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方芸无论衣着还是脸上神情都很正常的样子，郑明星又觉得事情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先进去吧！我先前接到火车站的电话，就估算着你差不多也该到了。郑家成想爸爸，还来来回回里外跑了好几趟。哦！这位是我们县的县官员，孔忠培孔书记。这两位是县公安局的鲁定平鲁局长，市纪委的熊干事。他是我的爱人郑明星。他旁边两位还有这只猫，都是楚省漳市漳河派出所的警察。也是我专门向纪委领导申请的，重要支援力量。”
方芸领着县里几名官员和郑明星一行互相做了介绍，再带着一头雾水的李思语、李一铎，还有若有所思的郑明星来到政府大楼三楼会议室。
等所有人谦让着坐好，林戈这才有时间有心情慢慢打量这个被余正伟和聂国强赞不绝口，也是郑明星为此放弃仕途留在漳河派出所当一个小指导员的原因的，特别的女人。
她留着一头齐耳短发，很像电影里那种五六十年代的造型。但是她的面孔却很精致，不施粉黛也看起来很年轻，并不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身上气质很文雅，说话语速也不快，无论对郑明星还是对其他人，态度都十分得体。乍一看她确实像一个真正的女强人，不愧能以这么年轻的年龄就坐到一县县长的位置上。
只是她脸上浓浓的黑眼圈，还是暴露出她这段时间内心的焦躁和担忧。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郑明星皱着眉头看着方芸，忍不住开口询问。
“主要是为了让犯人放松警惕，也为了让犯人以为专案组和纪委的视线都被放在内部人员身上，这才不得已耍的个手段。郑明星，你难道以为我真的会被双规？”
方芸淡淡的说着，脸上却带着笑容。看样子郑明星心急火燎跑过来的态度，让她非常满意。
“也就是说，并不是内部作案？或者换一个说法，县局以及纪委的同志已经排除县政府官员的嫌疑，将失窃案的嫌疑目标放在外人的身上？”
郑明星只通过妻子的一句话，就猜到了事情真相。
“基本是这样没错了！不好意思啊郑警官，是我让方芸瞒着你的。毕竟是一笔三百万的巨款失踪，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呐。这笔钱如果不赶紧找到，县里就麻烦了。”
孔忠培帮忙方芸开口，又歉意的对郑明星笑笑。
他这话一出，郑明星顿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是政府班子有人违法乱纪就好，方芸平安无事也很好。至于别的，他相信自己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笔钱，原本放在财政局那边三楼的保管室里。”
鲁定平站起身，将一旁的白板栏调转方向，露出密密麻麻画着图写着字的另外一面。白板上还有一副简单的房屋格局图，其中一个方框里面被打了一个X。然后在图片下方，延伸出了二十几个人的名字，其中几人还贴着照片。根据鲁定平的介绍，他们就是所有可能接触到那笔钱的人。除此之外，县财政局的几名领导的名字也被写在上面。他们或许并不是作案者，但是县财政局的保管室被人轻易闯进去，不管怎么说财政局的领导们都脱不了干系。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现金？直接转账不好吗，无论从效率还是安全方面来说，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地方还非得用现金交易吧？”
李一铎忍不住发问。
“绩溪县毕竟是一个穷困县，还做不到网络支付的全部覆盖。此外全县一共只有一家农业银行和一家信用合作社，咱们转账简单，老百姓取钱却比较麻烦。还有说实话绩溪县的民风比较彪悍，大多数农民文化程度不高。他们对农村一本通的信任程度有限，很多时候他们只相信眼前的现金钞票，对于银行这种事物抱着些怀疑态度。”
