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哥，我知道该怎么做。”
“嗯，这段时间你跟着林场场长李逸风跑手续，你尽快和林户谈，物色加工场地，有什么问题你及时告诉我。”
吃过早饭后，陆凡带着李言昕和苏小易去了向阳村，先不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最起码任期内全乡13个行政村得跑一遍，贫困户和产业户得跑一遍，上访户得跑一遍。
到了向阳村，走进村口第一家院子，看到一个老头在劈柴，他老伴傻傻呆呆的坐在门口晒太阳。
“大爷，劈柴呢？”
老头停下手中的活，凑过来问道：“你们是乡里的干部？”
李言昕介绍道：“这是咱柏树湾乡党委陆书记！”
“啊？你就是那个娃娃书记？”
陆凡笑道：“大爷，我是年轻，但不影响服务大家，您光景过得怎么样？还种地吗？需要乡政府解决什么问题吗？”
“哎，不种地吃啥？”老头叹了口气说：“儿子在外面揽工，儿媳妇跟人跑了，老婆子痴呆，活一天算一天！陆书记，我还真有问题要反映，你看我家这个烂包样子，就不能‘吃低保’吗？”
看这情况确实穷，陆凡有些诧异，向阳村还有比这更穷的？
按国家低保政策规定是应保尽保，但是资金由地方财政支出，宁阳财政支出不了那么多资金，所以就规定了名额限制，向阳村是个行政村，少说也要十几个低保名额。
“陆书记，不是我告状，我们村的低保都让书记亲戚和三朋四友‘吃’了，我就前几年吃了一年。说是轮着吃，我估计赶我死都轮不上一次了！”
陆凡说道：“大爷，这个事我记下了，我了解一下，如果真的有人徇私舞弊，拿低保当人情，我一定管到底！”
“哎，我要是有办法，也不会跟你张这个嘴，实在下不了苦了，一年到头就靠打那点粮卖钱，老婆子还得吃药保命，受苦人‘恓惶’呀！”
这家的情况确实让人看不下去，陆凡问道：“大爷，您儿子在外面打工，一年也赚不了多少钱，何不让他回家创业？还能照顾你们老两口。今年乡里会大力扶持养羊、大棚、种药材，只要能吃苦肯定比打工强。”
老头叹气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说是给补助，都是哄人的。再说，干啥不要钱？家里连一千块钱都凑不出来，连个羊羔都买不来。还有，万一赔了咋办？那不是把命要了？”
老年人思想保守，跟他说不懂，陆凡说道：“大爷，我给您留个电话号码，您儿子回来让他给我打电话，乡政府一定会解决你们的后顾之忧。”说完，掏出二百块钱硬塞给了老头。
陆凡走后，老头拿着二百块钱，流下了两行热泪。
来到第二家，陆凡体会到了一句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这家是老头拄着拐杖，老伴在院子里忙活，还有个七八岁的孩子在玩耍。
自我介绍后，老头显得有些拘谨，赶忙招呼老伴倒水招呼客人，乡政府书记对他们来说就是父母官。
陆凡笑道：“大爷、大娘，不用忙活了，我们就是了解一下情况，这是你们的孙子吧？孩子爸妈下地去了？”
大爷说道：“这会没啥活了，我儿子、儿媳妇都在外地打工，估计就这两天回来，娃娃能见他大他妈了。”
看到羊圈里有十来只羊，陆凡兴致勃勃的看了会，问道：“大爷，你这羊养的不赖，那几个‘羯则’快能杀了吧？”
大爷笑道：“陆书记，打算等儿子回来杀，咱们柏树湾的羊不愁卖，城里的亲戚已经定下了。”
“大爷，你最多养过多少羊？”
“前几年做多拦过一百多只，这两年跑不动了，就在家喂十来个，过年卖一些，自家也杀的吃一只。”
“大爷，您是老养殖户，您说，养羊能赚钱吗？”
“肯定能呀，只要‘伺应’好了，羔子少死上几个，等规模上去了，肯定能赚钱。”
“乡政府今年大力扶持养羊，你家有技术，不如让儿子回来干，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多好。现在的政策是，养羊100只以上，每只羊可得补贴 100元；200只以上，政府补贴5万块；400只以上，每只羊能补500元！”
