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哆嗦一下赶紧解释：“哎，我这……”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小事儿？杨阿姨，我姥姥的事儿怎么就是小事儿了！”姚金娜抢着发难，拦住杨春梅指责道：“呵！姥姥出事儿半天找不到你的人，你还有理了是吧？好不容易求着警察把你叫过来，你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一开口就是找茬？咋了，他王子健的学习就差了这几分钟啊？你又在哪干嘛去了？”
小姑娘火力全开，几句话说的杨春梅没办法还嘴。
平日里她还能够胡搅蛮缠几下，但这会儿看到房间里站着的警察还有门口的几个护工，她一时不知道发生什么，没敢直接耍泼。
“您好，我是漳河派出所民警胡立军。”
胡立军对杨春梅展示一下证件，再直接道：“叫你过来是有个事儿，这位姚金娜女士去派出所报警说她姥姥王金慈的五千块钱被盗了。作为受害者家属，我找您过来问一下情况。首先你是否知道王金慈女士手里五千块钱的事？再然后王老太承认说将其中一部分给了您的儿子王子健，这件事您是否知晓？”
“有五千块？”
杨春梅眉头一挑就要发作，瞬间反应过来赶紧道：“这事儿我不知道啊！我这两天比较忙都没有过来，钱被偷和我没关系。哎呀妈，你说你把这么多钱攒在手里干什么，这不是招贼么？您看您要买什么东西，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吃的喝的养老院里都有，衣服我回家给你拿，你哪有什么花钱的地方？这下好了，被偷了吧？”
“……”
王老太一声不吭，只转头看着窗台上的林戈。
胡立军也不戳穿杨春梅的话，只低头在本子上记录，再抬头道：“也就是说，你从头到尾都不知情？我先提醒一下哈，现金这东西瞒不了人的。这年头基本上都是手机消费，用大额现金买东西是非常惹眼的事情。不管是拿来打麻将还是拿来购物，稍微询问一下总能够清清楚楚。到时候和您说的不符，就要到派出所再谈了。”
杨春梅动作一僵。
她不知道胡立军这话究竟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派出所是否真的有这么大能耐，警察会不会为这么点小事大动干戈。但是去派出所……哪个好人会被传唤去派出所？
见婆婆不搭理自己，旁边死妮子又一副恨不得自己去死的模样，杨春梅脸颊用力的抽动了两下。
抬头看看胡立军再看看门外的几个闲的慌的，她吸一口气道：“我……我也不是偷东西好吧？你看这养老院乱七八糟的人进进出出的，我婆婆手里放这么多钱它确实不安全。所以那天帮她换床单被褥的时候，我看到了就帮忙婆婆给收了起来。到时候又不是不给她，我记着数呢！再说你看她每天吃喝穿用的，不都是我拿钱？”
门外传来低呼声，旁边姚金娜更是不屑的冷哼一声，让杨春梅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她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该老实交代，太丢人！但是……面对警察，还是发憷啊！再说这是自家的事情，自己也是为婆婆好，又没做坏事谁有资格在背后嚼舌根？
杨春梅越想越镇定。
胡立军记录完，表情依旧平静，只继续问道：“你从王老太床上拿走了多少钱？姚女士给的是五千块钱的现金，这已经属于大额案件，是不是全部被你拿走的？”
“没有！”
杨春梅赶紧摇头，“我只拿了不到三千块钱！嗯……我想想！那天买菜用了……打牌……晚上逛街……嗯……确实不到三千！应该是两千五六的样子，都在我卡里呢，我待会儿就给婆婆转过去！妈！您也说句话啊！您拿着现金本来就不方便对不对？我把那两千多块钱已经全部转到你退休金的卡里面了，一分都没用！”
杨春梅越说越慌，甚至前言不搭后语。但偏偏林戈和胡立军都清楚，只要她确实转账了，哪怕现在即时转账，这事儿都可以就这么了结。
清官难断家务事，有些东西从当警察的第一天起，老前辈们就会告诉菜鸟们要怎么做。
老人，是离不开子女的，至少在她闭上眼睛被送进墓地之前，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需要儿女操办。
所以，有些事情不能硬追究。
胡立军点点头，算是结束了对杨春梅的‘恐吓’。
再看那边脸色平静似乎对一切都不在意的王金慈老太太，胡立军在心里感慨一声，上前俯身低声道：“王奶奶，能告诉我一下，您给了您孙子多少钱吗？”
王老太一声不吭。
“给了王子健钱？您真给了？”