孔忠培对李一铎善意的点头，主动做出解释。
方芸也补充道：“这件事算是我的错误，我是打算借着补贴款的机会将老百姓特别是各家各户当家人聚集一下，宣传一下国家政策还有法律法规。另外还考虑将县城里的农机种子等商户也集中一下，搞一个面对面交易集体优惠什么的。这种事无论对老百姓还是对商户，其实都有好处，也能促进绩溪县商业发展。可眼下出了这个事，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一旦让县里人知道原本该给他们的补贴款因为政府的工作失误而被盗走，老百姓对政府的信任程度就要受到影响。”
说到这里，方芸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但很快神情重新变得坚毅起来。
随着之后鲁定平和纪委熊传忠的再次发言，整个事情差不多也就清楚了。财政局听着高大气派富裕多金，但是贫困县的财政局，只出不进兜里攒不到俩钱儿还总是被人堵门勒索，并不是什么流油的好单位。这一次被盗的三百多万现金，甚至可以说是绩溪县财政局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活钱儿，议论之中却也进了有心人的视线。
然后就在一天晚上，放置在保管室保险箱里的三大箱子现金，全部不翼而飞。
现场门窗没有任何的破坏痕迹，换言之嫌疑人是直接从大门进入的保管室，并且熟知保险箱密码，直接开锁开门将钱带走。
原本事情到这一步，其实调查方向也还不难。但与此同时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同样的当天夜里，财政局一名科员从办公楼楼顶一跃而下，给这件事添上一幕怪异色彩。这名科员在国外读书的女儿，账户中多了一笔五十万的打款，也让整件事似乎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至少这笔钱的来历，它无法正常解释。
“不是他杀？”
郑明星看向鲁定平。
“不是他杀。”
鲁定平摇摇头，冷静的道：“现场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尸体上也没有被挟持的痕迹。根据天台遗留的痕迹推断，他的起跳姿势不存在从背后推攘可能。此外事发后我们对这人的手机以及通讯软件进行过详细检查，无论短信还是微信、邮箱都没有发现异常聊天内容。反倒有一点需要重视的是，他所在的部门虽然是闲散科室，但偏偏却有保管室的钥匙。所以我们怀疑，这可能是一起内外勾结的盗窃案件，只是一时找不到足以支撑破案的有效线索。”
鲁定平说着，视线悄悄的从身旁隔两个身位椅子上，蹲坐着打哈欠的那只猫身上扫过。
。
PS：换地图的新案子有些束手，涉及政府部门不敢写大，大家把画面和数字在脑子里扩大十倍就差不多了。
嗯，谁来赌这个案子从发生到解决要被删掉多少字？
PS免费。
第408章 粑粑柑和鱼腥草
林戈听完了整个会议，却依然有些一头雾水。
这种案子，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或者说这种内外勾结的盗窃案，他一只猫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内部嫌疑人已经死亡，外来者没有任何痕迹，说不定主要盗窃行动就是由自杀那人一手包办。这种情况下，一只猫能做什么？嗅一下那笔钱的味道？然后找到钱被藏在什么地方？
开什么玩笑！
鲁定平接下来又说了很多，孔忠培也再三强调这件事的紧迫性。
川省的春耕来得比楚省早一些，眼下距离农民们需要花钱的时候已经不远。如果不能及时将这一笔钱找回来，县里就只能去向市里求助。到时候市里虽然会重新再补上这样一笔资金，但是绩溪县一众领导干部的脸面，可也就全部要丢尽了。
