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双金眸亮起，被锁在外面许久，进来还被无视，这种事实死死压迫着年轻人的心理防线。现在他们进来了，就要给里边这群人点颜色看看。
汉高将侧面的椅子拉到了穆意的正对面坐下，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在大厅里碰撞。原本的家族代表们都在汉高身后站定，长桌再没有了主次位之分，只有两头的剑拔弩张。
穆意甚至没有亮起黄金瞳，黑色的瞳孔细细扫过对面的所有人。十几人联合起来的气势还没有散发出多远就变成了拂面的微风，长桌的这一头，大家都显得相当自在。
这是群体的无视，仿佛从桌子中间一分为二，双方处在不同的世界一般。任你气势滔天，也无法在对面产生一丁点的影响。
“我们可不是收到汉高先生的邀请函来的，而是某个联合基金会，这是邀请函。”
烫金的邀请函从穆意的手中飞出，硬卡纸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了汉高。这种速度几乎是汉高眼睛可以捕捉到的极限，要知道他曾经可是西部牛仔里顶尖的快枪手。
纸质的邀请函斩开了路径上的一切，就算是银质的餐盘都未能幸免。对于在场的大多数人而言，这一张纸就可以斩下他们的头颅。
一路上斩过四五个银质的餐盘，邀请函上的能量正巧消耗殆尽，最后稳稳落在了汉高的面前。
面前的邀请函汉高再熟悉不过，这就是他审批发出的那一份。烫金色的纹路是他亲自设计的防伪标识，色泽、触感、形状都是他亲自规定的标准，是真是假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种花纹仿造起来的难度不可谓不大，更重要的是它和邀请函的代号中的两位数字有所对应，一共一百种只有细微差别的图案，足以逼疯所有的伪造人员。
难以让人理解的变态设计的邀请函自设计出来已经有几十年未曾动用了，单单设计并制作邀请函的成本就不低于租下总统图书馆举行一次酒会的成本了。
汉高慎重以待的缘故，就是因为对方是密党推出来的屠龙英雄，卡塞尔近年来唯一的S级。这些光环一个又一个加在对面的男孩身上，以至于让他不得不怀疑那是不是第二个昂热。
面前的邀请函确实是正版的没错，没有出现过的东西他不信密党可以仿制的出来。但如果承认面前邀请函的真实性，那么就坐实了自己恶客的身份。
因为面前的邀请函确实做不了假，但是时间上却比自己原本发出的早了两个小时。
摩挲着写着时间的位置，这一点也不像有人作假，原本自信满满的汉高迟疑了，或者说原本还存在些许自信的汉高，现在有些迷茫。
“汉高先生可以将邀请函还我了吗？或许这本就不是一场酒会，你们打扰了我们的聚餐，对吗？”
穆意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容，他这是打定主意要吃掉面前这群人，将他们从道德的制高点上扫落凡尘。
“或许，这是一场误会。”汉高收起了自己的气势，也将原本握在手上的左轮枪装回枪套。
一方示弱了，另一方的气势并没有压制过来。穆意只是在轻笑，这种笑容一时间无法解读，或者说，汉高不愿意解读，他不想知道这笑容里是什么意思。
双方之间一开始就有一道屏障，一如门口处的那般微不可察。他们看不见、看不透、看不懂，对着这帮假想敌释放了自己的气势与威压。
然而事实证明这些都是无用功，他们所认为的敌人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从踏入这扇门的那一刻，双方就没有人知道各自的阶层差距。
汉高看不见无形的屏障，但是这屏障却压在了自己的心口。
第301章 秘闻
“既然只是误会，那么这一场酒会？”
“我们犯下的失误，我们自会承担。”
在强行接受这是一场“误会”的事实之后，在场的气氛彻底缓和开来，面前的长桌上虽然有些狼藉，但是对于汉高而言这算不上什么问题。
克林顿图书馆的核心理念是环保，这里没有巴黎圣母院圆拱的穹顶里那般繁密的花纹，也没有夸张的大理石浮世绘，在气势上不像一个酒会的举办场合。
当然环境可以衬托人的存在，人的气质也可以反哺于环境。在穆意与汉高对立而坐之时，一场谈判性质的酒会就已经完成了。
这里是汉高的主场，布置一场酒会对他而言不算难事。只是吩咐下去过了十五分钟，一个全新的服务队伍已经来到了这里，原本一片狼藉的桌面被桌布一裹整个带走，新的丝绸桌布铺下，一个个餐盘又规规整整地摆在了当中。
