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半路上他跟同样撒腿往这边跑的救护人员隔着一辆车擦身而过，还是林戈及时发现并且‘嗷’一声唤住他，冯毅这才顺利将昏迷者送到医生面前。
“酒精中毒？”
经验丰富的医生，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人的症状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这一句话，林戈却愣住了。
车内确实有酒精气味，但味道并不浓。这一点酒精含量，也能够中毒吗？
不等林戈多想，医生扒开这人眼皮一看，再次惊呼道：“哎？瞳孔散光情况不对，难道是甲醇？什么情况，这年头还有甲醇勾兑的假酒吗？”
林戈和冯毅一齐愣住了。
白酒里面的酒精是乙醇，工业酒精是甲醇；乙醇能喝，甲醇有毒，这两点对大多数人来说应该是常识了。
过去条件不好的时候，确实发生过将甲醇当白酒勾兑饮用的事，但一般都是贪小便宜的人或者酒蒙子。
而这个司机开的可是塔斯肯啊！他会在乎一点小酒钱？
林戈和冯毅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阴谋和命案的阴影。
“我是警察，具体情况能跟我讲讲吗？”
冯毅一边扶着受害人跟着医生往救护车跑，一边表情严肃的认真询问。
他倒是没忘自己的辅警身份，抽空拿另一只手又拨通了赵志刚的电话。
“喂！冯毅，车送回去了？挺快的啊哈哈。”
一无所知的赵志刚还在开玩笑，隐约那边还传来了某个宅舞的音乐声。
“赵哥，我这边出事了。”
冯毅一句话，让赵志刚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沉默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冷静的道：“出什么事了？别是我的车子被你干毁了吧？我说冯毅，我之前也是辅警，攒个钱买个车不容易。虽然是个便宜货，你也爱惜一点啊。”
“……”
林戈在一旁无语的撇嘴。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啊。
“不是，是我这边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肇事司机酒后昏迷连撞两辆车，但是根据急救医生的说法，他喝的酒里面可能参杂了工业酒精。”
冯毅语速飞快，将赵志刚“交通肇事找交警啊”的话语堵了回去。当听到工业酒精四个字，电话那头赵志刚也沉默了。
半晌那边宅舞音乐消失，赵志刚缓缓的道：“说吧，事故发生在什么地方？是我们漳河派出所的辖区吗？如果不是，别给我打电话，直接110报警或者联系聂老大。”
冯毅转头看看自己所在的地方，突然呲牙一笑：“很遗憾，再往前十米的那条街就是白庙派出所辖区了。也就是说，这事儿还真是我们摊上了，跑不掉的。”
“聂老大应该会恨不得宰了你吧？好不容易重新安宁起来的漳河，再一次发生可能是蓄意谋杀的案件？”
赵志刚无奈叹口气。
但是很快，他又恢复正经冷静的道：“受害人那边先交给医生，你把肇事地点附近的情况还有肇事车辆里面的细节，都全部拍照保存。记得无论如何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或者进入到肇事车辆内部，还有那辆车为什么会突然锁死，在专业人士到来之前也不要随便去研究。冯毅，做好自己的本份工作，不要多此一举。”
“嘁！”
冯毅那这边不满的冷哼一声，倒是没有让赵志刚听见。他刚刚还在兴奋自己能在支援到来之前独自处理好这次案件呢，就被赵志刚浇了一盆冷水。
“别藏了，我都听见了！你的想法，跟我刚当辅警时候一样。哈哈……老实呆着，我马上过来。”
随着汽车发动的声音，赵志刚那边已经启程。
而这边电话挂断没多久，救护车才刚刚启程，聂国强的电话就又匆匆打了过来。
