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下午上班，他打算回屋，在自己的棉被里再拽一点棉花出来。
在门口吃了点东西，颜辉又买了一个手工缝制的口罩，试了试顿觉满意，对下午的工作一下子又有了信心，只可惜买不到耳塞这种东西。
整个中午，算上洗澡颜辉只是出去了大概50分钟，工厂就已经重新恢复了运转。这段时间忙，订单压了至少一个月，要不是晚上开着灯太暗容易出事，恐怕晚上加班是必然的。
看到带锯机运转，颜辉戴好口罩、赛好耳塞，接着又去了地下室。
滋滋滋.
第80章 恍惚间
咔嚓咔嚓
“啊！”颜辉龇着牙，吸溜着冷气，“哥哥哥哥慢点.慢点慢.慢点”
“我都够慢了，要我说你听我的，别琢磨发型了，我拿剪子给你整不就得了？咔咔一顿收拾，保证不夹你头发。”理发师拿着剃头发的推子有些无奈。
颜辉这个头发里一堆木头茬子，手动的推子本来就容易夹头发，更何况有时候还能被木头卡住，这头发剪得，都不是人干的活！
“咝”颜辉还是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发型，最终无奈地说道，“哥，剪好看点。”
“甭管了，交给我！”理发的大哥一听可以上剪子，立刻抽出自己今天刚刚磨过的理发剪，夸夸夸几剪刀，乱成麻团的头发成团地往下掉，看得理发师强迫症都快好了。
颜辉这年龄其实是很在意发型的，他和老郭、老宋、老吴都有自己的发型，基本上都仿一些港台明星，每次出去玩，大家都以此为荣。
理完发，颜辉照了照镜子，整个人愣了十几秒。
镜子里的少年和往日完全不同，清爽、干净，看着还挺精神。
这.这应该也好看吧？
“哥，好看吗这发型？”颜辉转头问道。
“肯定好看！”理发的大哥正在扫地，“你先洗个头，自己洗，暖瓶里有热水。”
“好。”颜辉一眼看到了旁边的暖瓶。
暖瓶上面插着一个“热得快”，颜辉顺着电线给这个玩意拔了出来，然后端起暖瓶，把小半壶热水倒进了洗手池上面的一个水桶里。
接着，他用脸盆又装了一些凉水倒了进去，用手试了试水温，就打开了挂着的水桶下方的水龙头，洗起了头。
头上、脖子上，胳膊上，也不知道是头发茬还是木茬，颜辉干脆把衣服脱了下来，拿毛巾开始擦上半身。
“你这看我家热水不要钱啊？”老板有一点不乐意了，“你干活的地方没办法洗澡吗？”
“今天.”颜辉弯着腰的姿势说话不太方便，只能先把水龙头关掉，侧着头说道，“哥，你不知道，我们厂子第一天开工，中午大家把热水用完之后，忘了往上面充水了。”
“这天气，凉水澡怕啥，你这大小伙子。”
“哥，我们那个凉水，是地下抽的，可凉了.”颜辉心有戚戚焉。他干完活一身臭汗，那个地下水温度估计也就是十度，根本受不了。
“咱们这边地下水是凉，”理发师看颜辉不容易，指了指暖瓶，“这一壶水你都用了吧，一会儿把地给我收拾收拾，别到处水叽叽的。”
“行！”颜辉说完，拿起毛巾洗了洗，一点点地擦起了身子。
从理发馆出来，被晚风一吹，颜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感觉重获新生，他贪婪地吮吸着新鲜的空气，琢磨着明天怎么才能舒服一点。
今天下午，耳塞和口罩算是帮了大忙，最难受的就是眼睛，无论怎么痒、无论眼里飞进去了什么沫子，都不能用任何一个地方去揉、去碰。
在那个地下室作业的时候，浑身上下每一处衣服、每一寸皮肤，都均匀地覆盖着锯沫子，用什么地方擦眼睛都是崩溃的。
围着周围转了半天，颜辉最终得出答案，没办法.只能等换锯条的时候，好好洗洗脸、洗洗手，然后尽量眯着眼。
是真的没办法。
走着走着，可能是因为有些走神，颜辉走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货运站。
这边虽然是晚上了，但是灯火通明，繁忙依旧，不少搬运工一起努力搬着木料，各种商人小贩穿梭如织，还有人拿着纸笔来回跑。
去年年初颜辉在这个火车站住了一阵子，当时就是打地铺，这一幕每天都在上演，但颜辉根本看不懂。后来他帮四叔过来盯场子，也只是知道一点大概。
此刻再过来，同样的景象，颜辉看到的内容完全不同。
原木、木板、木条，不同的木种、尺寸、价位，仓储搬运费用、火车运输费用.