汉高带领的年轻人们入座了，身后的十几个年轻人分作两列坐在了汉高的身边。长桌上再次如象棋棋盘一般被楚河汉界分作两边，虽然穆意这边人少，但是气势上却毫不落下风，甚至刚刚小胜一筹的他们其实更强一点。
“看来汉高先生的家族代表都很优秀，只是有些拘谨罢了。”
穆意扫视着衣冠楚楚的年轻人们，虽然这些人年龄都要比他略大一点，但是丝毫不影响他那审视的目光。这种目光看的人不舒服，但是他们却没有拍桌子站起来的勇气。
汉高点头，没有去看两侧的年轻人，而是直视着穆意，“都是各个家族优秀的年轻人。毕竟和我一个年代的老家伙有些已经死了，有些正躺在病床上，喉咙里插着氧气管。”
“血统对他们而言真是悲剧，不会因疾病而猝死，只是器官慢慢地衰竭……毕竟基因不完美，只是半个龙类。”穆意也直视着汉高，“所以不管是昂热校长还是您，这个年纪能坐在这里，是应该好好珍惜。”
“不得不说你们的校长昂热，还和年轻人一样矫健，真羡慕。”
汉高听出了穆意言语中的威胁，在狂傲的年轻人眼里，自己这般年纪出来出风头称得上“作死”。就算是在自己的势力内部也会有人这么觉得，老年人就该给年轻人让位。
但他可是和昂热一个年代的人物，更是百多年后还掌握着一方势力的大佬。在有些时候，他不得不以长辈的身份来提醒穆意对他该有的态度。
“汉高先生，您是屠龙一道上的前辈，如果你还是当年那个快枪手，就不要需要和我绕弯子了吧。”穆意轻敲着面前的桌子，“毕竟您和校长也半个多世纪没说过一句话了吧。”
“当然不是，我前不久才和昂热通过信息。”汉高举起了面前的酒杯，杯子里是上等的香槟，黄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散发着别样的光辉。
穆意同样是举起了酒杯示意，等待着汉高接下来的话语。令他没想到的是昂热还真的和汉高聊过？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否已经达成了什么共识。
汉高的眼神扫过穆意，看了一眼两侧的凯撒与楚子航等人，随后沉稳地开口，“我邀请你们来的目的首先是想看看时隔多年卡塞尔学院新的‘S’级，看起来除了你，昂热还招募了很多血统一流的年轻人。”
“当然，不可否认卡塞尔是一个精英的聚集地，聚集一批精英不是问题。”穆意低头把玩手中的高脚杯，酒液漾出层层淡金色的涟漪。
“你还是太谦虚了”，汉高顿了顿，“听说你们甚至杀死了四大君主中的‘青铜与火’。”
“大地与山之王的信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暗面的社会，不过没想到汉高先生消息很灵通嘛。”穆意放下了酒杯，脸色难得认真起来，“我们确实杀死了两位龙王，‘青铜与火’以及‘大地与山’。”
“但我们不确定你有没有得到龙骨。”汉高一挑眉，他没想到穆意大大方方承认了青铜与火之王的死讯，这件事明明密党都没有传开。
同样脸色惊异的还有苏茜和诺诺，刚刚入学的她们可不知道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已经死在了屠刀之下，甚至一点风声也没有透露出来，两人本能察觉到了这件事里的不正常。
“很遗憾，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骸骨我们并没有得到。”穆意耸耸肩显得毫不在意，“不过大地与山之王的龙骨确实得到了，现在应该被校长锁在了某个隐秘的地点”。
年轻人们彼此对视，眼神里都有些诧异。他们本来就对卡塞尔的代表很警惕，确定了多听少说的原则。而进门之前的事件让他们更加确定了眼前之人有些不可理喻。
如果说对面是昂热，他们可能会很晚才会提出这个话题。毕竟那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长，最早的狮心会成员，屠杀龙王的幕后组织者……这样的老家伙本该是柄锋利的刀，想伸手去抓刀刃就得有手被割破流血的觉悟。
但现在对方的代表竟然大大咧咧地承认了，“龙骨”是敏感话题，这个词汇在混血种里都算禁忌，谈及时多半会用“圣杯”之类的代称。
在他们的预想之中，汉高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大厅里的气氛本该回到剑拔弩张的状态。这是一个不恰当的问题，甚至有可能导致双方翻脸。但现在卡塞尔的S级代表居然满脸“好说话”的样子，卡塞尔学院的最高机密，他却侃侃而谈。
与猜测完全相反的情况发生了，这群人已经对于穆意的话中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但你们确认他死了。”一个年轻人尝试说道。
