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女儿？”
方堂狐疑地看著沙里，说道：“你确定？”
两坨石头生出一团血肉？
你逗我呢吧。
方堂一向自觉见多识广，没想到来到第一颗生命星球就刷新了他的认知。
看来人果然还是该到处走走，在一颗小小星球上不挪窝，哪怕称神道祖，也难免孤陋寡闻的嫌疑。
能经受大宇宙的检验，才是真神啊。
沙里笑道：“如果我的贤妻没有骗我，那她的确应该是我的女儿。”
帕莎没好气地伸手拍他一下，两条石头臂膀相撞，溅出几粒石子，闪过一串火星。
帕莎柔声道：“这个孩子从小没有父母教导，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
这不就是说没有父母教养吗…
多亏这两个大家伙不了解情况，并且没有坏意思。
方堂笑著摇摇头，听帕莎继续说下去。
帕莎道：“孩子，我们尼吉人都是从祖先花中出生，最初的样子都与你相似，等到三十岁接近成年的时候，身体组织会发生变化，身体里会渐渐分泌出石浆，凝固后就是我们这个样子了。”
“这既是我们的身体，又是我们的盔甲，是我们能在地上地下生存的最大保障。”
“在这颗星球上，很少有东西能伤害我们，除了那些长翅膀的恶魔，以后遇到了，你一定要避开他们。”
长翅膀的恶魔。
方堂知道她说的是缪尔人。
他问道：“那些恶魔为什么要伤害你们？”
帕莎嗔道：“是我们，孩子，你也是我们的一员。”
方堂笑道：“好吧，我们，他们为什么伤害我们。”
他本来猜想缪尔人在这颗星球上建了牧场，放牧什么东西，看现在的状况又不太像。
可若说缪尔人和这些石头人是敌人，这又说不上。
以缪尔人的科技，真想消灭这些石头人，他们挖掘再深的地道都没有丝毫用处。
沙里接话道：“根据故老相传，这些恶魔是从星星上来的，他们自称群星联邦，唔，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有个什么商团—多么奇怪的名字—这个商团把我们这颗星球…”
说到这里，沙里看向方堂，说道：“噢，你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大地其实是一颗巨大的球，这也是故老相传的，多奇怪啊，大地居然是球，那生活在球下面的人难道不会掉下去吗？”
“你跑题了。”
见沙里有发散思维的倾向，方堂不得不提醒对方。
沙里道：“我们说到哪里了，哦，商团，他们把我们这颗星球买下来，这里要补充一句，他们根本没有给我们一个子儿的硬币，这根本不是交易，分明是抢劫。”
“然后他们把我们这颗星球打造成什么旅游星球，招待那些从群星联邦来的贵人老爷们。”
“而我们尼吉人，据故老相传，就是这个旅游星球的一个项目，那些贵人老爷们来到以后，会与我们搏斗，或者用各种武器射杀我们，据说这样会让他们感到高兴。”
“所以看到他们后，你一定要远远地躲开。”
沙里看著方堂，很认真地说道。
方堂也回看著沙里，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要补充的意思，问道：“这就完了？”
沙里道：“这就完了。”
方堂道：“你是想说，一群外星人占据了你们的星球，把你们当做猎物取乐，这种日子已经过了…”
方堂顿了下，说道：“无所谓，反正已经到了故老相传的地步，而你们唯一的教训就是躲著他们远一些，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报仇或者反抗？”
沙里和帕莎疑惑地对视一眼，说道：“为什么要反抗呢，他们虽然猎杀我们，可是当我们遇到天灾，生计不能维持的时候，他们也会救济我们，免得我们的人都死光了，他们的贵人们没了猎物。”
“他们太厉害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如果反抗惹得他们生气，我们还要受更大的伤害。”
“再说，我们的神明也教导我们，忍耐才是我们获得救赎的唯一道路。”
还…挺有道理的…
绝了。
第84章 你好像还挺得意
这些石巨人模样长得凶恶，性情却出奇的驯服。
方堂不确定他们究竟是一直如此，还是被驯化的如此。
哪怕是被驯化的如此，也没有什么好苛责的。
这些石头人与缪尔人的差距，就与蓝星人类和自己的差距一样。
反正都是一种没法逾越的天堑。
在这种差距面前，也的确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没有道理要求别人做为了尊严，宁肯牺牲性命的英雄人物。
通过放弃尊严，换取种族的存续，不失为一种策略。
