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统勋头皮一硬,回道:“臣以为,若是皇上视此图为无物,那么,这就让微臣想起了一个人。”
“这人是谁?”乾隆目光一灼。刘统勋嗓子干苦,强咽了一口唾沫,提声道:“臣想起了楚文昭王!”
殿内轰的爆起一阵惊声。
乾隆的脸上也浮起了惊色,强力克制了一下情绪,对殿上众臣道:“有谁能告诉朕,刘统勋说的这个楚文昭王,是干什么的么?”
“圣上!”田文镜跨出一步,脸色青森,大声道,“刘统勋借亡国之君讽我圣主,罪不可恕!”
苗宗舒、潘世贵等大臣附声:“对!罪不可恕!”
米汝成、张廷玉等大臣又替刘统勋急出一阵汗来。
乾隆:“朕是问,那个楚文昭王是于什么的,怎么没有人告诉朕啊?——米汝成,你来告诉朕吧。”
米汝成急忙出班跪下,淌着冷汗道:“回皇上,楚文昭王实、实乃暴君。此君登基伊始,便奢侈无度,所造天策府,极尽天下栋字之盛,户辅栏槛嵌镶的都是金玉宝珠,涂壁所用的丹砂就用去了数十万斤!……”
“说下去!”乾隆见米汝成沉默了,喝了声。
米汝成拭拭脸上的汗,继续道:“为了显示先帝武穆王的遗业之盛,文昭王下令军中的长枪大戟一律用黄金包裹,却全然不顾兵器可否上得战场!”抬眼暗暗看了看乾隆的脸色,急声又道,“……嗯,嗯……对了,文昭王虚饰富国之景,一叶而障目!国运日衰,百姓因此而身陷水深火热!乡间农田荒芜,饿尸如山;城内家家断炊,户户吊丧!而文昭王却说:”只要天下有田,何忧天下无谷?‘如此轻民命而重虚名,令人发指!……更、更有甚者,当朝有学士上书说:“国库已尽,民粮断绝,百姓困毙,而暴敛仍然不息,再这样下去,国将不国!’……”
“后来呢?”乾隆追问。
“后来,”米汝成的声音发了颤,“后来,自然是国家亡了。”
殿内出现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
刘统勋跪伏的地面上,汗水湿了一片。谁都知道,紧接下来在乾隆嗓门里发出的声音,必然是字字人命!田文镜的脸上暗暗浮出一丝胸有成竹的笑容。
许久,乾隆轻咳了一声,声音不重却惊心动魄:“朕到这会儿,才明白了一些刘统勋的意思了。你是在告诉朕,这幅《千里饿殍图》,该是打朕的一条鞭子。朕要是不受打,那就会成为那个亡国的文昭王……”
“皇上!”苗宗舒等臣子跪下,显然有话要说。
“你们住口!”乾隆喝了声,继续把话音平稳下来,道,“可是,你刘统勋也自视过高了些,想拿鞭子打朕,你的手劲儿还不够。——来人哪!”
殿前太监应声:“奴才在。”
乾隆站了起来,严厉地道:“取《千里饿殍图》,当殿焚毁!”
众臣惊,沉默片刻,突然颂喊道:“皇上圣明!”
田文镜回头朝刘统勋看去,只见刘统勋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砖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重响。
16.殿坪上。日。
一口大钢炉架起了火,火焰熊熊。两个太监执着打开的《千里俄停图》长卷,像执着一块大匾似的向火炉走来。众官诚惶诚恐地目送着图卷。图上,令人心惊的饿殍群像,幅幅逼人眼目。
刘统勋双目垂泪。
田文镜脸如重铁。
米汝成汗如雨下。张廷玉强作镇静。……
长卷向火炉投去。“慢!”突然响起乾隆的声音。太监的手收了回去。
炉火冲天!
17.养心殿。夜。
一口金漆大木箱匐然打开,《千里饿殍图》被扔进箱内。一列太监次第过来,将捧在木盘里的“五毒”一样样倒入箱内。晒干的蜈蚣、蝎子、蜘蛛、长虫、蛤蟆……
渐渐将画轴埋住。箱盖又匐的一声关上。一把巨大的铜锁挂上了箱子。哗的一声,一块黑布盖在了箱顶上。
老太监张六德高声唱:“压上镇邪石——!”两个年轻太监抬来一块四方的青黑色玉石,石上刻着一尊四爪双角、披鳞环眼的镇邪兽!
跪伏着的文武百官在镇邪兽下深深俯下头去。镇邪兽双目通红!
定格。
第7集
1.米镇石街。日。
小梳子斜挎着那只大大的布口袋里不知又装了些啥,鼓鼓的,一路走着,东张西望。不用说,她又在打着谁的主意。
她走近一个烧饼摊。摊主是个老头,见小梳子过来,急忙用手护住案板上的烧饼,笑道:“小梳子,你可别过来!你要是在我的摊板前跌一跤,准得少上两只大烧饼!”
小梳子阴着脸:“丢了烧饼怨谁?怨你自己没长眼睛!——这不,看看身后,站着谁?”
老头:“不上你当,不上你当!我老汉决不往身后看!”
小梳子笑得一脸鬼祟:“不看就对了!”
老头身后,几个小乞丐正伸着手偷案板上的烧饼。小梳子见小乞丐把烧饼塞满了衣袋跑开了,便笑起来,对老头说:“你呀,就是信不过我小梳子的话!下回,可不能光顾着前头不顾后头哟!”
她对着老头挤了下眼,飞快地朝小巷里跑去。老头疑疑惑惑地往案板垂下脸,大吃一惊。放在案板上的烧饼全都不翼而飞了!老头恨得跺脚:“又上小女子的当了!”
2.巷子里。
小乞丐把烧饼从衣袋里取出来,一只只放进小梳子的布口袋。一胖脸小丐童揉鼻子笑着:“梳子姐,能让我摸摸你的梳子么?”
小梳子:“不能。”
小乞丐:“为什么不能?”
小梳子:“梳子是女儿家的宝,谁也不能摸。”
小乞丐:“可我看见,你让一个男人摸了。”
小梳子:“没这事!”
小乞丐:“他是米少爷!”
小梳子抬起手,装作要打的样子:“记着!谁也不准提起米少爷!明白不?”
小乞丐们齐声:“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