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戈莫名感觉有些骄傲，又稍微有点心虚。于是没理会钱伟，回到派出所之后他嗅到杨婷被关的位置，赶紧跑过去。
刚来到审讯室门口，就看见江燕穿着一身白大褂从里面出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杨婷和面无表情的蒋依依、袁美娟。
“江燕来干什么？”
林戈愣了一下。
什么时候派出所逮捕嫌疑人，居然需要先做体检了？而且还让一个法医过来，难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情况？
再转头看另一边，聂国强果然等在办公室门口，身边站着郑明星。
“江医生！”
郑明星率先跟江燕打招呼，聂国强倒是只简单的对江燕点点头。
见蒋依依和袁美娟把杨婷带走，聂国强和郑明星领着江燕进入办公室里，林戈赶紧在郑明星关门之前从缝隙里挤进去。
“啧！”
郑明星撇撇嘴，倒也没有把林戈往外赶。
办公室里聂国强正在给江燕倒水，江燕则低头整理文件。两人也不聊天，公事公办的架势让林戈心里一阵鄙视。
这夫妻俩在家里可不是这个样子，这会儿倒是装模作样起来。
“结果怎么样？”
郑明星率先开口，表情却有些奇怪。似乎有些期待，又似乎有些不愿意听到真相。
“确实存在被性骎痕迹！以我的专业能力判断，那种荫道遭受严重撕裂的伤痕，是旧伤，很早很早……”
江燕叹一口气，表情严肃的道：“刚才只是简单的做个检查，详细情况还需要去实验室那边做数据分析。但是结合杨玉华的供词，杨婷子宫受伤无法生育的概率……很大。呵……狗曰的畜生！”
说到最后，江燕忍不住冷笑着咒骂一句。
聂国强和郑明星的表情也变得十分阴沉，这个结果似乎是他们早有预料却又不愿意去接受的事。
林戈则愣了一下，好半天才理解江燕的意思。
她说的……是杨婷？
性骎？甚至还导致无法生育？
开玩笑的吧？
谁干的？
哪个畜生这么禽兽？
等一下！
“怎么把钱从毛家两个畜生手里骗出来……毛家两个畜生搞出大骗局，我在后面顺手牵羊偷偷捞好处，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林戈忽然回想起之前杨婷在托管中心说过的话。
“不会吧……他们可是……这怎么可能？再怎么夸张，也不至于这么……”
林戈傻眼了，只感觉一股火气从心底熊熊的往外燃烧。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瞬间来到德国或者曰本，也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市看守所，将那两个王八蛋千刀万剐！
“别乱想！杨婷不是毛守仁的女儿！”
聂国强似乎猜到林戈在想什么，抬头瞪了他一眼。
郑明星和江燕对这一幕也不奇怪，甚至对于林戈能够像人一样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恶心事儿，也并不抱疑惑态度。
“杨婷的母亲叫杨玉珠，确实是杨玉华的亲妹妹。但她和毛守仁之间的关系很清白，否则你以为马百分会随随便便就帮一个身份不明确的女婴上户口？”
聂国强再瞥一眼林戈，这才继续道：“杨婷的父亲，是一个用花言巧语哄骗了杨玉珠的混蛋。在杨婷出生前不久，他因为扒火车盗窃，意外被碾死在了铁轨上。毛守仁和马百分帮杨婷上户口又瞒着这件事，只因为杨玉珠是未婚先孕在那个年代容易被人说闲话，仅此而已。所以这个人就不提了，现在的问题是杨婷本人所遭遇的那些事儿，到底是不是毛家兄弟所为？”
“按照时间来算，那个时候毛家还没真正发迹，毛小明和毛小亮三十多岁了还没结婚没有女朋友。他俩小学就辍学，那时候一直在乡里厮混，又有因为打架闹事被马百分处理的经历。结合这两人的个人素质，杨婷的态度还有杨玉华的供词，他们确实存在犯案可能。当然这些话是没有证据的，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十好几年时间。”
郑明星补充说明，说着摇了摇头。
“但如果事情真的是毛家兄弟做的，作为母亲的杨玉华为什么直到现在才选择站在杨婷这一边？作为两人的母亲，杨玉华当时没有报警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跟杨婷一起昧下毛家兄弟非法集资的财产？她的动机是什么？目的是什么？心有愧疚所以补偿杨婷？这时候就愿意把两个亲儿子送进监狱了？”
江燕提出不同的意见，主要是作为女性也作为一个有儿子的母亲，这种事实在太考验她的价值观和承受能力了。
林戈黑着脸一言不发，搞毛啊为什么这时候让他听到这个恶心的事。
“或许……杨玉华当时只知道是单纯的性骎，再加上事情已经产生无法扭转，因此她选择了保护儿子，也有可能对杨婷进行过补偿。”
说到‘单纯’这个字，郑明星眉头皱紧仿佛吃了屎一样。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冷静的继续道：“杨婷之所以从毛家人的世界里消失，很可能就是基于这种补偿以及对她、对毛家兄弟的保护。但是现在杨婷长大了，当年的阴影这时候才悄然发酵。张勇刚才跟我说杨婷有恐男迹象，我让人对她的通讯记录进行调查，也发现她确实没有异性朋友。然后又或许是偶然体检什么的，这个女人忽然发现她无法生育，杨玉华也这才知道当年的事情竟然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因此后悔莫及？这种愧疚之下，再加上杨婷可能对她提出了要求或者要挟？再加上发现两个儿子正在进行非法集资犯罪行为，这才做出选择？”
抬起头看看聂国强，再看看江燕，三人一齐点头又摇头，让林戈一阵迷糊。
