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好认真瞅瞅。
咱老杨这个大胖小子就一点都不可爱么!
杨德康偷偷的撇嘴,嗬,要不是他老杨发的朋友圈骗点赞,老爷子您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委屈.jpg!
“在我心中,鉴赏一幅书画时,它的情感,它的思想,它的立意,也要比绘画技法的好坏,更加重要几分。”
曹老爷子才不管老杨爽不爽呢。
老太爷讲到了开心处。
脸上带上了掩饰不住的笑意,眼神中绽放出光彩来:“所以,顾为经鉴赏的好啊。”
“它无法凝结,好!”
“它不愿凝结,好!”
“它仍然是温热的,好上加好!”
每说一个好字,曹轩就用指节用力敲一下桌子,似乎感慨极了。
“听听,顾小子说的这是什么。无法凝结,不愿凝结,是温热的,光是这十二个字,就比你刚刚的那些长篇大论,何止胜过了百倍千倍。我真是开心,我人生中的封笔之画,能让人用鲁迅的文字来配上称赞,哪怕只有三分神韵,也荣幸之至啊。”
“如果吴冠中先生今天还活着,听到这句话,想必,也是要为我去浮三大白的。”
直到这一瞬间。
老杨忽然又不嫉妒了。
他刚刚在曹老讲“文明”两个字的时候,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孩子一样激动。
此刻。
他又在曹轩清癯的面容上,发现了开心,那种纯真到孩子一样的开心。
老杨忽然意识到,自己对顾为经的态度,还是太轻浮了。
他相信此刻曹老的开心是做不得假的,说他感到荣幸,也是真的觉得荣幸。
这样的人。
自己嫉妒起来,有什么劲呢?要嫉妒,让唐宁去嫉妒去吧。
如果说,曹轩对唐宁更多的是一种长年陪伴下,看老人待自家姑娘时的那种亲情。
那么,曹轩对顾为经,至少在这一刻,在他听到顾为经在那幅壁画前说了什么的一刹那,老爷子所表现出来的感觉。
以老杨的直觉来看——
高山流水遇知音。
若非两个人年纪,地位都相差的实在太大,实在太远,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这个结论太过离天下之大谱,荒谬到老杨实在无法相信。
那么。
他会说,这种感觉……这是忘年的知己。
——
“给我订一张下个月去新加坡的机票。”
桌边曹轩忽然的开口。
旁边的老杨小肚腩抖了一下。
“去新加坡么?看顾小哥的画展?”
他在心中提醒着咱是专业助理,吃过见过,啥场面没见过啊,他是跟高古轩都照样讲过黄段子的人。
要镇静,要镇静。
“去新加坡的话,要飞小半天呢,要我去和刘先生打个招呼,用一下他们家的飞机么。”
老杨试探性的问道。
“不必了,没那么娇气。”
“把林涛,小宁他们几个都叫上。不过确实有事情要拜托一下子明,他是马来华人,在新加坡本地产业多,地方也多,麻烦他帮忙收拾个宅子出来,要大一点,大一点才方便。”
叮铛!
老杨又是一怔。
吩咐订张机票飞去新加坡,这是老爷子想亲眼去看看顾小哥的画展。
把林涛他们叫上……这个还可以只理解为,老爷子对顾为经格外的重视。
让刘子明收拾个地方?
这是要干啥,总不能单纯的只是老爷子想在房间里搞老年人健步走锦标赛吧……
我了个去!