询问事情的起因经过之后，聂国强同样吩咐冯毅原地等待，配合交警同志疏散堵塞交通，不准任何人靠近嫌疑车辆，他马上就赶过来。
“但是聂所，我觉得这个案子交给我和赵警官还有咪咪就可以了。案件应该并不复杂吧？只要调查清楚受害人是跟谁一起喝的酒，水落石出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不需要再劳烦您跑一趟。”、
冯毅小心的措辞，也不忍心看聂国强天天都这么辛苦。他来到漳河派出所已经有不短的时间，聂国强每天都是多么的忙碌，他是亲眼看在眼里的。
甚至聂国强还有严重的风湿疾病，每天都是带着病体在工作。上回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理疗一下，他也没把整个疗程做完就又匆匆回到岗位。
所以尽管冯毅看所里有些人很不屑，但对聂国强还是非常的尊敬。
然而冯毅的善意，却不被聂国强接受。听完他的话，聂国强语气瞬间变得冷漠，“你觉得事情很简单？破个案子什么的，自己也能做到？冯毅，你哪来的这种武断心理？我警告你！永远不要小瞧嫌疑人的狡猾，也永远不要忽视一旦发生意外会导致的结果。冯毅，你考虑过犯错的后果吗？不要总是看电视里的那些刑侦剧，自作主张逞个人主义，那都是用来刻画英雄而不是刻画警察的。作为警察，稳妥和循规蹈矩从来就就不是负面词汇。我们要对漳河辖区几十万人口负责，对警察的名誉负责。贪功冒进，就是逼我宰了你！”
聂国强严肃的提醒冯毅，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对这个新来的年轻小伙开起玩笑。
偷听到他这番话的林戈整张猫脸抽搐一下，只感觉这混蛋就是在说自己。肆意妄为什么的，好像整个漳河派出所也就他才这么嚣张。所以，这家伙是在借机教训自己？
但是林戈又不得不承认，聂国强的这番话，真的一点错误都没有。
林戈很清楚冯毅这种年轻人的想法，但很可惜这种事情在司法部门是要不得的。任何一次的肆意妄为和疏漏错误，不仅可能让无辜者背负冤屈，也可能在全国乃至全世界范围让国家司法形象蒙羞。由全国百万警察辛辛苦苦构建起来的公平正直的司法体系，往往会被随意的一个蛀虫或者一次大意肆意马虎自满唯心人情等等情况破坏。甚至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任何一个小小的疏忽都可能导致严重话题舆论，这是所有警察如今都不得不面对的一个残酷现实。
某种程度上所有人都可以犯错，但唯有警察绝对不被允许！因为警察发生的事故，伤害的不仅是普通人，还会让某些人心中被严格司法所镇压的恶意重新涌动出来。
一旦国外的那种肆意和混乱在国内出现，对普通人来说将是足以让人绝望的灾难。
“但是我觉得……这件案子其实没有什么难的。”
冯毅依然倔强，他很清楚派出所里的大家有多辛苦，也不觉得这种案子有必要劳烦那么多人。当然他不是说自己区区辅警就能做主，而是觉得有自己和赵志刚，再加上这只猫就够了。
不是所里人都说这只猫很厉害么？这个案子拢共的嫌疑人数量肯定也不多，对这只猫来说找到真凶轻而易举吧？
“你刚才说，受害者是因为喝下工业酒精才出现异常的吧？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他真是和其他人一起喝酒，为什么到现在无论派出所还有医院，都没有再接到其他甲醇中毒的消息？刚才赵志刚联系我之后，我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周边几个派出所还有医院。当时抱着的是担心假酒扩散的想法，但事实证明运气还不错，但也证明这件案子可能并不简单。”
聂国强对冯毅依然很有耐心，或者说他对每一个新来都非常有耐心。当然，等你在派出所培养出了归属感，到时候再是一副什么面孔就是另外一件事儿了。
“……”
冯毅沉默了一下，好像聂所说的挺有道理。
一个人喝酒出事，就要考虑酒的来源的问题。而多人一起喝酒，就要考虑其他人为什么没有中毒的问题。