林戈知道他们为什么摇头，因为从头到尾这些推断都不存在任何证据。或许推理链条可以形成，但是没有证据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杨玉华和杨婷选择对毛家兄弟复仇，那直接报警就好了啊，何必搞这么麻烦？
不过……林戈倒是可以想到，杨婷为什么会留在托管中心，为什么会在小学附近工作了。
因为她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无论是心理原因还是身体原因，她都没办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哪有不喜欢孩子的女人呢？于是杨婷来到了这个距离童真童趣最近的地方，离这些可爱的孩子们更近一些。
“卧槽！她硬要搞这笔钱，不会是为了改造白云路小学吧？在白云路小学附近生活的这几年，她难道把学校里的孩子都当成了自己的……”
林戈恍然大悟又有些匪夷所思，总感觉这事儿有些夸张离谱。但是想想杨婷是一个受过严重心理创伤的女人，再加上又不是花自己的钱，说不定还真能有这种想法。
而这事儿要验证也简单！
白云路小学校园里有新整备的痕迹，看看是不是有人捐款就能清楚了。再找到被杨婷藏起来的那笔钱，看看被用在了什么地方……
“面对亲外甥女的悲惨人生，无法接受同时受到要挟，只能选择大义灭亲？”
聂国强嘴角一挑，大义灭亲四个字说的格外讽刺。
“还是需要证据支撑！”
郑明星摇摇头，抿一下嘴唇道：“继续加强对杨玉华的审讯吧！还有杨婷那边，也需要派心理专家打开她的心锁。必须要让她明白一件事！她受到的伤害，会由警察和法律为她复仇，但私人报复绝不可取！哪怕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可如果真相真如我们猜测的这样，犯罪者就必须为他们的所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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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 妇仇者（赶紧订阅）
狭窄的审讯室，蒋依依和孙畅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女人。
房间里的气氛十分压抑，但一时半会儿谁也没有开口的心思。
得知眼前这个女人的过去之后，蒋依依和孙畅哪怕到这会儿，心情也难以平静。她们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个看起来跟自己同龄的女人，竟然还有这么悲惨的一段往事。
说实话，两女这会儿已经没有办法将杨婷当作犯罪嫌疑人看待了。
尽管心知这个女人确实参与了毛家人的非法集资案件，但蒋依依和孙畅看向杨婷的目光中，却只剩下同情和心疼。
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能有这种事？
太过分了！
这个女孩儿……太可怜了！
“怎么……是在同情我吗？”
最终还是杨婷率先开口，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故作平静的道：“知道了我的丑事，所以用这种眼神看我？但是没必要，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也不需要你们觉得我可怜！所以……能不能麻烦不要露出这种恶心的样子？说真的，让我想吐啊！你们是警察好不好？警察要有警察的样子，少特么在这里瞧不起人了！”
“……”
孙畅被骂的怔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转头看向蒋依依。
“这个房间里的摄像头已经关闭了，我也没有携带任何录音录像设备。房间是隔音的，外面听不到里面任何声音。所以这会儿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三个女人！”
蒋依依表情平静，眼神倒是转换过来。她心知杨婷说得对，都过去这么久了，同情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打感情牌？”
杨婷依然冷静，冷笑一声道：“该告诉你们的，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别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还是说你们指望我改口，非得再指认出一个人来？也可以！唔……让我想想！就我干妈吧！我干妈叫王素丽，小明食品有限公司的一名清洁工，负责打扫办公楼卫生特别是毛小明的办公室！毛小明的许多秘密，都是她告诉我的。四年前毛小明从开始设计这个集资骗局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我才黄雀在后，从那时候就开始设计怎么让他倒霉。”
说到这里顿一下，杨婷继续道：“看！我招供了一个同谋，去把她也抓起来吧！呵呵……原本我是打算等事情闹得更大，让他的罪名可以判处死刑的时候再想办法向你们揭发的。哪想到你们的反应速度比我快，才这么点钱就把他逮住了，这才能判几年？啊！一边说同情我，一边却跟我对着干，啊这才能判几年！”
“十年到十四年，最高不超过二十年。”