“哎，政策是好政策，但补助都是有办事人拿的，我们边都沾不到。再说，想养一百只羊，还不得十几二十万？还要建圈，买设备，不是件容易事？”
“大爷，设施养殖也有补贴，包括建圈和买设备。我是乡政府书记，我说能补就能补，只要你敢干，给你说的这些补助就照我说。如果做不到，你拿高音喇叭在乡政府门口骂我！”
“陆书记，我肯定相信你，几年前你在柏树湾林场上过班吧？老操经常说你好话。你让我考虑考虑，等儿子回来了再商量一下，要是决定干少不了麻烦你。”
陆凡笑道：“我巴不得你们来麻烦我，只要对大家有好处，我想方设法解决。”
到了第三家，刚表明身份，这家大娘就哭天抹泪的，请书记给她伸冤，可一时半会又说不清楚。
等她老伴回来后，陆凡才了解到事情的原委。
几年前，村里因村内道路的扩宽和硬化，占了他家两亩多的玉米地，将他们家的庄稼毁掉开路。
可书记却不认这个账，说他家承包的地是村集体的，而且开春就在喇叭上多次提醒村民，承包的地有新安排，不得耕种，否则后果自负，村委会坚决不予赔偿。
陆凡向其保证，这件事乡政府管到底，该赔的一定赔。
当天，陆凡跑了八九家，每到一户都做大家的思想工作，鼓励外出务工人员回乡创业，耐心的宣传产业扶持政策，跟群众打成一片。
到了周末，陆凡觉得回去也没事，就继续下乡。三四天时间，跑了两个村子。
陆凡很清楚，走下田埂“脚沾泥土”，从群众口中获取“万千气象”的一手资料，到群众家中揭揭锅盖，到田间地头拉拉家常、问问情况，虚心听取群众的见解与诉求，深入掌握调查研究的“一手资料”，把基层真实的情况摸清摸准，才能拿真招、出硬招、见实效，为后续全乡发展提供依据和方向。
第112 章 统统拿下
周日晚上，结束了一天的入户，陆凡回到宁阳。
第二天，高远飞刚到单位，就看到陆凡在办公室门口等候，笑道：“来的这么早？不会又来要钱吧？县长给我说了，给你了200万。”
“来给书记汇报工作，顺便看看您有啥交代。”下放后虽然做不到早请示、晚汇报、中午还要绕一绕，但最起码一周要来两次，刷一下存在感。
这种套路领导岂能不知？看似套路，但他们就吃这一套，走得近就得经常走近点。
进门后，陆凡熟练的帮高远飞泡茶、放包，一切如故。
高远飞问道：“这两天忙啥？那些项目都启动了吗？”
“好，等厂子办起来，我要亲自去看看。手续方面我打声招呼，让他们加快办理。如果真如你所说，产业能达到2000万以上，都能当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培养了，县里正愁今年的任务完不了。”
“请您放心，我保证不会给您丢脸！书记，路的问题，您能不能给解决一下？”
“小凡，你的项目表我研究过，跟县里连接的道路我想办法纳入规划，维修拓宽35公里，这是你上任的时候我答应过的，已经安排交通局拿方案。
但你提出来的村级公路65公里、81个自然村修通公路，还有生产道路，暂时不予考虑。
不过你也不必灰心，一切拿成绩说话，有必要或者值得扶持的时候，自然会水到渠成，不是你上下嘴唇一碰，别人就得相信你。”
“书记，我明白了，柏树湾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从高远飞办公室出来，陆凡又去县委副书记边继得和县委办主任郭桐宇办公室坐了会，中午请林业局局长李科俊吃了顿便饭，一个上午就浪费完了。
下午回到乡里，陆凡继续入户。
晚上和乡长、人大主席、副书记、纪检书记碰头，商讨村两委排查出来的问题和信访案件的处理。
整整一周，柏树湾乡政府高效运转，作风彻底转变。以前的干部是除了书记、乡长，谁都使唤不动，现在每个人分工明确，一岗双责，除了包片还得配合乡里的某项工作，每位副科级领导手下都有了“兵”。
周五下午，陆凡召集党委委员，召开乡党委会。
会议开始后，陆凡说道：“今天的党委会，研究信访问题和村两委班子整顿问题，先请孟主席汇报两委班子存在的问题。”
