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河:“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梳子仍不做声。
米河撑起身,看着小梳子的脸,这才发现女孩的脸上已经挂着了两行泪水。
10.运河边。日。
小梳子和一群小乞丐在朝着河面张望着。
米河走来,问:“收粮的官船还没见到么?”
小梳子:“快了!王庄主不是说,就在这两天了!对了,我刚才听贩丝的丝客在说,一个姓卢的新任巡抚,这两天也要来钱塘县了!”
米河:“姓卢的巡抚?”
11.杭州。卢焯宅客厅。晨。
一具于瘦的身躯伏在地上,他是浙江巡抚卢焯。
大堂正壁上,赫然高挂着卢焯从京狱中带来的刑枷,枷脊上披垂着黄绫,两旁是一副对联:“入狱乃佛许,知耻是圣言”。
一身便袍的卢焯直起腰,往香炉里插了一炷香,然后对着木枷又叩了一个头,撮香在手,道:“皇枷在上,天威高悬!臣卢焯,若是有负皇上厚望,此枷复颈,永不超度!”
他对着皇枷深深俯下头去,只听得身后响起女子的笑声。“蝉儿?”卢焯听出是女儿卢蝉儿的声音,直身回头,身后没有女儿的影子。
12.卢宅后园。日。
卢焯一双青筋如蚓的瘦手握着锄,在冰冻的菜畦间翻土。此时又闻一声女子的笑声。卢焯支着锄,笑道:“蝉儿!父亲知道你又要玩什么花招了!”
“父亲!闭上眼睛!”十八岁的卢蝉儿不知从哪儿闪出来,周身挟着一股凛凛的剑风。蝉儿高挑身材,面容姣美,穿着一身荷色箭衣,紧袖窄腰,手中那一把长剑,在父亲面前舞得如泼水一般。
父亲把眼睛闭上了。蝉儿的剑花灿烂,猛地一颤,剑骤然收住。父亲慢慢睁开眼,这才发现剑尖离自己的咽喉只有半寸之遥!
“好!”父亲面不改色,“此剑要是再进半寸,老父命休矣!”
蝉儿笑着收了剑:“在父亲眼里,生与死,就这么相近?”
父亲:“是啊,这就如做官,如果有了一念之差,也就没有半寸活路了。”女儿:“所以父亲天天早上要在刑枷前跪上片刻?”
父亲:“对,父亲怕的就是违逆了皇纲皇宪。”顺手从园中的橘树上摘了个橘子,往空中一扔,“蝉儿,出剑!”
蝉儿腰肢一拧,反身挥出一剑,剑锋擦着飞起的橘子一掠而过,没有击中。父亲:“看来,我儿的剑法还不甚精进。”
蝉儿不服气:“请父亲再抛出一橘,让蝉儿一试!”
父亲又摘了个橘子,扭臂从身后高高地抛出。
蝉儿跃起,挥剑在空中舞出两道白光,收剑之时,那橘子却仍完好无损地落在了卢焯手中。蝉儿沮丧地垂下剑,咬起了嘴唇。
父亲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抚抚女儿的头:“蝉儿,莫要灰心!你双目失明,能有这般剑技,已是不易。好好练,日后会有长进!”
蝉几点点头,失光的瞳仁浮起泪水:“父亲,我的眼睛,真的不能复明了么?”
父亲:“只要这世上还有治眼的良医,父亲会替你找到的。”
女儿苦笑着摇摇头:“不,蝉儿不指望父亲会为女儿找到治眼的良医。”
父亲:“你是信不过父亲?”
女儿:“父亲忙于公务,从未将女儿的眼疾放在心上。”
父亲:“蝉儿这话就错了,父亲入狱多年,出狱复官才几日,朝廷交办的差事又那么重,父亲实在是抽不出……”
“莫说了,”女儿打断父亲的话,“父亲能从狱中平安回来,已是蝉儿的大幸,蝉儿就是此生再不复明,也不会怨怪父亲的。”
说罢,蝉儿淌着泪急步跑出了月门。
卢焯望着女儿的背影大声道:“蝉儿,等父亲从钱塘县办差回来,就带你找治眼的良医去!”
女儿已经跑远了。卢焯长长叹出一声,对着侍卫重声道:“备马!”
13.杭州郊外旷野。日。
尘头滚起。官袍锦绣的卢焯骑在马上,左右是随从和护卫,马队急驰而来。随员:“卢大人!前面就是钱塘县了!”
卢焯:“进城之后,径直前往官仓验库!”
随员:“是!”马蹄下烟尘滚滚。
14.运河上。日。
十八个纤夫拉着孙敬山的大红官船,沿着运河向米镇进发。
官船后头,拖着一条大空船,船甲板上整齐地放着收粮的大斗和大秤,十来个收粮行役穿着大靴子,衣冠肃然,背着手,赳赳然站在船帮两侧。
孙敬山临窗站着,对着身后的师爷道:“卢抚台大人今日也已离开杭州,前往钱塘县验仓了。我和卢大人,可谓是水陆并进!卢大人一到钱塘验完仓,头件关心的大事,定是这民间余粮何时何日如何补充官仓。记住,等粮食一收上来,要立即进仓,不可迟缓!”
师爷胸有成竹地一笑:“下官明白!”
15.钱塘县官仓外。日。
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远远地望着下马的卢焯大人一行。
钱塘知县王干炬郑重其事地撩袍,从裤带上解下一把大钥匙,打开了仓门上的大锁,即有两个库吏推开了沉重的仓门。
王知县躬身:“抚台大人请——!”
卢焯领着随行官员大步进仓。
围观的百姓踮着脚往仓门里张望。
王知县急嚷:“大人都进去了!还不快换上《五谷丰登》!”
唢呐声乱了一阵,怎么也吹不成曲,一片呜里哇啦。
百姓们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