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都是实木的茶墩,酒井胜子又经常给阿旺捡指甲,阿旺又不是练大力金刚爪的。
猫猫在顾老爷子的茶墩上留下的痕迹都不算特别深。
菊花花叶繁多,遮盖起来非常省事。
开始雕刻时,顾为经就想好了。
外层的爪痕被改造成了叶脉的纹路,内层的爪痕则变成了菊花垂落的花叶的一部分。
连阿旺啃出来的两送处牙印。
也被顾为经给直接顺势改造成了相护掩盖的四处花叶上,几处小虫蚀咬的痕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当月上中天。
顾为经终于抬起手,他把唇凑到茶墩上轻吹,吹散了树根上所有沾连的木屑。
枝叶掩映,花枝斜出。
千瓣的菊花,似乎也在他的气息下随着风摇曳。
花叶绽放。
一如多年以前,在那间工坊窗外,所开出的菊花。
……
翌日清晨。
顾童祥昨天晚上睡得有点不踏实,打着哈欠走入了书房。
“这样下去可不行,熬夜伤头发哈。得多补补养养。”
他扭了扭腰。
把电热水壶插上,然后从柜子里取了点茶叶,加到了保温杯里。
“嘿,在这儿呢,你睡的到香。”
顾老头瞅了一眼在书架下的矮柜旁,趴着的胖猫。
阿旺估计昨天在孤儿院里被茉莉、蔻蔻折腾的够呛,等顾为经子夜时分刻好茶墩准备回屋的时候。
狸花猫都已经打起了快乐的小呼噜。
顾为经没有打扰阿旺。
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子,给爷爷留好明天的作业,就悄悄的溜达了回去。
“呵,以前你熬我,现在到我熬你了。”
顾老头脸上浮现出桀桀的冷笑。
他端详着阿旺高高撅起的屁股,伸出手比划了两下。
“这角度,这姿势,一巴掌拍上去,正合适,绝对清脆。根拍熟西瓜一样呐!”
顾童祥高高的伸出手。
鼓气勇气。
再鼓了鼓。
又鼓了鼓。
努力的鼓了鼓。
胸腔像吹胀的气球一样高高隆起……然后,他又把手伸了回来。
不是怕了阿旺。
主要是胳膊上以前的伤疤忽然之间有些痒哈。
“都当大画家的人了,咱不能跟只土猫一般见识,小了,格局小了。”顾童祥抿了抿嘴,自觉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了阿旺一码。
在他和阿旺的斗争中,顾老头又取得了一次重大的胜利。
顾童祥在心里的小账单上添了一笔。
他的小账单上已经写了一个半“正”字了。
算上这次,顾童祥已经赢了阿旺九次。
每次都是胸怀上的胜利。
可惜这种杂毛畜生是不会懂的!
否则早就该羞愧欲死,肉袒负荆,尾把上绑着根小藤条让自己啪啪啪的抽它了。
顾老头咂咂嘴。
他把目光转向桌子上整齐放着的一打书,最上面的《芥舟学画编》的册子封面上,粘着一条便签。
应该是昨天晚上孙子回家时写的。
“一、临《芥子园画谱》
顾童祥戴上老花镜,读了两行,面色瞬间就是一苦。
这作业怎么像是越留越多了!
“咦?”
一旁的电热水壶响了,热腾腾的蒸气从壶口喷涌而出。
顾老头的屁股似是粘在了凳子上没有动。
他伸出手从书桌的表面被画册遮盖的地方,用指尖撵起了一粒断掉的碎木屑。
“我的红木茶墩!”
顾童祥感受到了他的心脏发出哀鸣,眼角忍不住的抽搐。
它可是讲究人喝茶时,必不可少的器具。
茶墩、西装、海明威和老爷车,是顾童祥最爱的装逼四件套。
这几样在顾童祥的朋友圈里能够找到不同形式的排列组合。
他可以喝着茶发朋友圈。
可以穿着西装喝着茶发朋友圈。
可以穿着西装,喝着茶,再在茶桌上摆放一本海明威的散文集发朋友圈……顾童祥自觉比那些在桌子上摆什么保健养生百科全书的老头要高端多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顾老爷子目前还没有能完全研究明白,如何在老爷车上,穿着西装,摆着茶墩、读着海明威的散文集打卡发朋友圈的理想姿势。
怎么摆,把大茶墩塞进车里,都显得太过刻意了。
无论如何说。
这只上等的红木茶墩,都在顾童祥的朋友圈事业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连每次请隔壁吴老头来家里喝茶的时候,对方盯着它看的神情都有点复杂。
顾童祥心里清楚。
老吴这人就是闷骚。
他嘴上不说什么,看着自己在那里风雅无双的样子,心里肯定可羡慕了呢!
往日里。
阿旺顶多在上面啃下两三粒沙砾大小的木丝,就已经让顾老头心痛的要命了。
如今,这书页底下沾着的倒处都是木屑。
自己的大宝贝,得被这只肥猫糟践成什么样子啊!
顾童祥心里几乎在呻吟。
他盯着在那里打盹儿的猫猫,大口大口的吐气,一边热水壶里所喷洒出的热气,似乎都没有顾老头从鼻孔里喷出来的怒气多。
好想把它拎起来打一顿。
好想打一顿。
好想好想。
真的忍不住。
大概是顾童祥的心中的怨念太强,或者感受到了热水壶里腾出的热蒸气,亦或单纯的只是到了阿旺大王每天清晨用早膳的时候。
狸花猫从睡梦中清醒。
它前爪前伸,后腿向上撑,身体反弓,做出了一个像水滑梯一样,专属于猫的伸懒腰动作。
阿旺注意到了老顾子不知为什么鼻翼呼扇的瞪着自己。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帅的猫猫吧?
它咧开嘴,轻蔑的朝着顾老头呲了一下牙。
于是。
顾老头又蔫了。
十五秒钟后,顾童祥心中的小账单上,“战胜”阿旺的次数来到了十次。
“遇上我这样好脾气的大画家,就在那里羞愧去罢你!”
顾老头数落着阿旺。
他站起身,想看看自己的红木大茶墩还能不能再抢救一下。
只看了一眼。
顾童祥就呆住了。
他双眼瞪的像是铜铃,两股战战,嘴里“嘶嘶”的倒抽着冷气,和旁边热水壶的“咝咝”吐气声相应成趣。
仿佛是一对亲兄弟。
弥漫的水蒸气打在茶墩上遇冷凝结成一层水灵灵、湿漉漉的小液滴。
热气一烘托。
更显得其上的那只满开的菊花如缀满了清晨的露水。
芯寒香冷,
娇艳欲滴。
顾童祥用手抹抹菊花的刻痕,看看身前的茶墩,又看看那边趴着的阿旺,再看看身前的茶墩。
他人都傻掉了。
“变魔术呢!”
老顾同学揉着头发,巨大的震惊让他的脸都扭曲到了一起,酷似一朵被风雨摧残后的老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