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了的。”
蔻蔻穿着校服,抱着一个比自己脑袋还要高的大塑料带,朝旁边走过的烫着波浪卷的妹子点点头,顺便在对方期待的目光里,点评了一下她的头发。
“头发染的还可以!不过刘海下次可以剪的再短一点,左右两边弄成不一般平的样子,有点奇怪。”
能够获得蔻蔻这样的妆扮专家的赞赏。
波浪卷的妹子显然分外开心。
她把脑袋凑过来,和蔻蔻咬耳朵。
“是吧,我也觉得刘海可以再剪短一点,但我又有一点害怕显的脸太长……发型设计是理发总监给我推荐的,他说这样显得有韩流泛,就是外交官大道上挨着泰国使馆旁边的那间,你知道吧……”
“……你可以买个大剪刀,特别长的,就是裁缝缝衣服的那种。”
蔻蔻提出了专家建议,“对着镜子轻轻剪一下就好,比理发师理出来的还平整,可方便了,自己在家就能做。”
“哦哦哦。”
妹子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她这时才意识到蔻蔻手里还拿着一大堆的东西呢,她好意的询问道:“在收拾东西,需要帮忙么?”
“不用了,就几双鞋子,舞蹈练功服,还有一支网球拍。看着东西多,其实一点也不沉的。”
蔻蔻抬了抬下巴,指着从黑色塑料带里露出来的球拍握柄,冲着对方笑笑。
今天是校招会结束的第三天。
学期就算是正式结束了。
往日里像是秃鹫一样巡视着校园的风纪主任,或者学生会的值勤学生,早就不见了踪影。
大家没了枷锁。
烫发的、做指甲的、不穿校服的……学校里穿梭着一片五颜六色的人影。
比如这个和蔻蔻聊天的妹子。
校招会一结束。
她就立刻去做了个造型,试图纪念青春期最后的小尾巴。
一项以善于和教导老师斗智斗勇而著称的蔻蔻小姐,反而在另一种意义上,成为了鹤立鸡群的“乖”学生。一如既往的显得特立独行。
菲茨的校服好贵的呐。
这可是蔻蔻现在最好的衣服之一。
上午的时候,蔻蔻取到了校招会上的录取结果,她把自己寄存在学校的东西打了个大包,准备一起打包搬回家。
“晚上有个小派对,庆祝毕业,你要来玩嘛?”
妹子询问。
“你们去吧,我要准备准备去读留学相关的事宜,顺便看看奖学金申请什么的,这几天还要好几个表格要填呢。”蔻蔻拒绝了。
“真不来?有啤酒哦,我父母如今终于不管我喝酒了。”妹子做可爱状。
蔻蔻笑着摇摇头。
“好吧,要是我是今年的学生‘国王’就好了,按照惯例,国王的邀请是不能拒绝的呢……”
波浪头妹子明显有些遗憾。
她恋恋不舍的看了蔻蔻一眼,侧身从旁边离开了。
蔻蔻觉得有趣。
她注视着对方消失在走楼拐角处,也顺着楼梯继续下楼,走到十三年纪区的储物柜旁。
窗外传来沙沙的雨声。
一路走过来,不时的有同学再和蔻蔻打招乎,不过整体上,即使如今已经基本毕业了,气氛却远远不如往年来的热闹。
这并非是录取结果不好的原因。
能上的起私立国际中学的学校,好学生、差学生,好大学、差大学,基本上不会缺上大学的机会。
除非实在太混的,否则同年级中就没听说谁没拿到Offer。
不过今年有个特殊情况。
班级助教刚刚发了通知,这学期结束后,国际中学的仰光校区就要关闭了。
第632章 去往何方(上)
蔻蔻把塑料袋丢到地板上。
打开一边贴着自己姓名铭牌的储物柜。
球拍、练功服、两双舞鞋,一只绿漆底子上画着金鸟的小罐子,一个索尼的CD播放机,一本名叫《缅甸岁月》的文学读物,外加两张斯威夫特实体音乐专辑,分别是《Fearless》和《Midnights》。
这就是这么多年的校园生活,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她整理出来的值得带走的全部东西了。
球拍练功服什么的自不必多说。
那只绿漆小陶罐是手工课上的作业。
蔻蔻以前放在储物柜里用它来装泡泡糖。
后来泡泡糖早就吃完了,小陶罐却留了下来。
尽管她觉得,上面的金鸟当时画的皱巴巴的,颇像是一只蔫蔫半死不活的鸽子。
有点太丑了。
可是清点物品的时候,斟酌了老半天。
蔻蔻还是没舍得把它丢进垃圾桶,准备把带回家,拿来当笔筒用。
音乐播放机则是蔻蔻一度觉得,抱着实体CD机,戴着一个大耳罩耳机听音乐,比那些用无限耳机的显的更“Old School”。
最妙的是。
耳机这种东西,又不属于头饰。
既然不属于违规饰品,学生会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傻冒们也就没有办法。
所以。
有段时间。
蔻蔻非常喜欢抱个播放器,脑袋上带个五彩斑斓花花绿绿的巨大耳机,在莫娜面前晃悠了。
瞥见学生会主席小姐满肚子不爽,想要狗拿耗子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心里就在那得意的笑。
“啰啰。”
蔻蔻笑着一呲牙。
她把CD专辑用小盒子包好,再拿练功服一裹,从储物柜扔进了袋子里。
蔻蔻抖了抖塑料袋。
很轻,几件物品在袋子里发出窸窣的声响。
“就这么点?”