“当时战场上已经出现了燃烧着的龙骨十字，只可惜最后的爆炸中将其轰飞到了未知的海域。”穆意的语气格外平淡，“而后并没有人将其打捞上来，或许在座的各位也可以去那一片海域碰碰运气。”
一个接一个的劲爆的消息从穆意的口中说出，学院目前唯一的S级在校学生，卡塞尔的谈判代表做出来了一副要将学院卖掉的样子，这些可都是涉及禁忌话题的机密！
穆意的反应让众人有些举棋不定，本来谈到刚刚的话题就算穆意翻脸他们也不会很诧异。
现在穆意平淡的反应让她们不得不怀疑，莫非这是面前的少年放出来的烟雾弹？这种行为让他们原本制定好的计划与说辞一时间毫无用武之地。
第302章 沟通
穆意的平淡打断了年轻人对于谈判节奏的把控，但是对方可不是一群愣头青，而是一个有着经验丰富的老头带领的谈判队伍。
“恭喜你们，”汉高举杯，“历史上的第一次，我们真正杀死了四大君主。几千年来，龙王的‘茧化’能力对我们一直是个噩梦，而你们解决了这个技术难题。在可见的未来里，我想龙王会一一陨落，当四大君主都被埋葬的时候，将会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一天。诸位，请敬我们的同胞。”
年轻人们一齐起身，高举香槟杯：“为全新的历史！”
看着陷入狂热状态的人群，穆意嘴角不由得抽搐，这种莫名其妙热血起来的状态是怎么回事？
看着两拍高高举起的酒杯，穆意明白自己也被架在了这里。这是一个全世界混血种共同面对的问题，就算是他有别样的心思也无法在这件事上挑刺。
他也站了起来，连同着卡塞尔学院的所有人，大家高举着酒杯，等待着穆意说点什么。
“如果校长在这里，可能会说重要的不是全新的历史……而是某一段历史的末日。”穆意将酒杯举起，随后所有人一饮而尽。
“你还真是懂昂热啊，那个老家伙一定会和你说的那样。”汉高笑了笑，所有人都坐了下来。
现在才可以说是一个尚且算好的开始，喝了酒就代表双方还有谈下去的可能。
穆意放下酒杯，或许只有昂热会说出“重要的不是全新的历史，而是某一段历史的末日”这种话。他和在场所有人都有着本质的不同。
这里的都是政治家与商人，而昂热是个活了一百多年的复仇者，他并不在意龙王尽数陨灭之后的世界格局，他在意的只是如何将所有的龙类送入地狱。
“那么在这样重要的时刻，我们双方之间的盟约是否可以续谈了？”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他留着艺术家气质的小胡子，笑得很亲切。
看的出来这应该是汉高手下的谈判代表，或许是哪个圈子的谈判专家也说不定。
“当然，谈判的门永远打开，只要条件足够好，就算没门都能翻墙而过。”穆意微笑着，仿佛他就是学院的校长，坐在那个属于昂热的位子上主宰着一切。
“只是我们有汉高先生，不知道贵方代表是否可以代表昂热先生的意思？”小胡子笑着说，语气却称不上有多么好，在他看来自己谈判桌上要征服的应该是昂热这种人，而不是乳臭未干的小子，虽然这个小子刚刚让他们颜面扫地。
穆意还真没有这个把握，在他的眼中自己只是假期里被驾着参加一场谈判会，昂热总不会给自己随手将学院卖掉的权力。
“当然，昂热和我的电话里说过，S级学员穆意有着全权代表他的能力，哪怕他决定把龙骨交出去，昂热也会做一一样的选择。”
汉高抢先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个结果就连穆意都有些惊讶。昂热真的给了自己反手将学院卖掉的权力？这个老东西现在这么大方？
“我还真没想到，校长给我的权力最多只是把龙骨交出去，我还以为我可以把龙骨连同卡塞尔一起卖掉呢。”
穆意看了一眼汉高，用吐槽来缓解自己的尴尬，已经坐上了谈判桌之后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权力，古往今来恐怕也没多少人和他一样。
“那就好，请容忍我刚刚的冒昧。”对面的小胡子再度开口，“穆先生您的反应相当通达，如果今天来这里的不是您，而是弗罗斯特·加图索，我们可能没法像朋友一样坐下来，喝杯酒，好好说话。”
他盯着穆意的眼睛，一副你懂的表情，看的穆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当然，我叔叔如果在这里根本不会给你们提问的机会。”凯撒摊摊手，话题引到弗罗斯特身上让他很有兴趣，这也是一个信号，穆意是这边的主将，在谈判的初期还不应该出面。
“所以我们应该庆幸这次聚会，加图索家是密党中最强的家族，而弗罗斯特是它的代理人，他一直很强硬。”小胡子向凯撒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而我是温和派，大家都喜欢温和派。”