孟庆驰说道：“按照书记安排，这两周大家对全乡的行政村、自然村进行了大摸底、大排查，我从两个方面汇报存在的问题：第一、工作作风方面。情况其实大家有一定的了解，有些支书、主任工作中不思考、不动脑，对乡政府的指示置若罔闻、敷衍塞责、推三阻四，工作不实、不深、不细。业务能力极差，不注重学习，处理问题野蛮粗暴。有时由于配兄工作的重复性，遇到繁琐、复杂的事情，只会想着逃避，具体表现为：向阳村支持书记……”
陆凡点评道：“态度决定一切，如果在岗位上不能尽职尽责，不解决问题，遇事就逃，我的意见是换人！孟主席，你继续。”
“好的，书记。第二方面，纪律作风。当前，确实有一批村干存在违法纪律的情况，将应发到户的惠农补贴资金擅自改变用途，违规套取、截留，此类现象目前发现7人19起；存在骗取低保、危房改造资金、农户理赔款等违纪行为，目前发现6人29起……”
汇报完毕，陆凡说道：“这些现象，我在调研中也发现了一些，村官利用职权之便，把政府的资金想给谁就给谁，或者是谁给回扣就给谁，严重损害了党和政府形象，造成了极大的不公平，群众反映极其强烈！
这些败类起不到任何积极作用，反而造成民怨沸腾，要他们有何用？我的意见是发现一起、查处一例，我们绝不姑息养奸，严查严办，该拿下的坚决予以拿下，震慑宵小！”
乡长崔明亮紧随其后表态，支持书记的意见，把害群之马清理出村两委班子。
书记乡长达成共识，其它人自然没意见，陆凡把此项工作交给纪检书记程浩浩办理，要求他从速、从严、从重，柏树湾等不起。
但是，人大主席孟庆驰提出了一个担忧，说道：“书记，我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这样一个问题，账务原不上的时候，有些村支书提出都是招待费支持，招待各种检查、调研，意思是都让我们的干部吃了！”
这种问题确实客观存在，但绝对不能是他们违纪的借口，更不能是要挟乡党委的理由！
考虑了下，陆凡说道：“任何事要以事实为依据，上面来检查，咱们招待是人之常情，可能存在超标的现象。调查取证的时候，可以把这部分‘招待费’剔除，超标的部分该补就补，由乡政府负责‘补窟窿’，咱不能让干部把工作干了，还受这些无妄之灾，重点让那些违纪人员交代其它问题！”
程浩浩说道：“书记，我知道该怎办了！”
不保护干部的一把手不是好领导，陆凡知道这个问题处理不好，干部会担惊受怕，甚至会跟单位离心离德。再说只要把工作干好，吃一口、喝一口算个屁事！
在讨论信访问题时，陆凡说道：“信访问题必须引起大家足够的重视，现在群众有一种观念：大闹大解决、小闹小解决、不闹不解决，上访人越多效果越好，所以就开始精心策划、相互串联，有组织、有规模的上访，缠访、闹访、越级上访，很容易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
归根结底还是我们不作为、不解决，有些领导作风粗暴、方法简单，不能及时有效化解矛盾纠纷，导致问题积累、矛盾激化。
柏树湾的信访问题有：宅基地纠纷、医患矛盾、涉法案件、干群矛盾、村两委换届后遗症、占地拆迁，这些问题其实根本不难解决，而是我们没有下功夫去解决，
我定个目标，大家要主动作为，信访问题不出乡，所有的问题都在乡村两级化解，今年我们要创建信访‘三无’乡镇。就这58个信访问题，你们每人挑6个，剩下的我包圆了，过年前必须解决，该去县里协调或者需要乡政府拿钱的问题，你们随时给我汇报。
今年，我们的重点是发展经济，一定要营造良好的社会环境和创业氛围，让村民人人有活干，把精力和时间用在致富上，别整天盯着那些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事。
还有，低保问题马上解决，孟书记负责，把不符合条件的对象‘应退尽退’，所有低保对象均重新评议、重新公示，接受群众监督，要树立一种风气，乡政府办事公平、公正、公开！”