方芸辛辛苦苦在这个穷乡僻壤奔波两年多，要是因为这件事功亏一篑，那无论对她还是对绩溪县都非常可惜。
会议结束后，方芸邀请几人去她住的地方坐坐。破案的事情虽然紧迫，但也不急于一时。眼下天都黑了，好歹先将两位客人的住宿安排好再说。
“您就住在这种地方？”
来到方芸的住处，李思语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堂堂一位县长，居然住在一个老旧的筒子楼里。一室一厅的格局，跟以前的职工宿舍差不多。
房子里甚至没有单独的卫生间，洗漱什么的都在走廊尽头水池那边。而公共厕所则在另一边的走廊末端，大冬天的无论是上厕所还是想洗个澡，都非常的不方便。
“这里挺好的，安静，窗外风景也不错。”
方芸淡淡一笑，招呼郑家成不要乱跑，又带着三人一猫进了屋。一进门就能看到一套老式的木制旧家具，沙发上丢着衣服，茶几上摆满了各种文件，还真是独居者的宿舍模样。
“你啊！”
摇摇头，郑明星没兴趣跟方芸交流久别重逢的事儿，叹一口气主动去帮她收拾凌乱房间。
方芸就在一旁靠着柜子笑看，也不上前帮忙。
见李思语有些拘谨，李一铎则一路皱着眉头思索，她又笑着道：“休息一下吧，我给你们拿点儿水果。哦对了，粑粑柑吃不吃？这是一种原产日本的杂交柑种，含糖分极高，吃起来很甜。它前几年才被国家柑橘研究所引入国内，我有一回机缘巧合碰到，感觉这种柑橘的市场价值可能会非常好，再加上绩溪县丘陵多山地多，最适合种植果园，也就做主将它引进了过来。”
说到这里方芸有些嘘嘘，摇摇头才继续道：“说实话，刚开始的也总是担心，生怕我的一时举动让果农两年辛苦白费。但是运气不错，今年是嫁接苗成功结果的第一年，长出的果子就非常完美！我估计这东西以后能够成为绩溪县的明星项目，老百姓脱贫致富就靠它了！”
方芸不停的说着，越说越高兴。她似乎很少能够碰到可以寻常交流的对象，因此这会儿哪怕和李思语不熟，也依然表现的非常亲近。
只是毕竟县长，话里话外果然还是工作上的那些东西。
“都到家了，就不要谈工作了。而且你提了这么久的粑粑柑，也没说拿几个出来给他俩尝尝？”
郑明星将茶几和沙发收拾干净，一堆杂物全部丢去里面卧室，这才出来对方芸批评两句。看得出来这两人关系其实挺好，分隔两地并没有让他们感情变淡。
“我等着你去给我拿呐。”
方芸还是不挪步，或者说从和郑明星见面开始，她就变成了那个需要依靠人的普通小女人。
郑明星无奈摇头，但还是去旁边冰箱里把用保鲜袋装着的亮橘色大果子拿出来。这粑粑柑看起来表皮皱巴巴软趴趴的，仅看面相郑明星不禁有些担心妻子的选择。
但是当剥开皮吃一口之后，郑明星却不由眼睛一亮。这玩意儿果然和妻子说的一样，非常甜非常好吃，剥皮也方便！它如果真能引进成功，确实具备改变一县财富的可能和力量。
“对吧？”
方芸俏皮一笑，脸上的自信让郑明星也露出笑容。
他最喜欢的就是妻子这一副自信的样子，无论是力主引进这种在国内几乎没听过的柑橘品种，亦或者还没看到效益就先将绩溪县的道路修好等等，对普通领导来说都是风险性特别大的事情。
因为这两部至今为止全靠县里财政支撑，一旦失误，绩溪县就要破产！
甚至破产不说，老百姓两年辛苦付诸流水，铲除橘树重新搞别的也需要大量精力和资金，这些都可以轻轻松松将一个普通农户家庭拖垮掉。
县领导一句话，就能确定农户的生死与未来，这种风险和压力可想而知。
但即使这样，方芸还是硬生生扛过来了。她甚至还长期忍受着和丈夫、儿子相隔两地的痛苦，以一个备受质疑的年轻女县长的身份，给绩溪县创造出了肉眼可见的美好未来。
“这女人，天生当官的料子啊！”
林戈蹲在一旁感慨着，对方芸终于能够看高一眼。至于这所谓的春见粑粑柑，他肯定是不吃的。这玩意儿含糖量太高，对猫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就是你总跟我说的那只猫？”
