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头儿反倒有不同意见，他这会儿对林戈是越看越顺眼。
他年轻时候在乡里给人家耕牛看病，也是见到过不少富有灵性的动物，一般都是猫啊狗啊黄鼠狼之类的。甚至孙老头儿隐约还记得几年前见过一只黑猫，是在荆市的一个旅游景点附近偶遇的。那只黑猫也是聪明的像个人一样，身后还跟着一个不知道是保镖还是管家的人物。那只猫在会纪念品摊子上各种挑选，甚至还特么懂得选颜色！然后每次等它把东西选完，它后面跟着的司机就会老老实实付钱。最后的时候看见那只猫跟着一个脖子挎着大相机的人走了，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有了那只猫打底，孙老头儿这会儿觉得这只叫咪咪的猫一点都不奇怪。都说五百年有圣人出，这隔个几年出现一只特别有灵性的猫，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儿。
“灵性个屁，就是邪祟！”
李麻子懒得跟孙老头儿吵架，把手里的活儿差不多干完，把猫丢到一边再不耐烦的换一双手套，他看向那只瞎眼老猫。
“这猫……怕是难得熬过这几天。”
“是啊！眼睛都脓瞎了。”
孙老头儿遗憾的摇摇头，对这只老猫的情况不抱希望。农村里这样的猫，一般都是驱赶到外面任由它自生自灭；而城市里病成这样，也是无声无息死在哪个角落没有区别。
但是看到这只老猫漆黑没有杂质的皮毛，他忽然又想到那年看到的那只黑猫。已经过去太久他不太能分辨是不是同一只，但总归起了恻隐之心，走过去将老猫拧过来。
老猫也不挣扎，颇有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但是从它愿意跟着瘸腿过来小观园，林戈却觉得它还是想活，或者不想因为这种方式而死掉。
孙老头儿没把老猫放到石桌子上，而是在地上用脚划拉出一片干净的地方，就这么弓下腰给老猫做检查。
然后在林戈瞪大眼睛的惊悚目光中，他把老猫的眼珠子给挖了出来！
准确来说，是老猫的眼眶已经烂了，稍微一抠眼球就掉了出来。
“卧槽！”
林戈被吓的浑身毛都竖起来了，赶紧的往后退再弓着背脊怒视这一幕。
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地中海老秃子居然这么莽！你就算知道这猫眼睛有问题，也不应该这么干呐！人吓猫是要吓死猫的，这特喵的晚上万一做噩梦怎么办？
“啧！没救了！”
李麻子嫌弃的退后两步，这样的画面就连他也有些忍受不住。
反倒是黄芪看到这一幕之后走过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老猫流脓带血的眼眶里看。手机的灯光没有让老猫产生任何反应，眼球被挖走也只让它稍微有些不适，甚至林戈还感觉它表现的比刚才还轻松一些。或许是这两颗留在感染处的眼球其实更加让老猫不适应吧？它这会儿甚至还张了张嘴巴，仿佛在打哈欠。
孙老头儿有着厚厚眼袋的眼睛眨一下，看到这只猫似乎恍然回忆起了什么，表情也变得莫名感慨起来。
“这只猫我带走了！”
他从盒子里再取出一支手套，将两枚猫眼装进去，然后蹲下身将老猫抱起来。
“能救好是缘，救不活是命！这老东西这种情况都能够坚持到现在，我觉得它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唔……也没别的什么我能帮忙的了，相比打针我更喜欢动刀子。我就先走啦，黄芪你有空了记得请我吃饭。”
说着孙老头儿当真也不停留，径直来到他的小电动车前。脱下白大褂垫在前面框子里，再小心翼翼抱起老猫把它放进去。
从头到尾老猫半点不挣扎，甚至体型略大脑袋挂在外面，它也一动不动。还是孙老头儿一时恼火将框子的盖子撇掉框子掰散一些，这才让老猫能舒适的躺进里面去。
这老家伙性子略急，头也不回就这么急匆匆的离开。
“呵！老东西！”
李麻子似乎知道孙老头儿的心思，冷笑一声却没有多作解释。而且怎么可能对一个小辈解释吗？当年的事情埋在心底就好了，那只特殊时期救了老孙一家的黑猫。
孙老头儿走了，他却不急着离开。反正最近这些天都不指望老东西陪他出去钓鱼了，这会儿继续摆弄这些猫也挺好。
于是李麻子一边跟黄芪一起处理那几只病情更加严重的猫，一边陪着等待疫苗过来。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太阳从头顶藏入云层中，这才有一辆微货轻卡停在小观园外面路边。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领着两个小年轻打开车厢后门，里面放着几台挤挨在一起的大冰柜。他从里面拿出几盒大包装的疫苗盒子，辨认出亭子再看到黄芪，赶紧小跑过来。