在颜辉的眼里，这不是木材，也不是火车，而是一张图表，上面标注了无数的数字，联通了无数的人。
外行来到这样的货运站，只会感慨“这么多木头怎么可能用的完”，而颜辉看到的，是
算了，不吹牛了.
颜辉想着自己都笑了，他还没到这个地步。
笑归笑，这一瞬间的感触，让颜辉明白，这才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在火车站转悠着，颜辉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了一看，果然是四叔这边的会计刘哥。
刘哥正在拿着本子登记木材，看样子今晚要发一车出去。
“小颜？你怎么过来了？忙一天了没出去玩啊？”刘哥看到颜辉，笑着打了个招呼。
颜辉似乎对这些很好奇，看了看板材：“别的地方哪有这边有意思啊，这就是我们今天破开的板材吗？”
“嗯嗯，对，这就是其中一部分。今天晚上要发一个半车皮，125方。”刘哥看了看本子。
“还能发半个？”
“一般不会这样，亏运费，但是今天客户要的急，125方分两个车皮发吧，没办法了。”刘哥有些无奈地说道。
看得出来，现在工厂运营还没有彻底进入正轨，按理说板材一车都是80方，发少了运费就不划算。要是成熟的工厂，比如说二哥那边的，一般都能想办法把车皮弄满，这事情之前颜辉和二哥聊过，但没有具体接触。
“不管怎么说，哪怕是少赚点，也得满足客户要求，客户要求重于一切。”颜辉若有所思。
刘哥听到颜辉这么说，对颜辉高看了一眼，品着话味，轻轻点了点头。
颜辉这会儿也没啥事，就在这站着和刘哥细细聊了起来。
刘哥今天的工作很简单，统计木方，结算工钱，最后把车皮的大票弄好。尤其是这会儿，工人们都在搬货，只需要盯着即可，所以颜辉过来聊天，他也乐得聊。
别看颜辉是个掏木渣的，但是无论怎么说也是颜志航的亲戚，刘哥有可能可能随便得罪颜辉呢？
聊着天，看着工人们搬运，颜辉一阵恍惚.
第81章 贸易流程
“成贵叔？”颜辉和刘哥正聊着天，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习惯性的打了个招呼。
成贵叔是大凯的父亲，也是颜辉刚去二哥那里就认识的人，他个子比较高，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你是.”可能是颜辉的发型变化有点大，成贵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他停下脚步思考了好几秒，有些犹豫地说道，“你是小颜？”
“嗯嗯，是我。”
“你不在二哥那边了？”成贵叔站定，头往一侧歪了歪，上下打量起了颜辉。
因为刚擦完身子，又理了发，颜辉给人的感觉很清爽。
“嗯，我辞职了，现在过来给我叔帮忙。”颜辉看向成贵叔，发现成贵叔的状态不太好。
“啊？”成贵叔看了看刘哥，又看了看颜辉和刘哥身后的搬运工们，一下子就看明白了，这是老板过来督促搬运工装车。
这身份地位，已经比搬运工好了太多。
“咋了成贵叔？怎么不说话了？”颜辉看到成贵叔有些恍惚，略有不解。
“哦哦哦，没事！你这正经事，很快，嗯很快就要当大老板了！”
“我也是慢慢学.”颜辉客气了一番。
“嗯嗯，你在这先忙，”成贵叔指了指前面的几个人，“我先跟我工友走了。”
聊的几句话毫无营养，颜辉看着成贵叔的背影有些纳闷。以前成贵叔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啊.以前颜辉看到他都头疼，因为他总是问东问西。
“你还认识这边的搬运工？”刘哥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和他儿子之前是工友。”
“哦哦哦。”刘哥点了点头，不再好奇。一个搬运工而已，问一句也就差不多了。
