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人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聂国强心脏一滞，赶紧握住对讲机大吼。
“杨昊，快下来！”
“！”
众人心中一惊。
可这时候，已经迟了。
在无人机的镜头中，大家只能焦躁的看着龙小军从袋子里提出一个油壶一样的东西。
他慢腾腾旋开油壶盖子，将里面的液体沿着略微倾斜的烟囱外壁，以及就在他脚边的爬梯钢筋，缓缓倾倒下去。他的动作，十分专注认真。
所有人，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是汽油！玛德畜牲，敢倒汽油！”
对讲机里传来杨昊气急败坏又惊恐绝望的声音。
所有人都清楚的看见，已经爬到八九十米高的杨昊，身上手上已经被汽油浸染。
而他……没有任何反制措施。
“嘿嘿……钓到了！”
龙小军狞笑着开口，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打火机，对着镜头耐心展示。
等无人机认准他手里的东西之后，龙小军重新坐稳，对着下面绝望的杨昊咒骂道：“臭婊#养的，现在能好好谈谈了吧？老子还不想死，但老子不介意找个人陪葬！而且……在这么多人看着的时候烧死一个警察，牛逼大了！”
“……”
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有些模糊，但下方众人的心情还是沉到了谷底。
半晌，宋国人冷静的开口：“杨昊，不要慌。你大声问他，他想要什么条件。只要能办到，都可以答应。”
“组长！”
杨昊的声音有些哆嗦，他很想勇敢的反对，却没办法把话说完。
他很想当一个英雄，却也知道这时候，他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宋国人的沉默让他悔恨，只能咬着牙大声传话。
“哈哈……怂逼！”
龙小军的话，像刀子割在杨昊的心头上。
“老子早料到了这一天！你们知道为了把这些东西弄到并且搬上来，老子废了多大的劲吗？十桶汽油，两百公斤！老子一个人爬了六天六夜！指望汽油挥发救他下去，别做梦了！”
宋国人脸上铁青。
这家伙……是个神经病啊！
有这个耐心和勇气，他做什么不好？
“哈哈……”
龙小军越想越畅快，甚至摸出来一罐啤酒喝上一大口。
“嗝儿！放心，老子也不让你们难做。呵呵……上来了，我就没打算再逃！老子也清楚，指望你们老老实实放老子走，那是白日做梦！就算走，又能去哪里？不能出国就是个死！”
“你想要什么？”
宋国人彻底冷静下来。
杨昊咬着牙转述。
“哈哈！人活着，就是为了个钱字。我要的也不多，一千万。人民币就行了，不要什么美金。锅炉房办公室抽屉里有一张纸，上面是账号。往那里面打一千万，我这边收到消息了，我就下来自首。时间么……随便你们。反正下面这兄弟敢乱动，或者我汽油差不多用完，我就点火。当然你们也能试着枪毙我！来，朝我脑袋打，打不准就死两个人！”
龙小军指指自己的脑袋，表现的有恃无恐。
而所有人都清楚，在周围没有任何制高点的情况下，想从下往上一百多米打中人的脑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除专业兵王之外的人是做不到的。
而漳市，没有驻军部队。
“为了区区一千万，你就做出这种事？龙小军，你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吗？”
宋国人对旁边的人使个眼色，再痛心疾首的回应。
“没办法啊！我儿子在缅甸被人扣了，送了个小指头回来。我原本良民当的好好的，可筹不到钱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我想重操旧业？你以为我不想喝酒打牌？但是不行啊！儿子死了，我老龙家的根就丢了！我找艾伟那王八蛋借钱，他居然敢敷衍我？玛德老子把名字借他做犯法的事给他顶罪，他却要我儿子去死？”
停顿一下，龙小军歇斯底里的继续道：“杀了人，老子也知道跑不掉了。正好！无所谓！老子不跑了！反正是个死，老子现在什么都不怕。老百姓的命不值一千万是吧？没关系！钓鱼么！钓个警察，总值一千万了吧？我槽他@#$#的#&……”
龙小军用力的捶打着砖墙。
而随着他的咆哮和诅咒，一些之前没弄懂的细节，现在也终于得到了解释。
原来，有两个“龙小军”。
牵扯到盗窃团伙的龙小军，已经被真的龙小军给杀了。至少，从头顶上这个龙小军的话里，应该是这个意思。
他筹不到钱救陷入缅甸的儿子，就杀了同伙。然后利用警察和他自己的命，威胁国家要钱。用一千万，换在国外的儿子的自由以及未来的享福。
这就是现在警方面临的情况。
但是对警方而言，这事能不能答应？
一千万直转境外，就一分都要不回来了。
甚至这件事一旦曝光出去，财帛动人心，万一再有人学着他威胁警察，怎么办？
还有！这几年国家一直在拼命宣传缅甸以及电诈的坑，为什么还有人去送死？