凯撒笑得相当肆意，只要有人说弗罗斯特的不是又不牵扯到他或者加图索家族，他不但不会去维护还会紧紧跟着附和。那些老人们强调的家族荣光，他凯撒可不想背负着这些东西前行。
他相当骄傲、注重荣耀，但是这些荣耀可以由凯撒·加图索背负，也可以交给凯撒·古尔薇格。说到底他自己想要创造的是属于自己的价值与荣耀，而非依托于家族。
“你关于他的认知我完全赞同，为了我们的共识，我决定和你喝一杯！”凯撒举起了酒杯，似乎是找到了知音一般。
“对，所以我们之间能沟通。在我们的同胞中，秘党是最激进的一群，就像一群斗羊，而弗罗斯特又是里面最喜欢乱蹦的那只，我们可不想和他对话，这不明智。”年轻人姿态很高，而又循循善诱。
他毕业于哈佛商学院，是这群年轻人里谈判技巧最出色的。他语气温和，围绕昂热转圈，是想让他体察自己的善意，而站起身来则让昂热必须仰视他。谈判心理学告诉他，一旦你仰视对手，心里就会自然的处于弱势。
凯撒挑挑眉，他并没有如图年轻人预料一般去仰视，而是自顾自看着面前的酒杯，似乎里面的香槟酒液要比对面夸夸其谈的年轻人更有意思。
“我们都是混血种，本该是好朋友，只是在对待龙族的态度上有些分歧，这没什么不可弥合的。你们现在已经具有杀死初代种的力量，我们很乐于看到。毕竟龙族也是我们的敌人。期待着你们彻底结束龙族的历史，我们还愿意提供帮助。”小胡子微笑着说。
听着对面小胡子充满诱惑的话语，长桌的另一头的众人却纷纷皱起了眉头。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期待卡塞尔彻底结束龙族的历史，而他们负责提供帮助？那不就是在执行部的头上再加一个校董会的组织吗？
在面对龙类的战场上，密党执行部不缺钱也不缺武器，他们缺的从来是能被称作屠龙英雄的精锐，缺的是昂热心心念念的the one。
昂热是卡塞尔的灵魂人物，在他的带领下，几乎每一个学生都有着一个屠龙的野望或者梦想。但是对面的人不同，他们所认为的参与，最多也就是“提供帮助”。
这种相当不负责任的说法与卡塞尔的理念可以说完全背道而驰，这种只愿意出钱就想做屠龙英雄的人很难得到真正上过战场的人的认同。
第303章 方案
克林顿图书馆的大厅里，穆意看着站起来夸夸奇谈的代表，对方的态度很明确：期待着卡塞尔彻底结束龙族的历史，而他们还愿意提供帮助。
这与卡塞尔的教条相悖的态度让楚子航他们都有些不满，而身为首席代表的穆意却笑出了声，似乎真要把卡塞尔卖掉了一般。
“没想到各位那么慷慨？”穆意挑眉。
“我们愿意慷慨地付出，为我们共同的事业，但也期待合理的回报。龙族的历史终结之后，新的时代将属于我们所有混血种。但任何一支都不该成为绝对领袖，我们应当共享权力，”
小胡子年轻人已经走到了穆意身后，扶住穆意的椅背，态度亲热，“只要卡塞尔愿意和我们谈权力的共享，我们当然不会吝啬于帮助朋友。”
斜眼看着对方靠近的脸，那呼吸的热气都快喷到了自己的脸上，穆意微微后退，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干净。而小胡子却笑了出来，按照教科书上说的，这是自己的气势已经压垮了对方。
“我懂了，各位是要和密党商定地盘的划分？”穆意耸耸肩，这种事情是他可以商定的。毕竟彻底灭掉龙族，那已经是不知道多远的未来了，空头支票谁不会开啊。
“不，不是划分，是共享。我们远比人类优秀，本该是统治者，但那么多年来，却小心地隐瞒身份，不就是因为龙族的阴影还在么？他们随时可能复活，我们时刻提心吊胆，我们不希望同时被龙族和人类看作敌人。”
穆意歪头看着他的表演，夏弥时不时点点头对这份演技表达认可。楚子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这种场合如果没有任务的话可能永远也与他无关。
诺诺轻轻敲着桌子，这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暗号。微小的动作提醒着所有人，对方的心思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宏大高尚，那种隐藏在话语之下的情绪已经被小巫女所捕捉。
只有凯撒和所有人都想的不一样，他想把刚刚对着这个小胡子喝的酒吐出来。明明之前还在说他不喜欢弗罗斯特，现在却和那个叔叔一副表情，简直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