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在影视基地旁边一农家小院碰了面。
说是农家小院,其实跟京城近郊的农家乐也差不多。
都是装修过的,看得出来还专门请了设计师。
城里人下乡,想要感受的并不是乡土风,那玩意儿农民都嫌弃。
他们想体验的,就是一种乡土的风格。
在中产的精神世界里,大概就是北欧风的平替。
小院的特色是现做现吃,想开饭还得等一会儿。
蒋博和老谋子俩人,跟院子里的凉亭坐着喝茶。
“这地方看起来应该是新建的吧?”
老谋子到底是搞摄影出身,很善于抓住事物的特征。
“刚盖好俩月。”
蒋博了解的多一点。
“挺好的。”
老谋子点点头喝茶。
“我听他们说,这儿的老板是一鲁菜大厨,在京城掌勺,现在岁数大点,回来开了这家馆子。”
蒋博也喝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老谋子闲聊。
“看来这家店的老板也是个妙人。”
老谋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有点像是会心一笑。
不过在蒋博看来,老谋子洗脱不了自夸的嫌疑。
既然老板是个妙人,还是被老谋子一眼瞧出来,说明老谋子也是个妙人。
或者比老板更妙一点。
蒋博和老谋子想的不一样,他看着院子里,中式园林风的装修装饰,感叹了一句:“每次只有体会到这种现实的改变,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成就感。”
这话说的让老谋子有点汗颜,他端着杯子的手,都控制不住颤抖一下。
没点人生阅历,是听不明白这句话,蒋博想表达什么意思的。
所以蒋博也从来没在公司其他人面前提起过。
“你想的太多,压力太大。”
老谋子斟酌了一下,以师兄的身份规劝蒋博。
“我也就是瞎想。”蒋博摸出香烟,抽出半截又塞回去。
“白天你找我要谈什么?”
老谋子岔开话题,想给蒋博换个心情。
“我觉得公司最近风气有点不大对劲。”
跟老谋子这儿,蒋博实话实说,也不担心他有其他看法。
“其实我也想跟你谈谈这个事情,就是最近一直没遇上合适的时间。”
“您说。”
蒋博有点意外,也有点安定。
原来老谋子也感觉到有问题。
“刚才你说的,公司最近风气不好,应该跟你有关系。”
老谋子上来就把炮口对准蒋博批评道:“你这一年崛起太快了,让人猝不及防,公司里的人也完全想不到。”
“发展的好...是有问题吗?”
蒋博没想过,还能从这个方面来分析。
“发展的好没问题,但是公司短时间内膨胀,会有问题。”
“有人掉队?”
得了提示,蒋博立马反应过来。
一想就明白了。
聚变传媒一开始就是个草台班子,连李兵兵工作室的人,都是临时拼凑的。
在这个基础上组建影视公司,可想而知,地基就有问题。
然后一年时间起高楼,比深圳速度还快,不出问题就怪了!
“现在公司有两种人存在问题,一是轻浮冒进,看你成功了就觉得成功很容易。
二是懒惰懈怠,认为公司发展一片大好,业务又那么忙,他们偶尔偷偷懒没关系。
这两种倾向都需要处理。”
老谋子平时在公司时间不多,但对于公司的情况,却是一眼看透。
蒋博仔细一考虑,好像还确实是这样。
蔡亦侬就是个例子。
在拿到公司安排的任务之后,她竟然想着偷懒,让英煌做渠道下沉。
按照这个角度分析的话,估计她同时具备机会主义和冒进主义两个错误倾向。
深入再分析的话,蒋博得出一个结论:“理想信念丧失!”
老谋子猛一抬头:“你这个总结很到位。”
茶和到这份上才算喝出点味道来。
很快厨房开始上菜。
俩人也不进屋了,就跟凉亭这儿挺好。
让服务员收拾了一下茶具,把桌子整理一下。
师兄弟俩也不是外人,蒋博只让老板简单准备几个拿手菜,两瓶白酒,足矣。
农家乐老板厨艺还是可以的。
正经学鲁菜出身,在京城饭店的后厨里闯荡多年,其他菜系也稍微学了点。
这其中又以川菜见长。
桌子上,除了葱烧海参,还有九转大肠,油焖大虾,以及糖醋黄河鲤鱼之外,还有两道川菜。
回锅肉和东坡肘子。
汤的话,蒋博没要,准备最后让老板来两碗面。
老谋子喜欢吃面。
“今天的菜有点硬。”老谋子看服务员上菜感叹了一句。
都是肉,确实挺横。
蒋博随手把白酒打开道:“咱们师兄弟,有段日子没在一起喝了,可不得准备俩硬菜。”
“别喝太多,回去还得小个把钟头。”
老谋子也想喝点。
老夫少妻,他在家被陈亭管的也严,烟酒什么的,基本都不给他碰。
“行。”
蒋博嘴上答应,但手上一点没松,两酒杯已经倒满了。
白酒准备的是茅台。
老板这儿没有上好的西凤,山东人不爱喝这个。
俩人先吃了几口菜垫垫肚子,蒋博才举起酒杯道:“这第一杯,我得先敬你,师哥。这一年多,多亏了你的鼎力帮助,才有了我的今天。”
回想起这一年的经历,老谋子也不免感慨,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相互扶持,互帮互助。”
说完俩人一碰杯子,直接仰头就干了。
喝完之后,老谋子不用蒋博倒酒,把旁边另一瓶打开,自己就倒上了。
蒋博自然也满上。
“这第二杯......”
老谋子没等蒋博说话,直接插话道:“这第二杯,得我敬你,我也得感谢你,给我提供了一个更大更加自由的平台。”
说完老谋子真挚的看着蒋博。
这确实是他的真心话。
还在新画面的时候,他的老搭档张卫平,总是跟他谈这个困难,那个困难。
然后借机提出各种要求。
现在跟蒋博合作一年多了,电影也开始拍第二部。
老谋子一直觉得很舒服。
蒋博对他并没有太多干扰,只要求他把作品拍好。
不管花多少钱,也不管票房反响。
只要他开口,蒋博就会想办法帮着解决。
不仅在工作上,生活上也是如此,这才是让他最感动的地方。
俩人边吃边聊。
半个小时过去,俩人都喝了四两酒。
老谋子这时候才放松一点道:“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其他工作上。
当导演的话,你没有临场发挥的灵气。”
这话确实得喝点酒才能说。
真实但是难听。
蒋博只能苦笑,因为老谋子说的确实是对的。
他喜欢在分镜头脚本阶段,就把想拍的镜头定下来。
片场他几乎是不会改动的。
老谋子见蒋博不说话,还以为他生气了,连忙解释道:“我想表达的是,你应该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意义更大的事情上去。”
蒋博没吭声,端起酒杯,敬了老谋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