“刘哥，你忙完得几点钟？”颜辉有些好奇。
“怎么也得十点了，主要是火车站的大票，这个东西今晚必须弄好了，大票要是丢了”刘哥指了指自己，“这两车皮木头，把我卖了我也赔不起。”
“不至于吧？”颜辉听得一惊。
“怎么不至于？这120多方木头，加起来差不多13万啊，你看我像是有13万的人吗？”刘哥说完自己都想笑，“好了好了，你不用等我，你回去休息吧。你这活也够辛苦的。”
“没事，我不着急，我在这看会儿。”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颜辉肯定不走。
装卸木头没什么技术含量，但这个贸易流程并不简单。
整个流程大概是这样的：
商家想买木头，找到四叔，谈好了之后就要打钱，全款。钱到了之后，四叔立刻安排发货。这个时候，就需要派人去火车站，找到合适的线路，等待下一趟货运车辆到来。
火车到了以后，如果货还没有拉过来，就需要先占一个车皮，等货到了之后再开始往上面搬运。
这个期间，要找到火车站，缴纳运费，装好之后，火车站的人会过来验收车厢的装载情况，然后给开出一张大票。
大票上面，有车皮号、货物名称、货物数量、发货人、收货人等信息，一般都会记录传呼信息或者电话号码。别看现在传呼机是稀罕物，实际上但凡能搞火车运输的，无论是卖家还是买家，绝大部分都有大哥大！
这一张大票，分为两联，一个是主页，一个是存根。大票的主页要跟着火车走，而存根会给发货人。
发货人装好货交完运费拿到存根之后，就要迅速找到邮局，给收货人发全球邮政特快专递。
货运车辆是很缓慢的，所以特快专递一定会比货车先到。收货人拿到大票存根的邮件之后，就可以前往火车站提货了。这个存根上面的信息和收货人是吻合的，别人拿着也没办法提货。
由于邮局是国家单位，又有邮戳和挂号，所以这个特快专递几乎不可能丢失。至少大家还没遇到过丢失的情况。
在整个流程中，赚钱的一定是发货这一方，比如说四叔。每个车皮的利润都起码是五六千，而且由于是买家先打款，所以风险并不是四叔这边承担，现金流也相对充裕。
跟完了整个过程，颜辉对四叔的赚钱能力有了大概的了解，如果这个工厂一直顺利、订单不断的话，每年的利润不下百万。
想到这里，颜辉就觉得自己的1000元月薪一点都不多
颜辉当然知道四叔给的工资是很高的，但打工和做生意，永远是两码事。
刘哥忙完之后，珍而重之地把大票存根放在了自己的挎包里，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包：“我们干会计的，这个包要是丢了，真是命都没了。”
“您这么细心的人，肯定能把这个事情做好，怪不得我叔都一直说最重要的人就是你。”颜辉捧了一句。
“没办法，这个活啊，不细心不行。”刘哥很是受用。
四叔还没有实力每天都发车皮，所以刘哥这边，发车皮的时候就在厂里睡，不发的时候就回家。
二人聊着闲天，回到宿舍的时候，赵哥已经睡了，颜辉简单地用凉水洗漱了一下，也就躺上了床。
又换了新地方，忙了一整天，颜辉有些失眠。
鼻子里总是有点不舒服，虽然下午戴了口罩，但是这手工缝制的口罩真的一般，上下都有豁口，贴合并不牢靠，吸入木屑是很正常的。
尤其是口罩的外侧随着吸气填满了木屑之后，口罩不通畅，气体很容易从口罩上下两侧通过，也就会带进来木屑。
颜辉伸手抠鼻子，却什么也抠不出来，只是觉得鼻子痒痒的。
明天一早，颜辉打算再去买几个口罩用于替换。这种口罩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洗干净，有三四个应该就够换了。
简单地想了想鼻子的事情，颜辉就开始思考发货的事情。
颜辉能不能通过铁路线来赚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