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大舔狗奥古斯特怎么摇尾巴,怎么舔,怎么蹭,都不能把自家小姐的关注重心吸引回它的身上。
奥古斯特气鼓鼓的溜达走了。
它看也不看它那只饭盆里艾略特为它准备的晚餐时间用来补钙的新鲜羊奶,“噗嗤”一声,重重的趴在房间的角落里,忧怨的舔舐伤口去了。
妖艳贱货猫们,是全天底之下最可恶的生物。
奥古斯特暗自发誓要与它势不两立。
……
安娜不理会闹脾气的奥古斯特,她把精力又一次的集中在手头的页面上。
女人盯着手里崭新的纸页上的诗词出神。
她渐渐地又一次的想起了刚刚见面的时候,顾为经的手里,便也拿着一本《歌德谈话录》。
他知道拿那样一本书去意图讨自己欢心。
那他有真的认真读过一遍么?
那个谁谁谁,在歌德一生所创作的诗歌中,他又喜欢哪首,他又曾被长诗中的那句话打动过?
伊莲娜小姐出神了一会儿,才猛然惊觉自己的思绪不知不觉之间飘远了。
呸呸呸。
谁要想那个那么装腔作势,不懂装懂的家伙是怎么想的。
谁谁谁既然说伊莲娜家族应该去下地狱,那他自己也最好跑去下地狱好了。
“真是的,在那里撒泼打滚,无理取闹。”
伊莲娜小姐都被对方气的走神了。
安娜又在心中,把某人的脸当成靶子狠狠的扎了一遍小人,重新低下头收敛心神到眼前的长诗之上。
这首诗歌的诞生,意味着歌德从那个年少时写下《少年维特之烦恼》充满了激情是苦痛的诗人,在74岁的这一年,终于完全走向成熟,转变为了心静自然,平和睿智的哲学家。
从写下这首诗歌,到歌德80余岁去世,这将近十年的时间,标志着歌德个人思想融会贯通,走向大成的时期。
写完这首诗之后。
歌德一度重病垂死,是友人拿着诗稿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颂念,才让病床上的垂暮老人奇迹般的焕发生机,恢复健康。
人们说。
这首诗深深的刺伤了他,又重新治愈了他。
安娜则认为,这是一首关于相遇的诗。
相遇是能刺穿他人的矛,也是能照亮生命,让人焕发新生的圣光。
相逢。
让地狱与天国的大门,同时绽开。
第766章 特别展厅
阅读这种古体诗歌的过程,让安娜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向谁倾诉的欲望。
就像茨威格所写——
“这首带着希腊式风格韵律的古老诗格,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潮澎湃的鸿蒙之声。”
它如同杰出的印象派画家调和笔触之间的色彩一般,将承载着相逢、爱、恨、痛苦、情欲种种诗意的文字调和融融于一体。
安娜阅读这首诗歌,宛如用天平乘量着“汹涌的激情”与“永恒的宁静”两种彼此矛盾的感情天体。
诗人在他的笔下,一端放着地狱般的苦痛,一端承载着天界里的幸福。
【他们考验以我,赐福我以潘多拉。】
【她富有美丽,亦富有灾难。】
从少年时代,便善于使用“含羞”的隐喻,习惯以内敛的象征来表达内心丰沛情感的歌德,在74岁的这一年,几乎是一生之中第一次的,行文被拜伦式的直白热枕所点燃,尽情的释放自己内心的情感与彷徨。
潘多拉。
这个歌德笔下对于那位他爱上的19岁年轻少女的形容,恰好应和上了伊莲娜小姐关于那幅《雷雨天的老教堂》的踌躇……亦或是安娜对于那位18岁的年轻男人的纠结。
此刻安娜想要一个不受打扰的倾诉空间,一个不受外界影响的倾诉对象。
不用解释什么。
不用谈论刚刚发生的事情。
不用探讨谁的错与对。
就是静静的把这首诗念给谁听。
几乎是下意识的。
伊莲娜小姐便想到了侦探猫。
可惜,现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点。
侦探猫总能很好用画笔表达她的心迹,侦探猫总是一个更好的倾听者。
真可笑。
安娜还有一瞬间觉得顾为经的谈吐有一点点像那位匿名的插画家,现在看来,这家伙又装腔作势,又尖酸刻薄。
哪里有一点点的像侦探猫大姐姐啦!
