,双手递上:“柳姑娘已经替老爷把折子的稿本写成了!请老爷过目!”

米汝成真正是惊呆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还有什么要替老夫做的?庞旺,你都说出来!”

庞旺:“没有了。”米汝成一把夺过庞旺手中的纸折,嘿嘿嘿地惨笑起来:“可她柳含月还是没有想到,事已至此,老夫我已是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了!

老夫今日就听自己一回,将这把‘刀’先给自己架脖子上!——庞旺,来,卷袖研墨!“

奏稿重新展开,啪的一声重重地压上了镇纸。

米汝成扔去柳含月的奏稿,在自己的奏稿上奋笔疾书。

米汝成的画外音:“……火龙烧仓皆为巡仓兵卒所见!……空中之龙,夭矫而行,头角鳞雷,分明毕见……”

巨大的砚池里磨着大墨,嘶嘶地急响。

23.养心殿。日。

巨大的砚池中磨着一柱龙墨,墨色赤红。一支朱笔在米汝成的奏章上批写着。

乾隆的画外音:“……好一条抬头之龙!不行耕云播雨之善,反行喷火吐焰之恶,烧我国仓,毁我国粮,龙德安在?米汝成身负护守仓场重职,遇此龙而不擒,见行恶而徇纵,官德何存?既然为官无德,留官且有何用!……”

疾走的朱笔中,出现这样的画面——跪伏殿中的米汝成受乾隆严词呵斥,被摘下顶戴花翎。

刑部大狱的牢门打开,身荷重枷的米汝成披着一头白发,踉跄跌人。高高的狱墙下,米汝成双拳打着石墙,跌足浩叹:“那四个字,果然不是宇,是刀啊!——老夫悔之晚矣!”

24.米府曲廊间。夜。

庞旺撩着袍角,脸色煞白,踩着满廊枯叶急步走来。

米汝成书房的窗口,亮着一豆乱晃的灯光。

25.米汝成书房。

庞旺推门进来,将门关住,急回身:“说吧!有什么办法救老爷!”灯下,一身素衣的柳含月垂着脸,眼中噙着泪水,轻轻摇了摇头。庞旺眼里闪着火色:“我庞旺从未见过你柳姑娘摇头!这么说,连你也没办法了?”柳含月从地上捡起那张被老爷扔掉的奏稿:“告诉我,老爷看过它么?”庞旺:“没有。”

柳含月长长叹出一声:“怪我太过自信了。我本该想到,在老爷眼里,我柳含月毕竟是他的奴婢。”

庞旺:“老爷入狱,真的是因为写了那四个字?”

柳含月:“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若是老爷能听我的,如实禀奏起火可疑之处,拟定协理刑部查明火因之法,决不以虚传的‘火龙烧仓’来推倭其咎,或许还能获得皇上的宽恕,不至于这么早就入了牢房。唉,现在什么都已晚了!”

庞旺:“老爷听了你这么多回,可偏偏这一回没听你的就出事了。这,或许也是天意。”

柳含月神伤地又摇了摇头:“看来,真的是天意不可违,我与老爷的缘分,到此也就为止了。……庞旺,我想去牢里再见见老爷,你为我备下些打点的银子,好么?”

庞旺:“是去牢里给老爷送上护腰的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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