不过…
凡事最怕的就是不过。
现实并不是童话。
不存在你做出牺牲，就一定能获得与牺牲等值的东西的定律。
更大的可能是不仅牺牲了尊严，让自己成为彻底没有反抗意识的软弱生物，连种族的存续也只是一场幻觉。
这就只能看运气了。
方堂摇摇头，说道：“那就只能希望那些贵人老爷们能一直对你们这些石头疙瘩感兴趣了。”
沙里说道：“那是当然，几百年来都是如此，难道还能突然变了不成。”
“看起来我们尼吉人还挺招这些来自群星的老爷们喜欢呢。”
这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吗？
方堂好笑地叹口气，不由得为这些石头人感慨。
被强大的敌人征服是一回事，心里彻底丧气则是另一回事。
他相信，哪怕蓝星人类面对自己最感觉绝望的时候，心底肯定也时刻做好准备，一旦自己露出致命弱点，他们便会毫不留情的反扑。
真正使人类彻底服气，是在他带领蓝星迎来大发展之后，而不单纯是他的武力。
而这些石头人，好像意识中已经彻底绝了反抗的根子，反倒有些反以为荣的意思了。
这应该也与他们那个什么忍耐之神有关系。
沙里道：“不谈这些了，三天后就是我们尼吉人在神佑之地缔结配偶，交配生子的时候。”
“你一直独自生存，没有机会进入神佑之地，明天你就与我们出发，去那里拜拜神明，而且我们也可以让你在神明面前与多丽缔结配偶。”
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方堂看一眼大号人类多丽，想像著自己若是个普通人类，来到这里，被这家伙安排与一个女巨人缔结配偶的滑稽场面。
真是够怪诞的。
方堂问道：“神佑之地也在地下？”
沙里道：“怎么可能，尼吉人的交配都在祖先花中完成，祖先花可离不开太阳。”
方堂奇怪道：“你们这么大规模出现在地表，就不怕那些外星人将你们一网打尽？”
沙里得意道：“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尼吉人的交配日子，连那些外星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猎杀我们，毕竟他们还需要源源不断的猎物，若是打断了交配日期，导致我们尼吉人口下降，嘿，有他们难受的时候。”
你语气中还有点得意是怎么回事？
这些家伙真是绝了。
两人交谈的时候，帕莎已经将沙里捕捉的巨大蛆虫类猎物处理好端上来给几人食用。
说是处理好，不过是把虫子剖开，将里面一种绿色粘液状的东西洗净，然后潦草的切割好，便端了上来。
考虑到方堂个子“矮小”，帕莎贴心地把他的虫子肉切割得更小。
夏国人对吃向来保持极为开放的态度。
方堂好奇地把虫子肉咬一口，想尝尝滋味，结果发现，这肉里面大半都是沙砾，对于人类的口味来说，完全是不可食用的垃圾。
沙里一家人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连肉里的沙砾也直接咬碎吞进肚子。
方堂终于确定，哪怕是幼年的尼吉人，也只是看上去与人类相像，他们的身体结构绝对不同，
这些吃下去的沙砾能让正常人类死亡，尼吉人却甘之若饴，而且能把石质排出，变成盔甲类似的外壳。
这么说的话，这些尼吉人应该可以直接吃石头吧。
顶多“营养”不太均衡，可是极端条件下，通过食用石头也可以顶一段时间。
真是种神奇的生物。
吃完饭后便是睡觉时间。
方堂真得担心沙里会直接把他安排进多丽的房间。
这样他就不得不中断暂时混在一家人中间，体验一番这古怪的外星生物的社会生活的计划。
好在，尼吉人对于配偶生活似乎持有一种很保守的观念，并不支持完成仪式前同居。
最后他被安排在“客厅”睡觉。
随著沙里一家人睡去，石室内安静下来。
方堂躺在由饭桌临时改造的石床上，心中仍旧充满首次到达别的生命星球的新鲜感。
他不自觉想到这些石头人。
按照正常情况，他们永远不可能摆脱缪尔人的猎杀。
可是他们遇到了我。
这本是他们的造化。
如果方便的话，他很乐意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能够摆脱现在这种时刻提心吊胆，担心被人猎杀的生活。
可是他能怎么给这个机会呢？
以他们这种几乎毫无抗争意识的精神状态，哪怕他把缪尔人完全消灭，一旦别的外星人发现这颗星球，他们不是一样的命运吗？
这是一个已经暴露在其他文明眼中的星球，走了缪尔人，一定会有别的人来占据。
方堂忽然明白了一句话。
人必自助，而后神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