蔻蔻本来以为东西会不少呢。
她特地从家里拖了一个超大号的塑料袋来。
最后全部整理之后,只剩下了大大的黑色塑料袋里小小的一包。
像是青春烧尽后的骨灰。
“嗯,练功服,舞蹈鞋可以留下来接着用,那张《Fearless》是莓莓巡回演唱会上的现场签名版,也许能卖不少钱,不过这种东西在这边不好卖,看看上大学时,能不能找同学出掉……”
蔻蔻将东西一样一样的清点好。
直到最后。
她拿起了储物柜里的那本《缅甸岁月》。
她在原地对着书名静静的站立了片刻。
女孩忽的抬起头来,把目光望向返校日里,希望能抓紧高中最后的时光,和好友们畅谈回忆的同学们。
无论外界的局势的如何变幻莫测。
过去国际学校的校门一关,似乎就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独立天地。
所有外面正在发生的战争、饥饿、动荡、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一切的痛苦与苦难,都与校门里生活并无任何关联。
作为高昂的学费的回报。
他们穿上私立名校的校服,就仿佛拥有了某种特权。
大家可以在法语课上讨论莫伯桑与大仲马,身披白色的休闲短袖和黑色的短裤打着网球,争论暑期去伦敦的短期游学夏令营值得不值得花个大几千美元报一下,探讨泰勒和蕾哈娜谁的最新演唱会到底谁假唱了。
即使在一个动荡的国家,他们却过着相对岁月静好的日子,就和那些位于珠海、曼谷、新加坡、首尔以及欧洲本部教育集团网络下的其他校区里的学生一模一样。
曾经的蔻蔻便是其中的一员。
说她是“在本宫阿玛当年干上警督,住进大公馆的时候,就把老娘这辈子要干的活全都干完了”有点夸张。
但她确实是那种“老师,老师,你看我这么可爱,你舍得挂我的科么!”卖萌讨巧,上课混日子画小人、听音乐、吃小饼干的咸鱼学生。
谁要和蔻蔻聊聊美妆,聊聊音乐剧,聊聊明星八卦。
她能唧唧喳喳的聊上一整天。
要是和她谈什么“简论斯宾塞的诗歌与微型画里所蕴含的科学普罗米修斯主义”。
她必定要在眼神里画圈圈,神游物外的去心里追小鹿,钓蛤蟆去了。
菲茨必修的“比较文学课”可把蔻蔻给难为坏了。
女孩还记得。
期末考试做这本乔治·奥威尔以仰光生活为题创作的小说反馈报告的时候。
莫娜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又是分析殖民地的历史政策,又是分析奥威尔的童年经历对他一生创作的影响。
最后学生会主席小姐以印度诗人泰戈尔的《飞鸟集》上的名言“只有经历过地狱般的磨砺,才能练就创造天堂的力量;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响”做为结尾。
老师带头起立鼓掌,觉得报告内容是下了功夫的,给莫娜了一个“A”的期末评价。
珊德努小姐台上讲的慷慨激昂。
蔻蔻在下面无聊的拿着铅笔画小人跳舞。
火柴一样的小人,胳膊和腿都长长的,屈膝伸腿,从书页的一边,旋转跳到书页的另一边。
结果没有什么奇怪的。
蔻蔻的那篇“《缅甸岁月》中的饮食习惯变迁分析”只得了C。
看上去授课老师不是个虔诚的美食爱好者。
没有生活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