杨春梅刚才还在紧张，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事情和自己儿子还有牵扯，赶紧抱怨道：“您说您怎么能给他钱呢？他一个高中生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这不是让他学坏么真是的！快说哎您给了他多少，我晚上就让他给您还回来！您看您这么点儿事，闹的怎么家里个个人参与呢？一点钱儿，把家里这闹腾的算什么啊？”
王老太更加不愿意说话了。
‘滴滴……’
姚金娜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打开一看抬头道：“王子健跟我说了，奶奶给了他一千块钱。他在网上给奶奶买了个按摩仪还有大衣，已经发货了过两天就到。他还说这钱算是他找奶奶借的，等暑假了他就去打工还给奶奶。至于这买的东西，是他给奶奶的心意。挺好的，王同学还是挺懂事儿的，姥姥您有个好孙子！”
王老太的眉眼肉眼可见的舒展起来。
杨春梅听到姚金娜的话倒是眼睛一竖就要发飙，可被胡立军抬头看一眼，立刻就把脑袋缩了回去。
至于她回家后要怎么做，胡立军倒是没法管了。不过想来那王子健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也有应付自己妈妈的能力以及耐心。
“两千五六，再加一千，也就是三千五六百块钱！换言之还有一千五不知所踪！啧啧……今天这事儿，居然接二连三的出现嫌疑人！自家人闹完了，剩下的是谁？”
林戈在窗台上十分好奇的看向门外怼着的养老院几个人。
除了她们，应该再不会有什么别的新角色了吧？
这么一个小小的偷窃案，居然搞这么复杂。
胡立军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伸个懒腰将本子收好，自言自语道：“嗯！还有一千五！啧啧……数额依然不小啊，说不得深追一点，恐怕还不止王老太一个受害人！”
这话一出，沈桃和两个护工脸色大变。
只能说有些事情有些小便宜，全世界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养老院么，护工么，占点老人的小便宜司空见惯。只是你吃点水果拿点营养品没人追究，但拿钱是不是过分了？
胡立军拿出手机看看，再对沈桃笑道：“时间不早了，剩下的到派出所再问吧。沈女士，您看是不是跟我去一趟？说实话今天这事儿有点绕，要理清楚还得多麻烦你一下。”
“不太方便吧？我很忙的。”
沈桃尴尬一笑，‘偷偷’推攘一下旁边的护工大婶。
大婶的脸色很苍白，低着头挪步走进房间：“那个不好意思啊，我来……来打扫一下卫生。能不能……啊王奶奶，到时候了，我给扶您起来稍微运动一下吧。”
说着她快步走向王老太。
林戈一眼瞄到这人哆嗦的右手，仔细一看还能看到她紧紧攥在手心里的，红钞票的一角。
啧！
第77章 法兽
社区大楼的一楼门外，从侧面绕进去有一个小广场。
广场里摆放着一些健身器材，不过大多已经锈蚀破损，完好的几个也沾满着灰。
从四楼的养老院，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这个小院子。但是一般情况下，沈桃是不会允许那些老人随随便便下楼的。他们即使很闲很闲，也只能在四楼窗户静静眺望。
胡立军拿一张纸在墙角的椅子上擦擦，示意护工大婶先坐。
看她拘谨胆怯的样子，胡立军笑着道：“别担心，王奶奶不是已经原谅你了么？这事儿差不多就这样算结束，我也不说什么，只是以后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对吧？”
护工大婶赶紧点头：“我……我以后不敢再乱占便宜了。而且，是杨秀芳先说的钱的事，她鼓动我拿了钱再我们几个分，让马晓蓉她们不在外面乱说。”
胡立军点点头，心里则不置可否。
偷人家的钱，到底是谁的主意几个人分，再或者以为法不责众等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警察上门了也没作声，事情暴露了才想着解释，这本身就是存着侥幸心理，迟早是要栽跟头的。
甚至说实话，如果不是王老太还有她儿媳妇怕丑事曝光不愿意追究，再加上养老院里确实少不得人，否则这几个大婶有一说一谁也别想跑，一个个都要去派出所去蹲几天。
而现在，只能就这样了。
警察的职业并非只是抓人坐牢，在事情了结的前提下，为了社会稳定，有些事情确实不能做的太死板。
就好似闯人行道红灯的那些老人，交警队是不想管吗？更多原因只是实在没有办法强硬，只能选择妥协罢了。
当然，事可一不可二。要是这几个大婶依然死不悔改，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还是交警举例，你要真闯红灯被撞死，除非那肇事者太傻逼主动认怂拿钱消灾或者真的有过错，否则其实交警们还是很愿意判个全责，给旁人一点警示的。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能顺利结束把钱都算清楚，也是一件好事。
