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河:“为什么不说话?”蝉儿:“我的眼睛不是在说话么?”
米河一怔,目光却是在蝉儿的眼睛上移开了:“我看出来了!”
蝉儿突然凄凉地一笑:“不,你没有看出来。”
米河:“真的看出来了。我看出,你想说一句话。”
蝉儿:“不是一句话,而是半句话。”
米河:“半句话?”
蝉儿:“这半句话就是:你别为难了。”
米河身子一震。他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小梳子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了蝉儿。他的脸苍白起来。
蝉儿惨然一笑,从怀里取出了一块白绢,在米河面前展开。绢上的米河画像与活生生的米河简直一模一样!米河看着,看得惊呆了!“像么?”蝉儿的声音很轻很苦。米河点点头:“像。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你还没看到过我的面容时画下的。”
蝉儿:“想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像吗?”米河:“想知道。”
蝉儿:“这是因为……他是我梦中的一个男人!”
米河的眼睛湿了:“蝉儿,我让小梳子告诉过你,从北京回来后,我要娶你!”
蝉儿苦笑:“小梳子告诉我了。可小梳子还告诉我,你已经打算娶另一位女子了。”
米河:“小梳子把我最难开口的事说出来了。”
蝉儿:“你不该觉得难以开口。我和你米公子,只是萍水相逢之人,一场雨,或是一场风,就能打散我们。”
米河:“可打散我们的,不是雨,也不是风,而是……一把刀!”
蝉儿:“是的,我知道,你,还有我,都没有办法将这把刀夺下来。因为,这把刀还架在另一个女人的脖子上!”
米河:“她叫柳含月。”蝉儿:“小梳子已经告诉我了。”
米河:“她很快就要来了。”
蝉儿的脸雪一样自:“我也很快要走了。”
米河沉默片刻:“回杭州么?”蝉儿摇摇头:“也许,那天在宝塔里,明灯法师离我而去,就是在暗示着我,我卢蝉儿也要像他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去,然后,以天涯为家。”
米河的眼睛红了:“我知道,你想找到明灯法师。”
蝉儿:“法师治好了我的眼睛,所以,我必须找到他。”
米河:“法师在你的心里,已是你的恩人了。”
“不!”蝉儿的眼睛猛地一亮:“我恨他!”
米河惊:“你恨明灯法师?”
蝉儿:“对!我恨明灯法师!我恨他为什么要治好我的眼睛!”
米河:“法师让你看到了你从未看到过的人间万物,你怎么会恨他呢?”
蝉儿:“可法师也让我看到了一张脸!看到了一张和我梦中那个男人一模一样的脸!”
米河:“那是我?”
蝉儿的眼里渐渐涌出泪来,颤声:“如果……我还是瞎子,那有……多好啊!
要是我没有……看见你的这张脸,那有……多好啊!……可现在……晚了!晚了!
我的复明的眼睛让我这辈子……再也不得安宁了!“
她转身奔出了院门,朝着大门外奔去。米河喊:“蝉儿!蝉儿!蝉儿——!!”
蝉儿消失在黑暗中。那幅白绢落在地上,被风掀动着。米河拾起白绢,扶着柱子,泪水夺眶。“少爷……”许久,身后有个声音在唤着。米河慢慢回过头来,见是牛大灶。牛大灶也眼泪汪汪地站着,手中拿着两块帕子!
22.阁楼上。深夜。
没有点灯,米河独自一人默默地站在这间离开才半年多的阁楼里,茫然地四望着。壁上书架如旧,床桌依然,连那悬挂在梁上的“饭绳子”也还挂着,只不过结上了一张蛛网。
窗外月色明亮。他在墙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伸出手,向着影于抚去。影子也在伸着手向他抚来。“是你么?”他问影子。
“是你么?”影子问他。米河的手触到了硬硬的墙。墙上,钉着蝉儿的那幅白绢。绢上的米河在微笑。
米河看着自己的肖像,手指像蜘蛛的脚似的在墙上爬动起来。
突然,他抬起手,重重地一拳打在自己的肖像上!墙粉纷落。
他猛地转身,扑到那扇四方的石窗前,对着窗外的黑暗大喊了一声:“蝉儿- -!”
23.运河长堤上。
蝉儿策着马狂奔着。月光下,马蹄溅起的于尘像白色的烟。蝉儿喊:“明灯法师——!!”喊声被风远送着用p轮高悬在运河上空的月亮像一只白色的灯笼……
24.一座破败的集镇。日。
刘统勋一行的马车顶着火毒的太阳向镇街驶来。干燥发烫的风刮着,卷起满地纸钱。马眼上被糊住了一片纸钱,马嘶叫。刘统勋探出窗来:“老木,停车吧,看能不能找到吃的。”
25.空无一人的石街上。日。
一行人走在这静悄悄的街上,都感到了一种怪异和神秘。周钟张望着,对刘统勋道:“这像是一座空镇。”刘统勋:“上回我从浙江回北京,在这镇里住过一宿,记得这条街上还开着几家客栈和饭铺,现在看来都走空了。”一缕烟在一处矮屋后头冒着。柳含月:“有烟!”庞旺看了她一眼:“如今最能冒烟的地方,是坟前。”
周钟:“那烟不是坟烟,是炊烟!”
26·一间饭铺外。
炊烟从铺子里冒出来,可见铺里坐着些人围桌大吃,店伙计是些汉子,沉默着往桌上端送着食物。
刘统勋一行走来。店门外挂着一块板,板上写着三个大字:“卖米肉”。刘统勋站在牌下看了看,问老木:“老木,你见多识广,这‘卖米肉’,是什么意思?”
老木:“就是卖米卖肉的意思,错不了!”
刘统勋:“都荒成这样了,这地方还有米肉卖,真不容易。走,大家好好吃一顿。柳姑娘不是几天没吃了么,让店家给熬碗肉糜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