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理想与现实
“老颜！”一阵车铃响起。
颜辉正在周围转悠，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神色一喜，立刻转过了身。
“老郭？你怎么过来了？”颜辉立刻跑了过去。
“哈哈，你看，这是什么？”老郭跳下了自行车，指了指自己的宝贝。
“你你换新自行车了？”颜辉一愣。老郭骑的车子油光发亮，上面还有一个特别亮的车铃，这一看就不是借的。
“哈哈哈，是！帅吧！”
“确实帅，”颜辉点了点头，过去扶着车子试了试，“我骑一圈？”
“行啊，你带着我！”
“好。”
颜辉骑上自行车，老郭跳到了后座上坐好，二人围着工厂附近转了起来。
239工厂这边挺大，当然不是只有四叔一家加工厂，这边靠近铁路线，人流量一直不少。
“你去年冬天就是在这里休息的？这地方看着挺热闹啊。”老郭坐在后面，好奇地说道。
“你不是来过这边？”
“来过，但是没有晚上来过，没想到晚上还这么多人。”
“我之前帮我叔过来看过木头，这边的人挺好的。”
“嗯，那你工作怎么样？你看了吗？累不累？”
“还不知道，今天我看了一下，感觉应该不累。”颜辉心情不错。
“也是，你自己叔，给你开这么高的工钱，可以了。你也算是有福气了。”
“还行还行！”
二人似乎都有用不完的精力，骑着车就到了车站和木材市场中间的小广场，颜辉和老郭又蹭了几首免费的歌，然后又一起吃了点东西，这才分开。
老郭非要送颜辉回去，但是这里距离239那边实在是不远，颜辉直接拒绝了。
走着回到工厂，颜辉进了宿舍，发现赵哥和刘哥，正在聊天，他打了个招呼，准备睡觉。
这个时候，颜辉突然发现屋里有一个钟，时间是晚上8点45。
有钟了！
颜辉看到时间，还有些不习惯，他这一年多以来，在自己的屋里，一直习惯了估算时间。
“小颜，这么早就睡啊？”赵哥关心了一句。
“明天不是要早起？我怕起不来。”
“行，早睡是好事，我收拾一下，我也该睡了。”
颜辉年龄小，和刘哥、赵哥之间的共同语言不多，所以他来了以后，这俩人也不怎么聊了，都准备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颜辉不到六点就起床了，天刚刚亮，他出去找地方买了馒头和咸菜，回来的时候，看到这边的机器已经打开了。
整个木材加工厂，最大的设备，就是一个巨大的带锯切割机，也是最贵、最主要的设备。
大型原木对齐、固定好之后，由工人操作，就可以将原木进行破板操作。
颜辉昨天并没有仔细看这个设备，今天看到设备运转，才发现这个设备的锯条并不是全在一层，还有一部分在地下室。
这个设备本身就固定在地下室和一楼中间。
只要设备开始运转切木料，就会有大量的木渣往地下室掉，颜辉需要及时把木渣掏出来，然后用筐子装好背出去。
这会儿是试运行，四叔已经到了，在他的关注下，一截三米多长的原木，很快就被破成了11张厚度均匀的木板。
这一截原木破成板子，下面居然产生了大概30斤木屑！
这个是颜辉完全没有想到的，地下室的空间并不算很大，切几根木头就快满了。
“小辉，抓紧把这些木屑收起来，放那边堆着。到时候有人来收。”四叔指了指门外的一片空地。
“哦，好。”因为是试运行，大切割机切完这一根就暂时停了下来，颜辉连忙拿起一把扫帚，准备去收拾木屑。
“别用这个，”赵哥也在旁边，连忙阻止了颜辉，他躬身跟着颜辉走到了地下，指了指锯片，“这玩意这会儿是停了，但是平时收拾锯末的时候是不停的。你得用白松的棍子给锯末往外扒拉一下，然后再用木锨直接铲就行了，这个锯末一直有，不用扫，留个几十斤也没事。”