蒋依依接过话头，平静的道：“按照我国法律，非法集资金额较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可以判处有期徒刑七年以上直至无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直接判处死刑的说法。”
杨婷愣了一下。
“你的干妈王素丽，三年前去世了。虽然去世原因是疾病，但是毛小明没有给她缴纳社保导致她无法享受职工医疗，是她因病去世的原因之一。根据医院里的记录，你给她缴了许多医药费吧？只可惜人还是没能救下来，我在这里对你说一声节哀。她收养你这么些年也不容易，确实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女人。”
看着杨婷的脸色变得难看，蒋依依继续道：“但是杨婷，我觉得王素丽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但你现在的问题不就是一个无法生育么？女人又不是非要生孩子？女人又不是男人的附属物，凭什么就一定要给他们生儿育女？对不对？你明明可以不把这点事儿放在心上，明明可以按照王素丽的临终嘱托过好自己的生活，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真喜欢孩子，王素丽收养了你，你也可以去收养一个需要帮助的孩子啊！以你的情况，办理收养手续并不难！将王素丽的精神传递下去才是你该做的事，而不是执着于复仇把自己变成……”
“我不该复仇么？”
杨婷打断蒋依依的话。
蒋依依毫不犹豫道：“你随时可以报警！我国刑事犯罪没有固定追诉期，性质恶劣的无论过去多久，只要你报警，警方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该死的畜生付出代价！”
“是两个畜生！两个！”
杨婷忽然伸出手指摆了一个V字型，哪怕坐在审讯椅上，脸上也带着渗人的笑容。
尽管手腕拷着手铐抬不起来，她依然倔强的伸出两根手指冷笑道：“我永远都忘不掉那天发生的事！这辈子都忘不掉！一个抓着我的手，一个打我扒我的衣服……呵呵……所以啊！我为什么不能自己来复仇？靠你们么？有用么？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你们还能做些什么，谁还能拿出证据来？靠你们，当然不如靠我自己！”
“但是金融诈骗类犯罪没有死刑，强奸罪有！”
这次轮到蒋依依打断杨婷的话了，只用一句话就让杨婷愕然愣住。
她愣愣的看着蒋依依，一时居然不知道该怎么怼了。
蒋依依皱着眉头，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揉揉太阳穴，另一只手指着自己胸口道：“杨婷，我刚才就说的很清楚了！这里只有三个人，我们的对话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所以现场没有什么警察罪犯，只有三个同样身为女人，是互相能够理解对方的身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是警察没错，但我又不是法律机器？我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情绪和判断能力。你的遭遇我非常同情，甚至感同身受！所以我也觉得畜生就该死！千刀万剐无所谓，但一定得死！”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蒋依依咬牙切齿似乎要把牙齿都给咬碎掉一样。
旁边孙畅也是同仇敌忾的点头，表示欺负女人的畜生就该死！
一个干脆的‘死’字，让杨婷彻底沉默了。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警察既然站在她这一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怼她们，讽刺她们？同为女人，有必要吗？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杨婷的声音变得轻微许多，情绪也淡漠下来，“那两个畜生已经被抓了，接下来怎么判是你们的事，我管不着也没法管。但是钱，肯定不会还给你们，也不会拿来给他们减轻刑罚！它会去它该去的地方，而不是赔偿一些助纣为孽的蠢货！有本事就把我当主谋判呗，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同归于尽也挺好。”
“……”
孙畅沉默了，杨婷的倔强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你的复仇呢？”
蒋依依再度开口。
“哼！”
杨婷冷笑一声耸一下肩膀，意思是你特么把我抓了我还怎么复仇？
“看你的情况，你应该研究过相关法律。只是发现时间过去太久没有办法对那两个畜生实施复仇，才会选择用其他方法让他们付出代价。但是你搞错了，法规是法规，犯罪是犯罪！法律条文是可以改进和调整的，事实上已经发生过的犯罪行为却绝对不被允许逍遥法外！你觉得没有证据？但我觉得有！想方设法也要搞到！我是警察，这种事我比你有经验！所以我觉得两颗花生米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复仇，而不是以伤害更多人为代价让他们坐牢！从女人身份来说，我觉得光坐牢还不够！”
蒋依依说着让孙畅有些愕然的话，回头看蒋依依一眼，却发现她居然是一副理所当然站在同样身为女人的杨婷这边的态度。
只是……
哎！身为警察，说这种话合适吗？什么叫我比你有经验？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