当然面前这个大婶，被沈桃开除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再一次严厉警告这名大婶，又上去办公室和社区领导交代两句之后，胡立军到四楼和姚金娜还有王老太打一个招呼，然后带着林戈告辞离开。
上车之后，他一路沉默不语，表情也有些疲惫。
今天这事儿虽然不大，但是折腾起来也忙了挺长时间。案件曲折复杂不说，给满身心眼子的几个女人做笔录，也让胡立军嘴皮子说干，很是愁掉几根头发。
偏偏不做还不行。
案件在外人身上已经结束，但胡立军手里还有记录归档的程序。到时候这几个大婶万一再小偷小摸被抓了，这份记录便是屡教不改数罪并罚的证明。
派出所会对一些小案子予以轻判，但不等于没有事后追责。这年头，违法犯罪的未来成本其实一点都不低。
所以啊，做人还是要老老实实的不要违法，不要觉得事儿小就没人管！
胡立军做出最后总结。
林戈则静静的趴在副驾驶座上，听胡立军一路路絮絮叨叨。
许多事情他之前都没有听说过，也没想到民众随便的一个报案，会给执案民警带来多么大的工作量。
难怪有些地方的派出所或者警察，对于一些鸡毛蒜皮的报警不愿意写接警回执，这虽然违规，但也确实是省事儿。
其实胡立军也可以这么做的。
但是只有立案并且记录了，才能给这些轻视法律的人一些有效的震慑。只有一个个单独做了笔录，才能让那几个爱贪便宜的大婶，心里多一份对违法行为的敬畏。
路上，胡立军给林戈讲了今天带他出来的理由。
并不是因为这样一个偷摸的小案子，而是龙小军的案子还在网络上发酵，市局给聂国强的压力很大，以至于他只能无奈迂回行事，选择让林戈出去避几天。
聂国强选择的避难所，是张勇的家。
张勇出差还没回来，他老婆杨晓彤最近几天也要在医院值班，家里只有小丫头张一宁一个人。
给张一宁找一个陪伴也好，让林戈照看一下这孩子也罢，总而言之聂国强和张勇电话商议又征得她老婆同意之后，给林戈找了个临时住所。
“咪咪，待会儿你可不要捣乱哈。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能不能住习惯，但不管怎么样你也别调皮，惹人家厌烦。”
胡立军把车停在一个小区里，下车之后继续絮絮叨叨道：“对了，杨晓彤听说特别讲究卫生，你到了人家家里也注意一下。撒尿拉屎什么的，别把人家里搞脏了。”
“你猫爷比你爱干净的多！”
林戈瞪了胡立军一眼，同时在心里庆幸自己幸好毛剃干净了。否则以银渐层一年换两次毛，一次换六个月的掉毛频率，他还真不敢保证会不会把张一宁家弄脏。
林戈自己心里也挺纳闷的，这银渐层掉毛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看那些田园猫还有蓝猫什么的，几乎没有人抱怨它们掉毛之类的问题。然而轮到英短的时候，掉毛方面居然比长毛的布偶还要夸张。偶尔甩一甩身体，掉毛就跟下雨一样。
不过……有利也有弊吧！
至少像林戈就很少操心自己的身体卫生问题。毛发旺盛的结果，就是哪怕是再脏的污垢，在他身上也保留不了几天就会随着掉落的猫毛离开。
林戈跟在胡立军身后，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
张勇所住的这个小区看起来有些老旧，楼层只有七八层高。
但环境还算不错，至少在绿化方面，比林戈见过的很多高层小区都强。
那些种点草坪弄几棵低矮植物的小区简直就是敷衍人，哪像这里绿树成荫，楼与楼之间还有十几米高的大树掩盖。就是不知道住在树边上的住户，会不会厌弃树枝钻进窗户里。
往里面再走一会儿，来到小区中心位置的一栋楼前，忽然看到七八个人正聚在一起争执着什么。
林戈只听到一些‘电梯’、‘一楼’、‘补贴’之类的话，那几个人很快就发现穿警服朝这边走过来的胡立军，一个个赶紧闭上嘴巴。
从这些人身边路过的时候，他们看向胡立军的眼神有些怪异。
不过既然人家没有求助，胡立军也不会自找麻烦。他只是领着林戈来到前面一个楼道口，再掏出一个感应钥匙打开楼道门，径直走到二楼。
挂着感应钥匙的绳圈上明明还有一把钥匙，但胡立军却还是选择按门铃。
林戈耳朵一竖，听到里面传来啪嗒嗒的脚步声。
很快门被打开，张一宁带着满脸的兴奋看过来：“咪咪，你终于来了！我都等的急死了！还以为爸爸在跟我开玩笑，是哄我玩儿呢！”
小丫头光着脚丫子把一人一猫迎进来，又给胡立军端来一小篮水果：“胡叔叔，怎么没有把胡苗带过来玩儿啊？今天好歹是星期天，你一个星期总得让她休息一天吧？”
“呵呵，晚上我再带她过来好不好？你俩一起睡觉，明天再一起去上学，不过记得晚上不要玩太晚，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