但是无论这名受害人是唯一一个中毒的，还是多人中毒但其他人还没有被及时发现，这件事都必须要严肃处理并且尽快处理。例如有其他中毒者正处在一个无人照顾的环境，那警方动作的快慢将直接决定这个倒霉蛋的生死。并且现阶段如果能及时救下更多的受害者，那整件事就比最短时间找到凶手更加重要。
从这方面来说聂国强确实有必要过来，寻找线索并且调配需要的各地警力支援。
“我明白了！在您到来之前，我会和咪咪尽力想办法找到受害者的身份信息。”
冯毅认真点头。
“我已经派谢华赶去医院，身份信息一个人脸识别就能找出来。而后顺着人际关系和行动轨迹去找，线索应该不会少。按照他的行进方向，应该是在百庙那边出的事，我也已经联系刘胜友了。所以你这边就耐心保护好现场，不需要做一些多余的事情。当然必要的检查是需要的，例如那辆车是否被做过手脚，它将决定整个案件的性质。”
聂国强再嘱咐一句，这才匆匆挂断电话。他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联系和忙碌，这件案子的性质变化，可能会逼的全市警察全部忙碌起来。
“咪咪，帮忙闻一下？特别是那些不常会被人接触的地方，闻闻看是否有人触碰过的痕迹？”
回到肇事车这边，除了两辆受害车辆之外，其他车流已经从两旁散开。一名交警正在肇事车后面摆放警示桩，另一名交警则在跟两名受害司机以及随之而来的保险公司人员确定情况。
冯毅跟两名交警都不熟，公式化的打了招呼之后，就匆匆恳请林戈出手。
林戈也不犹豫，表情严肃点点头，开始绕着车子外圈轻嗅。
他这会儿甚至巴不得找到异常气味，最好是能够发现车子被动过手脚。否则如果车子打不开只是意外情况，那就要考虑白酒来源问题，以及可能出现更多受害人的糟糕处境。
如果是有大量工业酒精勾兑的白酒流入漳市市场，那后果将十分不堪设想。
“该死的……”
林戈的表情越来越糟糕，他竟然真的没有在车子外面闻到任何除受害人之外的人类气味。甚至他还躲过一地玻璃渣钻到车子底下，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车与老婆概不外借，算是国内许多车主的共同想法。因此除非是近期修过的车子，否则第二者的气味是很容易被林戈分辨出来的。但偏偏这辆塔斯肯外围真的一点异常都没有，哪怕林戈接下来从主驾驶钻进车子内部，也除了受害人自己的呕吐酸臭外，再没有闻到任何异常信息。就连最容易被动手脚的电控系统附近，近期也没有被人触碰过的痕迹。换言之这辆车大概率是自己发生问题导致锁死的，期间很可能并没有什么谋杀之类的目标明确的针对性行径。
“那么这件事，意外饮用假酒导致受害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冯毅的脸色更加难看，猫咪从车里跳出来然后直摇头的样子，让他的心情也变得紧迫起来。但他还是强行让自己冷静，拿出手机对着车里车外各种拍照，再阻止交警和司机保险人员靠近。
几人一看冯毅这态度，顿时心情也变得慌张起来。那名小气司机赶紧询问保险公司这种事影不影响理赔，得到满意的答复才松了一口气。
‘呜呜呜~’
两辆警车一前一后匆匆赶来，却是聂国强和赵志刚几乎同一时间赶到。
“情况怎么样？”
聂国强无视两名交警难看的脸色，直接将警车停在道路中央。反倒是赵志刚小心翼翼将车停到人行道那边，于是来的更快却比聂国强慢几步才跑到现场。
“咪咪没有发现被动过手脚的痕迹，现场拍照取证也都做好了。”
冯毅赶紧汇报，只觉得这会儿心脏跳动的厉害，大事不妙的心情让他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
聂国强也不答复，只低头再看林戈。见林戈确定的点头，整张脸这才渐渐开始变黑，二话不说开始打电话。
“郑教导，帮忙通知全所所有人，立刻回到派出所紧急行动。每一个人都要打到电话，确保所有人一个不漏！我们接下来可能有大活儿了，而且是跟时间赛跑！”