龙小军有罪，他的儿子又该不该救？
远的那些不说，龙小军要钱不要命了，杨昊怎么办？为了一千万，让他死？
怎么可能！
深呼吸一口气，宋国人沉声道：“给我一点时间，我这就安排人转账。但是这期间你要敢伤人，我拼着坐牢也要弄死你，连你儿子一起！”
“你………”
龙小军被唬住了，哆嗦一下差点没把手里的打火机摔出去。
“哼！”
他再喝一口壮胆酒。
第67章 信任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名市局的干部匆匆赶了过来。
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上面不同意！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无论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这个口子都不能开。
国家，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
不讲条件！
宋国人点点头，既没有反驳也没有骂娘。
因为人家说的本来就很有道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乱鼓捣的。一千万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小数字，甚至不往钱上面谈只说道理，这口子一开，说不得就可能天下大乱。
财帛动人心呐！
宋国人摇摇头，再看往墙上浇完第三壶汽油的龙小军，他将几名骨干召集起来，继续研究救人办法。
狙击方式，在第一时间被排除了。
因为汽油这东西，遇到点儿火星就会燃。而龙小军屁股以下那一圈的铁护栏，缝隙太小。
一旦子弹擦过铁护栏炸出丁点儿火星，后果谁也无法承受。
从里面潜入的方式，也被排除。
倒不是因为危险或者别的什么，龙小军能从黑漆漆的烟囱里爬上去，换作警察也一定能做到。
但是……
怎么防止被发现？因为倾斜角度问题，爬到顶的时候手脚都得攀着架子，那就是把脑袋放到龙小军面前让他杀！
还有别的许多办法，也在讨论中纷纷被排除。
龙小军选择的这个位置，说真的太他妈‘完美’了！在必须保住杨昊的性命的这个前提下，警方的诸多手段都施展不开。
“老宋，怎么就闹成现在这样子了呢？”
张浩头疼的点上一根烟，身为特警支队队长，他昨天还觉得事不关己，这会儿就不得不陪着宋国人把头发薅秃。
“一时大意了啊！这件事之后，我会做检讨的。”
宋国人脸色阴沉。
这件事不得不说确实是他的错，将案件的危险程度定性为盗窃团伙之后，他小瞧了对手的丧心病狂。
龙小军的手段，某种程度上，已经算得是自杀式恐怖主义袭击了。
在国内，几时能碰的到这样的悍匪？
“你们说，他背后有没有人？”
张浩掐灭烟头，扭头看向众人：“他说他儿子被缅甸方面挟持绑架，我就当是真的。但你们说他现在的做法，到底是为了钱？还是被逼着要闹出一件大事？外面都看到了吧？这事儿已经算是闹大了，咱出动这么多人，再加上警车，工程车，救护车乱七八糟的一堆，外面人都看在眼里。我估计这会儿，外面直播都偷偷架起好几个了吧？老百姓不清楚真相，但谁看不到烟囱顶上坐着一个傻逼？杨昊那小子的脸还有身上的汽油，手机摄像头也能拍清楚吧？”
宋国人眉头一皱，“网警那边处理了没有？如果真像你猜的那样，这件事可绝对不能在外面瞎传。小刘，把看热闹的人处理一下。看归看，拍照咱也没法管，但直播就过分了！”
“你管得了么？有本事，你把外面那几百号人的手机都给收缴了？”
张浩翻个白眼：“别考虑那些事儿了，都交给网警部门操心吧。现在还是研究一下怎么把杨昊救下来，没了人质，龙小军也就是一颗子弹的事情。”
“老刘同意了？也对，必须快刀斩乱麻！没了龙小军，顶多咱辛苦点儿从别的地方找线索！”
宋国人点点头。
可话虽然这么说，但要怎么才能在龙小军的威胁下，让杨昊平安的落地呢？他是人，不会飞，往下爬的速度也肯定赶不上汽油燃烧蔓延的速度。
一群人都在发愁。
龙小军已经在浇第四桶汽油了，谁也不敢保证他真的有耐心等待到把两百公斤汽油慢慢浇完。
“组长，别管我了！直接弄死这小婢养的！”
杨昊的情绪有些崩溃，他在对讲机里嘶吼。他声音里的绝望和哭腔，让下面众人心中异常难受。
警察也是人，谁不怕死？
大家都能够体会，他在这漫长等待中无时无刻被可怕汽油淋浇在头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闻着周围浓烈的汽油味道，心里是多么的绝望和无助。
只身临其境的想一想，大家就都能感受到那种恐惧。
但是，怎么可能不管？
说真的宋国人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全体警察撤退，甚至跪着将龙小军恭送出境，也绝对不能任由杨昊被烧死在大家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