“我说黄老板，你怎么跑这地方来做生意了？哟呵，好多的猫！”
将盒子放到旁边空着的石凳子上，他跟黄芪打声招呼再环顾四周，忽然笑道：“怎么着，忽然做起慈善来了？给这些个野猫打疫苗，你怎么想的？哪来的钱？”
“这位真老板出钱，我只负责干活儿。”
黄芪抽空指一下蹲在亭子栏杆上的林戈，再又低头继续给手中的倔货喂药。这狗东西真是宁死不张嘴啊，好不容易喂进去还被它吐出来，忙的黄芪一额头汗。
“哟呵？猫儿老板？”
这下轮到这位兽医老板大吃一惊。
给野猫打疫苗已经够奇怪，结果有这个想法的居然不是烂好人黄芪而是一只猫，这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林戈瞥他一眼，没打算理会这个大惊小怪的家伙。
黄芪同样没时间聊天，只头也不抬继续道：“一万块钱不少吧，足够你帮忙干点儿活了。喏！现场所有的猫，每一个都要打一针。你让你一个徒弟帮忙你打针，另一个帮忙拍照计数，别给打漏打多了。我可跟你说清楚啊，这位老板是派出所的。你要是偷奸耍滑被它发现，到时候……卧槽还敢咬我？反了天了你！”
话没说完，黄芪差一点被抓着后颈的那只倔强猫回头咬一口，顿时恼火的一巴掌扇在它屁股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鬼，但凡是个猫，它就喜欢被打屁股！黄芪这一巴掌下来，手中那只猫顿时就老实了。它甚至翘着尾巴朝黄芪身上凑，似乎还想再挨打几下。
而听到黄芪的话，这位兽药老板则瞪大眼睛拒绝道：“黄老板，你跟我开玩笑吧？这么多的猫还没关笼子里，我光抓它们就要累死，还给它们打针？怎么打？”
“咪咪，你安排一下！”
黄芪继续干活儿，把麻烦事甩给林戈。
林戈也没有拒绝，只在这位兽药老板的注视中站起来，伸个懒腰又打个哈欠，然后对着那边越玩越兴奋的猫群就是一声咆哮。
“嗷呜！”
“！！！”
所有的猫顿时全部止住动作，一起竖起耳朵扭头看向林戈。
整齐划一又不可思议的一幕，将这位兽药老板给吓了一跳。他其中一个徒弟甚至被吓的身体哆嗦一下，险些没把手里的手机给甩飞出去。
就连李麻子也被林戈的声音吓到，正打算将一只必须手术的猫塞进笼子，却手一抖将那只猫摔在地上。
“这……啥猫啊这么渗人？”
兽药老板惊疑出声。
而后在他的视线当中，林戈转个身面向凉亭外面。而周围的群猫看到这个动作也都条件反射的行动起来，迅速在林戈的前方汇聚，在亭子前面形成不太整齐的几坨队列。
但即使如此，这一幕也足够让现场众人大吃一惊了。
野猫们居然会列队？
甚至这只银渐层只是吼了一声，这些猫就全部明白它的意思，然后一个不漏全部在它面前乖乖蹲好？
李麻子瞪大眼睛险些左脚拌右脚，好悬扶着凉亭柱子才站稳。兽药老板更是不堪，唯独他那俩徒弟只感觉惊奇，甚至跃跃欲试要拿手机把这一幕给拍下来。
“大惊小怪！”
黄芪撇嘴，对这种事儿早已经有了免疫力。关于这只猫的传说已经够多了，这点事儿跟它之前做的那些不可思议奇迹来说，简直小巫见大巫。
“别浪费时间了！老板，赶紧拿盐水化疫苗啊！两百多只猫呢，这么墨迹要弄到什么时候？”
黄芪不耐烦的催促一声。
林戈也跳下凉亭，去队伍最前面挑选了两只看着比较乖巧的猫上前，静静的等候药店老板完成准备工作。
说实话，打疫苗这种事儿其实挺简单的。
人类一般采用肌肉注射，但是对于猫来说，皮下注射才是最安全的方式。特别猫后颈皮厚没有血管，针扎进去也不会痛，又不会被它自个儿舔毛舔到导致感染，属于是最完美的扎针位置。
再加上林戈控制猫不让它挣扎逃走，因此对这人来说也就是将瓶子里的疫苗融化了吸进针管，然后给猫‘bia’一针，一只猫的疫苗就打完了。
然后用针头吸一些旁边放着的医用酒精再挤压出来，反复两遍完成消毒的这点时间，徒弟也把第二瓶疫苗融化并且拿到面前。
然后又是下一只猫……
由于林戈控制着猫群没有移动位置，因此这会儿甚至不需要用拍照或者录像的方式确定哪只猫有没有打漏或者多打。
于是一个徒弟负责准备疫苗，一个徒弟负责给轮换的针管消毒，这名老板只需要将疫苗吸进针管再给猫‘bia’一下，就能完成一次打针工序。
整个工作就好像流水线一样，一只一只猫轮流从这人面前走过，若无其事的挨上一针，然后去旁边跟其他挨了针的猫一齐议论谈感觉。甚至聊的恼火了几只猫瞬间打闹起来，你追我赶去了假山那边，对此林戈也完全不管。唯独只有这边排队的猫产生骚动的时候，他才会走过去给一巴掌，让这些家伙重新老实下来。
甚至到中途的时候，一次次看着同伴挨针，余下的这些猫对这件事儿已经彻底不再害怕。
它们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用力往前挤，想更早的尝一尝被人类这么弄一下到底是什么感觉。嗯，然后被林戈一巴掌锤在脑门上，晕晕乎乎好半天才爬起来。