这里与其说是地下室，更像是修车店为了修汽车底盘而设计的地道。
为了容纳带锯的下半部分，这里必须建设地下室。但因为设备本身体积大，这里的木屑并不能存放太多，太多就没办法运转了。
大概30斤木屑，颜辉随手收拾了20多斤，放在大背篓里，正好是一背篓。
把木屑倒在四叔指定的区域，颜辉知道这个活并没有之前理解的那么简单。
可以这么说，只要机器不停，他就没办法休息。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里到了晚上6点就停了，也就是说每天大概要工作10个小时。
四叔和赵哥他们这会儿已经出了门，在外面举行什么开工仪式，颜辉本来挺有兴趣，这会儿根本不想去。
工作的内容，和四叔说的是一致的，但是工作的强度，和颜辉理解的完全不一样。
很快地，开工仪式结束，巨大的带锯机运转起来，又一根原木被送了过来。
滋滋滋.巨大的带锯迅速地将白松原木一侧破开一层，颜辉就在一旁看着，耳朵逐渐有些不适，但看着还是挺好玩。
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大多数会觉得机械是美丽的，所以巨大的原木变成木板的这个过程，颜辉看着还说比较舒服。
但很快地，颜辉就不觉得好玩了，他去地下室收拾木屑的时候，整个地下的这一小片区域都是木渣乱飞、木屑乱飘的状态，颜辉硬着头皮，把一堆木屑拨过来，然后用木锨开始铲。
木锨比较不好用力，完全不如铁锨，但是在这里作业，只能用木锨、木棍，这是为了安全考虑。铁锨和金属制品如果碰到了锯带，那一定是非常危险的事情。而在这下面作业，要想永远不碰到锯带也是很难保证的。而如果木锨、木棍碰到了锯带，无非是换一根新的，这东西在加工厂随便可以弄出来。
一筐子很快装好，颜辉等了一分钟，接着下去装第二筐。
两筐装好之后，颜辉用扁担挑起两筐木屑，出门把木屑倒在了一个角落。
等颜辉回来的时候，地下室又有起码20斤木屑了，颜辉等了两三分钟，继续弯腰下去收拾。
第79章 滋滋滋
滋滋滋.
滋滋滋.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颜辉的耳朵已经都要聋了，头上更是沾了无数的木屑，这些木屑并不会划伤皮肤，但是颜辉浑身都是木头味。
他和工人们都不怎么聊天，因为带锯太吵，根本无法沟通。他发现，操作带锯的工人们，一般都戴着一顶雷锋帽，除此之外，还用围巾一样的东西护住口鼻。
颜辉现在没地方找，只能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说，现在大家都在忙，完全没有人理他。
天气炎热，颜辉把自己的衣服脱了，围在口鼻这里，充当一个口罩。
因为出汗，他浑身上下都已经沾满了木屑，但此刻他不能停，这个位置绝对不能停，停下来十分钟，整个工厂都要停摆。
颜辉也不是个放弃的性格，一口气干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说起来，这个工作并不算累，跟四叔说的一样，不需要出大力，也偶尔有休息的时间。
但休息的时间也就是一两分钟.
好在颜辉没有烟瘾，不然休息的时间抽烟都不够。
至于工作的时候抽烟？
严令禁止！
颜辉来这里工作之前，四叔专门问过他抽不抽烟，当时颜辉说不抽，也就没多想这个事。
到了这个工作环境，颜辉一下子明白了四叔的用意。
一是根本没时间抽，二是颜辉的工作场合抽烟很危险。木屑本就是易燃物质，在地下又光线不好容易迷眼，点燃火柴这种事很容易酿成大祸。
滋.滋..滋.