方芸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林戈身上。见这只猫一点不怕，淡定的瞅着自己，方芸凑上去道：“看起来确实挺特殊的，那双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哎郑明星，我感觉这家伙在夸赞我，你信不信？”
见林戈躲开自己的抚摸，方芸也不生气只回头看向郑明星：“你看连一只猫都觉得我这份工作干的挺好的，你为什么还总是要我辞职，抛弃绩溪县百姓回去跟你过小日子呢？”
“随你吧。”
当着外人的面，郑明星也不跟方芸争辩。而且这种话题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既然每次都谈不拢那就不需要再说。
眼看着刚刚还温情脉脉甜蜜温馨的两个人，这会儿瞬间转变成争锋相对的模样，李一铎和李思语都有些坐立不安。就连林戈都有些无语，眯着眼睛盯着这对奇葩夫妻。
“那个时间不早，我们先告辞了。还得找个地方住宿，就不在这边影响您二位难得见一回说些贴心话。还有郑教导，需不需要今天我带着郑家成一起睡？”
李一铎找个理由告辞，并且在心里觉得自己这说辞挺好。
夫妻两人有什么好吵架的，赶紧说些甜言蜜语然后滚被窝去啊混蛋！我连电灯泡都帮你们带走，请抓紧时间啊两位。
“……”
郑明星和方芸，甚至李思语都无语的看了李一铎一眼。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离开路上，李思语无奈的看着自家男朋友。一直以为他单纯的性格已经很离谱，想不到一时不防他还是搞出些花活来。这家伙还能说的再明显一些么，把郑家成带走……
“床头吵架床尾和，我觉得我的想法没错啊！”
李一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毕竟不能让那两口子一直这么争执甚至冷战下去吧？
见李思语还要发飙，他赶紧转移话题道：“思语，今天这个案子你有什么想法没有？我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特别是堂堂县财政局居然连摄像头都没有几个，这也太离谱了。这里可是管财政的地方啊，再怎么也不至于一点戒备都没有吧？仅仅一个防盗门一个保险柜，为什么就觉得能够杜绝所有小偷呢？”
“这有什么很奇怪的地方吗？”
李思语疑惑的看着李一铎，将抱在怀里的林戈颠一下，这才继续道：“财政局又不是银行，哪里需要那么多监控探头？再说了，这种部门虽然管钱，但一般平时也不会有什么现金存放啊！你没听之前会议时候说的么，也就是方县长来了之后，这两年才给农民争取到了这些个补贴。上一任县长的时候，可补不到这么多钱。甚至再说一点，大城市有些个公司，动不动保险柜里装个几百万再加上黄金珠宝债券什么的，也没说怼着保险柜装个摄像头啊！”
“话是没错，但财政局是政府部门，该有的提防心怎么能少？你看现在不是出事儿了么，”
李一铎摇摇头，还是觉得这件事里财政局的过错很大。
当然现在说这个没有意义，从死人开始，财政局就注定逃不脱责任。
“其实我觉得吧，县里那些人似乎有事情在瞒着我们。”
李思语的心思比李一铎要敏锐，她感觉县里这些人似乎都在隐瞒些什么。甚至就连方芸也在帮着隐瞒，这才发生郑明星劝说她辞职离开的事。
“你是说，郑教导看出来了？”
李一铎愣了一下，他怎么什么都没有发现呢？
“咪咪也看出来了吧？”
李思语低头看着怀里的猫。
“嗷呜~”
林戈懒洋洋的打一个哈欠，没有吭声只是将头动一下在李思语胸口躺的更加舒服一些。
他当然早就发现了。
不过和李思语的思路不一样，林戈只通过嗅觉发现，方芸的房间里不久前曾经呆过许多人。
或者说就在自己一行到达绩溪县之前，有至少五个人在这个房间里谈事情。作为屋主的方芸，还对他们进行了招待。
除了刚才给郑明星三人吃的粑粑柑之外，屋里还弥漫着一股古怪的凉腥味。一开始林戈还想歪了，后来当方芸打开冰箱才看见，里面有一碗吃剩下的名叫鱼腥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