老杨心里的铃铛摇晃要爆掉了。
他手有点抖,整个人都快要缺氧晕掉了。
“那个……那个……”
老杨想起来,他跑过来找曹老的原因,“先生,有件事儿,可能得先和您说一声。那个啥,我刚刚看到新闻,崔轩祐他们家儿子崔小明,也忽然宣布参加今年的新加坡双年展了,走的是特邀画家的渠道。”
他把手机拿出来,划了两下,然后给曹老递了过去。
老杨怕曹老爷子小屏幕看不太真切。
他又跑去打印机前,手脚麻利的操作了一番,把那张新加坡双年展官推上的大照片打印了下来。
放到了书桌上。
“唔——”
曹老爷子又戴上老花镜,皱着眉头看了看老杨交过来那张照片,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叹息。
他扫了一眼照片之后。
就把它放到平板电脑旁边。
两张画稿摆放在一起,老爷子的表情格外有些玩味。
老杨伸长着膊子,斜着眼成功瞄到了曹老面前的平板电脑。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扫描版的画稿。
画稿的内容很熟悉,顾为经的《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却是老杨此前从未见过的船新版本。
画面由倾斜的三角形构图,变成了十字形构图。
和他印象里以前的那张《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相比,构图变得简单了,却也因此而变得庄重均衡。
“看就大大方方的看。”
曹老侧过头,望了自己的助理一眼,“这是顾小子他今天发给我的,最终参加新加坡双年展的定稿,目前已经通过了组委会的初审。若是到狮城双年展上,这两张画摆在一起,你觉得那张画更好。”
老杨纠结了一下。
他瞅瞅曹老的表情,试探性的回答道:“我觉得,就我个人的角度来说,可能是顾小哥的作品更好一点。”
老杨说顾为经画的更好,并非纯粹的察言观色。
就他个人而言。
他觉得崔小明的那幅佛陀画,可能更加贴合新加坡美术展评委的口味,更加容易获奖。
然而,论喜欢。
他认真的看了几秒钟之后。
没准是随着三种神祇造型摆放在一起的新鲜劲儿过去,看的久了,熟悉了,就没有了初时的冲击力。
顾为经的那张《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反而要更加吸引老杨的注意力。
理论上这张画他见过的次数和时间,要比崔小明的作品多的多也要长的多。
可随着这次改版。
改的不光是画布的构图,连作品的整体气质,都变得陡然不同。
“它看上亮堂一些,也要更加灿烂一些。”
第599章 我的学生(下)
老杨这次学的乖了。
他没敢乱装逼,只是有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
他有一定的知识储备和审美功底。
但要让他把这幅画的亮点妙处,洞若观火的全都用美术语言给人一处处抽丝剥茧拆解清楚……好吧,老杨也没有那么的有知识储备和审美功底。
注意力是一种很宝贵的资源。
达芬奇、亚里士多德,张衡,这种从文艺到科学再到绘画,无所不通,无所不精的全才,是属于几个世纪以前,学科领域发展尚局限于萌芽的年代里先贤大儒们特有的广博。
到了如今。
任何一个专业的学科领域,都已经发展到了非常专业化的阶段。
人的一生往往精力只够选择一条道路,把注意力集中分配到一处,将一门学科走到极高处。
央美的教育为他打下了不错艺术修养的基础。
但毕业后的这二十多年里。
老杨孜孜不倦的积攒的知识储备是讲黄段子,主攻的审美方向是金发大波妹。
他脑海里的艺术知识就和肚子里餐厅吃饭时顺着土豆丸子灌下去的那杯卡在汉堡酒驾标准界限之上的精酿啤酒一样。
随着他的扭动,叽里呱啦的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总的来说,他就是一位有着专业学科背景的二把刀。
因此。
老杨只能感受到这幅《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是不同的,是有吸引力的。
怎么说呢。
比起崔小明的那幅作品。
论第一印象,似乎崔小明的画更“奇”,但顾为经的这幅画则更“厚”,更加“凝实”,仿佛照片上的作品要更加黏稠。
不是色彩用笔的黏稠,而是气质上黏稠。
如果把崔小明的画比作五彩缤纷杂糅到一起的气泡果酒。
那么。
顾为经的画就是一杯汩汩冒着热气的血浆。
但要是让老杨像曹老爷子那样,拿到画的第一瞬间,就意识到,这两种气质浅与厚的差别根源在于顾为经以郎世宁新体画为骨架的融合画思路,技法上的完成度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