总而言之一切工序都很快，最慢的居然是两个徒弟跑去车子里把疫苗往这边搬。
大约只过了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除了几个重病号之外的其他小弟们，就全部打上了它们人生中的第一支抗病毒疫苗。
“也不是第一针吧！至少这个家伙，这个家伙，还有那两个，都是被人遗弃的宠物猫，说不定被人买走之前打过一针两针。当然也正是这少许的一针两针，让它们面对这次猫鼻支病毒袭击，没有受到伤害。”
黄芪指着已经全部四散溜达的猫群对林戈解释，着重强调打疫苗对这些猫的保护性作用。
“那我要不要也打一针呢？”
林戈有些犹豫，想想还是决定算了。他对自己的身体免疫力有信心，江燕给他吃的东西说不定比这些疫苗效果更好，就没必要打针以免造成某些不可预知的情况。
这时候兽药老板已经捶着腰，带着他的两个徒弟离开了。
两个家伙拍了好多视频，一边走一边打字也不知道正在对谁炫耀。他们走的时候甚至不忘跟林戈远距离合照，似乎想沾一沾这只猫的神奇。
当然拍照的人不仅是他俩，路过的行人有不少看到这稀奇一幕的，也都在赶紧拍视频。
而对于这种事儿林戈已经完全习惯，瞥一眼就不再理会。
“我也走了！请老孙吃饭的时候，别忘记给我打个电话。哦，这只猫我带走了！感觉最近家里有点闹腾，这家伙应该是个能捉老鼠的。”
李麻子帮黄芪将剩余八只不能立即打疫苗的猫装进笼子，再叠进黄芪的电动车后面箱子，然后捶捶腿顺手捞住已经在他身边蹭了好半天的黑猫，把它往电动车脚踏一丢，就要告辞。
黄芪承诺了请吃饭的事，又目送几人全部离开，这才重新看向林戈。
“咪咪，这几只猫需要等病情好转了才能打疫苗，就等回到我那边先治好病再说。不过今天这些其他猫的事儿，咱们是不是该结算一下我的医药费了？”
“自己刷！”
林戈嚣张的露出脖子上二维码，心里却在嘀咕这两个老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特别是这个叫李麻子的老头儿，他嘴里一直说着猫很邪乎，但为什么却还是带着一只黑猫走了呢？那黑猫没敢挣扎可以理解，但李麻子养它真的是为了捉老鼠？
林戈感觉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事儿，但是想一想跟自己无关，再加上小弟能够被人收养也是好事儿，于是就将它抛到一边。
第538章 乡音无改
“风吹蛋壳散，财去人安乐。”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能花钱才会赚钱！”
“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
去往蒽市的大巴车上，林戈用一种抑郁的表情望着窗外。哪怕外面万物复苏的春天景色相当不错，也没有办法让他的心情变得好转过来。
因为他已经一毛钱都没有了，二维码账户里最后的一点余额，全部进了黄芪的口袋。
这个可恶混蛋甚至采取分次扫码的方式，把林戈账户里的钱掏的一干二净。直到连最后一块钱都扫不出来，他才得意的笑着把林戈放过，再嚣张离开。
而后回到派出所，聂国强又找上门。他将这个账户纳入管控，以林戈乱花钱为借口，对林戈的工资卡进行了限额操作。换言之以后但凡超过两百块钱的支出，林戈都必须向聂国强申请并且得到同意之后才能使用。甚至他还把林戈工资的三分之一自动转存进一个所谓的‘养老’账户，直到林戈年迈不能干活儿了才能拿出来。
虽然这种事儿说不上过分，但林戈在下个月发工资之前已经身无分文，却是他不得不发愁的事实。
这会儿去李思语的老家，他连买礼物的钱出去景点溜达的钱都没有，这如何不让他忧郁？
“咪咪，你在叽叽咕咕什么呢？”
隔壁座位，李思语心情倒是十分不错。这次回家好歹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甚至由于之前和林戈一起在楚市的辛苦，聂国强还对她暗示明年的编制名额有她一份。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意外之喜。
对于一个刚刚在派出所上班半年左右，正式成为辅警也才三个月不到的她来说，能够这么快成为一名正式警察，这是过去在梦里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李思语打算这次回家之后，给李家的祖宗们多烧一点纸钱，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一起高兴高兴。
“不要着急啊，去蒽市还需要坐好久呢！只可惜咱们个人行程买不了你的高铁票，否则坐高铁就快很多了。至于现在，你再忍耐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