会议结束后，纪检书记程浩浩周末不休息，马上开始行动，抽调12名干部，对涉及违纪的7名村支书、5名村主任展开调查、取证，村两委班子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群众议论纷纷。
陆凡则是回了县城，一路上让司机加快速度，在高远飞书记下班前赶到了县委办。
看到陆凡，高远飞笑道：“干工作要劳逸结合，我可得回去休息了，有事周一再说。”
陆凡笑道：“书记，我不是来汇报工作的，我也得休息。就是回来了顺路看看，书记这有啥吩咐，我好跑个腿。”存在感必须时常刷。
“周末了，能有啥事？陪陪家里人。哦，对了，腊月准备些羊肉，一定要精挑细选，必须是正宗的柏树湾羊，就80份吧，差不多够了，账让接待办结。过段时间你跟我去一趟长安，跟韩秘书聚聚，听说他要下放了，很可能是咱们迎江！”
“啊？书记，不是有本地回避原则吗？”
“这个问题，看组织如何考虑，韩秘书长的籍贯在银州，只是在迎江长大，原则上不是迎江人，这个得看组织想不想用你！”
“好的，书记，有事情您随时召唤，我二十四小时待命。”
送高远飞上车后，陆凡又返回柏树湾，乡里开始“办”人，有些人可能狗急跳墙，必须回去坐镇，以防出现意外。
没有感情的牵绊，陆凡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势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做出最大的成绩。
第113 章 大快人心
有了陆凡的保证，乡政府的领导干部免除了后顾之忧，于是对这些支书、主任痛下狠手了，这群狗日的，就吃了几顿饭，还给老子记的清清楚楚？幸亏陆书记不计较，不办你们这么群黑心眼子腹黑货办谁？
其实，村支书们的勾当大家都清楚，只是平时没人管，好歹大家常在一个酒桌上，自古官官相护。
史前程在柏树湾当书记的时候不知道这些龌龊事？只是他和这群大队书记打了多年交道，不好下手而已，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陆凡不一样，他跟这些人都不认识，“办”他们没有任何顾忌。
晚上，在乡政府的客房，向阳村支部书记忐忑不安的坐在椅子上，他被纪检书记程浩浩约谈。
程浩浩问道：“你们村12个低保指标，6个给了你家亲戚，3个给了你媳妇娘家人，2个给了你同学，只有1个给了孤寡老人。老刘，村民反响很大呀，你胆子也很大呀！”
“程书记，低保是给了他们，但实际情况是他们确实穷，最需要政策关怀。都是一个村的，如果真论关系，我跟大部分都沾亲带故，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把该享受低保的人排除在外吧？当时都经过公示，如果有人告状，那是他们眼红。”
程浩浩笑道：“我怎么没发现，你嘴皮子很溜呀！咱们再说说你们村的财务问题，去年的招待费你报销了3.85万，真能吃呀！说说，这些钱都‘吃’了什么？”
“程书记，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吃什么多，哪次下乡不得准备饭？能少得了酒？没办法呀！9月份的时候，你不也来向阳村下过乡？”
听到这话，程浩浩一股无名之火直冲脑门，强压怒火道：“别跟我扯这没用的，我吃的那顿是工作餐，如果超标了我付钱，你把这3.85万一顿一顿的给我交代清楚，一个菜都不许剩！”
……
同样的场景还在乡政府上演，当晚还有一个村支书和主任被约谈。
晚上十二点，程浩浩忙完工作，看到书记办公室灯还亮着，敲了敲门进去了，看到陆凡在办公桌上奋笔疾书，笑道：“书记，得劳逸结合呀！”
陆凡放下笔，抬起头说：“你们不也在忙吗？怎么样，有收获吗？”
“哎，跟这些老油条得慢慢磨，明摆着的事他们也会给你找各种借口开脱。再说，咱们只有调查权，没有办案权，只能尽可能多的搜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