侦探猫可比这个谁谁谁要温柔的多,也要可爱的多的多的多。
“哼。”
伊莲娜小姐又轻轻抬了一下头,表示对顾为经的恼火,轻轻翻过纸页。
安娜把这首诗念到第三遍的时候。
她的手机震动,接到了艾略特发来的信息——
【已经通知了画展方与安保团队,机组方面航线和入境许可都申请完毕,按照您的要求,明天清晨五点便起飞,争取当天下午返回。】
……
【顾先生,唐克斯先生非常非常的喜欢您的作品,他说那简直太棒了,能让这么一幅作品参加他的画展,是他的荣幸。】
【边缘展区有很多位置,但唐克斯馆长认为那些展台都无法匹配这幅作品的优秀程度。一层主展厅有和新加坡国家美术展的一间联合展厅,那是一个独立于本次主展台的为期一周的特别展览,拥有最好的展厅,最好的展台。】
【唐克斯先生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等本周末国家美术馆的特别展结束之后,空出来的那个展厅,就属于您了。】
米梧槽酒店。
顾为经默默的读着书。
当他读完《歌德对谈录》的第一卷,凝神审视这一卷的内容的时候,手机震动。
顾为经收到了来自策展助理邦妮·兰普切小姐热情洋溢的短信。
特别展厅?
——
2023年7月11日清晨。
星期二。
第七届“人间喧嚣”新加坡国际双年展第二个正式的公众展览日。
新加坡滨海艺术中心。
顾为经早早赶过来。
不知是否因为展览现在才是开幕第二天,本地游客的新鲜劲儿还没有过,还是这次展览确实分外具有社会热度的缘故。
游客数量远远比顾为经来之前能想象到的要多很多。
他找主办方领取身份卡进入展馆,顺便把那幅《人间喧嚣》交给策展助理的时候,展厅才刚刚开门。
纵然是工作日的早晨,滨海艺术中心的正门口就已经有提前等到那里的游客排起了长队。
随着门口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手表,放开了入场处的红色尼龙拉绳。
一大堆游客涌入艺术中心。
顾为经也混在其中。
这是顾为经人生中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合,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参加大型国际双年展。
无论是以游客的身份,还是以参展画家的身份,这都是他生命历程中的初次经历。
顾为经想要自己转一转滨海艺术中心,独自安静的看看属于他的画展。
所以,顾为经谢绝了策展助理邦妮主动提出陪同他替他介绍各个展馆展览详情的好意。
他也不需要有“导游”带路。
滨海艺术中心说小不小,再扣除了歌剧院、独奏室、音乐厅这些其他场馆,能够用来办画展的场地,说大也大不到哪里去。
顾为经跟随着从展厅正门涌入的游客人流,混在人群里,一个厅接着一个厅的逛过去就好,不会额外耗费太多时间,对展厅情况也会有个更深层次的认识。
由策展助理陪同着看展是一种感受。
站在观众之中看展,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全新感受。
当初树懒先生询问顾为经会不会来到新加坡现场的时候,就告诉过他,对于一场展览来说,你只有站在来来往往的观众中,听着他们的轻呼,交谈,喘息,望着他们的脚步在大理石地面上摩擦,手挡嘴唇和友人低声交谈,亦或眉头紧皱不停的摇头。
当艺术家感受到游客们喜爱或者厌恶的情绪所产生的“温度”,让那种沙沙作响的宁静的喧嚣传入耳中。
在那一刻,他们才会完完整整的和一场展览链接在一起。
艺术家才能够获得最丰沛且最完整的参展体验。
展览的详细内容并不活在展台边的介绍板上,它活在每个观众的眼神之中。
一场成功的艺术展览也从来都不是由记者们的闪过灯以及镀金的大奖杯组成的。
这种切实的萦绕盘桓在艺术家与评论家身边的烟火气,才是一场展览最有生命的心跳之音。
当展览的心脏和你胸膛中的心跳一起跳动,他们才能意识到这是一场活着的有灵魂的展览。
艺术品是琴弦,展览是固定琴弦载体与共鸣腔,观众的喜怒哀乐,欣喜与淡漠是琴弦颤动发出的余音袅袅。
这些要素全部加杂在一起,便构成了一曲音乐的全部。
而被赞美被认可的满足感,它只是乐手倾心演奏出一曲好的乐曲之后,映入耳中的水到渠成所收获到的对于付出的技法与心血的最后回报。
顾为经没有选择内部通道。
他在人群中停顿片刻,便走到一个看上去来自亚平宁半岛,穿着法拉利车队标志性的红色跃马T恤的拉丁帅哥和他的女伴身后,排队等待着进入正门左手边有着醒目阿拉伯数字“1”标志的一号展厅。
一号展厅不同于展览的其他部分,在滨海艺术中心里,还有一个内部检票口。
因为游客多。
刚刚开门不到5分钟,1号展厅门前已经有了小小的淤堵,在这个等待的空当,顾为经打开了他的系统面板——
【人物:顾为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