“喂！老刘，情况很糟糕！车子没有动过手脚，不符合蓄意杀人特征。对！白酒有问题！我已经命令漳河派出所全员出动了，你那边也赶紧了吧，”
“嗯，我是聂国强！杨局，这边可能需要搞全市排查了。对！我担心是卖酒者的问题，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牌子，也不知道传播途径。但一旦结果是最不好的那种，我们就需要对全市所有的白酒经营店铺和出货途径进行全面追索。是！漳河派出所已经做好准备！工商那边麻烦您了，我们需要全市所有经销者的详细信息……”
“喂！老关，需要你们交警帮忙。调查全市所有运送白酒的车辆，等到确切消息之后，将它们全部锁定最好暂扣……”
“喂！程瑞你知道了？那就好，我不啰嗦了……”
“江燕儿，这边可能发生大规模酒精中毒事件，你那边做好准备。哦再帮我联系一下杨晓彤，让医院那边也做好准备，各种人员还有药品……啧！挂了？这婆娘！”
“喂……”
聂国强在冯毅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频繁打着电话，而根据林戈对电话那边称呼的了解，聂国强已经将漳河、百庙、龙泉三大派出所，甚至市局再加上交警中队、医院全部联系了一遍。再加上这些人又会继续往外扩散联系，整个漳市所有部门都将被全部惊动。所有人都开始做准备，做着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这……聂所，没这么夸张吧？万一只是私下勾兑，就他一个人出事儿；您这么兴师动众的，大家伙儿万一都白辛苦一趟……”
冯毅目瞪口呆的迟疑劝说。
“如果是白白辛苦，那岂不是好事儿？如果所有案件都只是虚惊一场，我甚至宁可咱们每天都这么兴师动众！”
聂国强恶狠狠的瞪了冯毅一眼。
作为警察，哪里会考虑什么万一？特别这种中毒事件，哪怕能早一分钟将事情控制在最小范围，都能够多拯救几个人的性命。
工业酒精啊！那玩意儿不仅伤身体，它还致盲！
一旦由于警察这边动作太慢导致受害者数量变多症状变严重，一旦漳市多出一些个视力受损的残疾人，那后果可就十分严重了。
再有钱的作案者，也赔不起这么多人。真要变成大案件，作案者顶多也就是一个家破人亡；而受害者呢？他们的损伤由谁来承担？他们的未来又该由谁来负责？
政府能管他们一年两年三年，难道真能管他们一辈子？
就算真的一辈子能够依靠国家活下去，但他们原本健康的身体健康的眼睛甚至幸福的家庭，都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这个时候，谈什么有没有必要都是扯淡！
宁可虚惊一场，也必须跑赢时间。
第380章 与时间赛跑
明明现场只有聂国强，赵志刚再加上冯毅三个警察，旁边还站着两个交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林戈却仿佛看到了全军万马群体冲锋的夸张景象。
眼下谁也不知道聂国强的担忧到底是真还是假，但随着他的一个个电话，在这个天色漆黑的傍晚，整个漳市都沸腾起来。
由于可能的事发地是在百庙辖区，聂国强除了原地等待，也做不到更多的事情了。
谢华从医院带来了消息，人脸识别已经确认这名受害者的身份。他名叫李茂根，确实是百庙户籍，居住地也是百庙那边。交警大队那边也带来这辆塔斯肯新能源车的监控信息，行动轨迹同样是刚刚从百庙辖区行驶过来。换言之从这个可能是第一个出事的受害者身份来看，案件首发地已经确定是百庙辖区无疑。
这让林戈偷偷松了一口气，一边跟着聂国强担心事情进展，一边在心里嘲笑刘胜友活该倒霉。
只是没高兴几分钟，医院那边传来新的消息，又有一个工业酒精中毒的患者被紧急送往了漳市人民医院。而这名患者是在自己家出事的，他住在……龙泉辖区！
第二名受害人和第一名受害人没有任何明确往来，身份上也不存在交集，也就是没有共同饮酒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