这个时候，带锯的转速开始降低，颜辉还以为是自己的木屑收拾得不及时，连忙拿木棍往里面掏，结果木棍一下子碰到了带锯，瞬间被切断了一个头。
这种切割根本不会把木棍崩飞，因为木棍在带锯面前和蜡烛没什么区别。
断了一小截，木棍完全不影响使用，颜辉抓紧收拾，却发现切完这根原木的带锯逐渐停了下来。
这把他吓了一跳，难不成带锯因为切到了异物停了下来？这这刚来就闯祸了吗颜辉一下子变得有些沮丧，做好了被责骂的准备。
带锯停了，颜辉从地下钻了出来，只见赵哥已经过来了。
停下来的带锯没了声音，颜辉突然觉得四周变得极为安静，其他的机器虽然还在运转，但就好像世界失去了声音，像是录音机停了电。
几秒钟后，颜辉的听觉逐渐恢复，这才缓过神来，凑到了赵哥旁边。
赵哥和两个工人正在拆卸锯片，颜辉忙问怎么回事。
“正常，锯片有损耗，得去磨一下，换上新的。”赵哥解释道，“上午切的是白松，木质比较软，大概两三个小时换一次。要是切硬木，换的就频繁了。”
“换一次要多久啊？”颜辉忙问道。
“十五分钟？”赵哥有些不确定，“先不和你说了，拆这玩意得我亲自来。”
赵哥拆着锯片，颜辉就有了难得的休息时间，既然需要十几分钟，那他就可以去院里抖一抖身上的木屑。
天气炎热，颜辉身上的汗已经和木屑黏在了一起，出门被风一吹还是舒服，他拍着身上的木屑，几分钟后碰到了出门抽烟的赵哥。
“你没经验，你看工人都戴着大帽子，其实就是怕头发沾了木渣不好洗，除此之外，他们耳朵里还塞了棉花，”说着，赵哥递给了颜辉一团棉花，“你试试。”
“谢谢赵哥！”颜辉觉得赵哥对自己还算不错。
棉花的隔音效果一般，但有总比没有强，颜辉现在还搞不到帽子，但是他也不急，刚刚进入八月，天气太热，戴着帽子有好处也有坏处。至于头发上沾粘理发！理短发！
赵哥抽完烟，颜辉也跟着他一起回去，这个时候工人已经把新的锯片安装好了，机器很快就能继续运转。
不远处，有专门负责磨锯片的地方，两个工人正在那里打磨带锯，看着也很辛苦想了想，颜辉还是觉得搬木屑比较轻松。
滋滋滋.
带锯重新开始运转，颜辉接着拿着木棍下去掏。
一上午时间，锯片一共换了两次，颜辉也就休息了两次。
要说胳膊腿，还真的没有多累，最头疼的就是木屑、噪音、粉尘.
中午休息吃饭的时间只有一小时，颜辉最想做的事情却不是吃饭。忙活了一上午，颜辉并不是不饿，而是浑身上下又痒又.
颜辉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就是难受。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颜辉比较适应湿热。虽然这工作又热又出汗，但闽南人确实比奉天人更适应这种状态，毕竟闽南的气候摆在那里。
工厂后面有冲澡的地方，颜辉过来的时候，这边已经有两个工人在洗澡，还剩下最后一个水龙头。
这个上面，有四五个黑色的水袋，里面的水经过一上午的曝晒，已经很热了，颜辉调整了一下温度，把身上的木屑冲了冲。
头发已经没办法洗干净了，里面的木屑、木粉把头发整个缠住了，颜辉打算晚上下班后去把头发全剪了。
洗澡的功夫，又有几个人过来排队，为了防止水用完，颜辉只是两三分钟就冲完了，抓紧穿好衣服出了门。
洗的时间太短，颜辉的胳膊肘、大腿根、头发等很多地方还都是木屑，尤其是耳朵
颜辉这才想起来耳朵里还塞着棉花，他刚刚居然戴着这个东西洗的澡！关键是他居然还不知道！
这棉花已经浸了水，外面还沾了木粉，取出来以后颜辉觉得耳朵通畅了太多，但还是把这两坨看着有些恶心的、湿透了的棉花给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