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推门进去,就瞧见江怀楚在和一只矮墩墩的狗崽斗智斗勇。
“你别跟着我,我用完晚膳就回来喂你,皇兄看见你要把你送走的。”
江怀楚往后退了两步,那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狗崽立马贴了上去,耳朵蹭了蹭他雪白的靴子。
“你别跟着我,”江怀楚红着脸,“那这样,我先喂你吃饭,你吃完了,我再去,好不好?”
小狗崽只是蹭着他的白靴子。
江怀楚:“……”
小王爷太专注,都没注意到太妃进来,太妃奇道:“这哪来那么黏人的小狗崽?”
江怀楚站起,无奈道:“我也不知道,我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寸步不离,也不吵不闹,就是跟着我。”
太妃乐道:“这么乖的嘛!”
江怀楚看狗崽的眼神里不自觉带了一点儿温柔,扶额道:“我带他去,皇兄怎么办?”
皇兄不让他养这种看上去笨笨蠢蠢、热热闹闹的小东西,说是物气应当与人气合,狗这种东西不够雅致。
“养只狗,没事啦,你皇兄刀子嘴豆腐心。”太妃瞧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俨然也是喜欢的不行。
江怀楚想想也是,便无奈出去了。刚到外面,整个院儿里的人都停下了脚步,哈哈大笑。
一只蠢萌蠢萌的狗崽,离着几步的距离,跟着他们光风霁月、白白净净的小王爷,跟个小尾巴似的,看见旁人瞧他,还冲他们龇牙咧嘴,一副老子要保护他你们休想靠近的表情。
向来冷清的小王爷,脸上都有了份人气儿,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点点头,时不时遇着熟人,还脸红一下。
太妃在后面跟着,忍不住直笑。
“对了,”太妃低声道,“萧昀休战是不是为了你——”
“嗷呜嗷呜!”
江怀楚没说话。
太妃察言观色:“那你和萧昀现在——”
“嗷呜嗷呜!”
太妃顿了顿,接道:“怎么样?”
江怀楚淡淡说:“还能怎么样?我还能和萧昀在一起——”
“嗷呜嗷呜!”
太妃瞪着那个小东西:“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为什么不行?”太妃嘿嘿一笑,压低声,“萧昀和你多配——”
“嗷呜嗷呜!”
太妃哈哈大笑:“你看他也同意!”
江怀楚低头看他,也没在意太妃说的,眉眼不由一弯,又走两步,脸色微变,低头喊道:“萧昀?”
“嗷呜嗷呜!”
江怀楚:“萧昀?”
“嗷呜嗷呜!”
小狗崽兴奋地摇着尾巴,往江怀楚身上狂蹭,绕着他的脚踝来回转圈圈。
向来话痨的太妃噎住了。
一阵过于漫长诡异的沉默。
江怀楚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羞怒道:“怎么会有人这么……!”
他说不出骂人的话来:“那是他的名字!一国皇帝和只狗——”
“他不拿自己名字当回事,你生气什么?”太妃幽幽看着他。
江怀楚面无表情,脸上滚烫,快步往前走,身后“萧昀”兴奋地直追。
江怀楚和人置气似的,那小东西偏偏追得没停,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眨巴着乌亮的小眼睛瞧着他,仿佛他就是自己的一切。
像是深深的喜欢和陪伴保护。
江怀楚盯着瞧了两眼,脸色越发红,甩袖就走。
“小心点脚下。”
太妃捂着嘴直笑,现在胎稳了,不太怕,小王爷平时不太爱说话,有只闹腾的狗崽陪着多好,给他解解闷儿,他才刚来瞧着王爷心情就好不少。
用膳前,江怀逸瞧着那个摇头晃脑跟在江怀楚身后的蠢钝东西,脸色微沉,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仍是没说什么。
他淡淡道:“萧昀那个畜生这两天——”
“嗷呜嗷呜。”
江怀逸顿了顿:“都没动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萧昀三十万——”
“嗷呜嗷呜。”
江怀逸皱眉,又接道:“萧昀——”
“嗷呜嗷呜。”
江怀逸忍无可忍:“这狗崽怎么回事?!”
太妃吓得低下了脑袋。
江怀楚若无其事地拿手帕裹住手指,捻了块香喷喷的鸡肉,弯下腰喂给他,堵他和江怀逸叫板的嘴,在他欢喜雀跃的小眼神里,沉默好半晌,若无其事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按照被皇兄几次三番厉声教育的,站起同仇敌忾道:“皇兄刚刚说,萧昀那个狗贼怎么了?”
第98章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考试很赶,可能会有错字,考完会改。
然后其实是收尾阶段了,不想搞一些狗血误会,想写两个很好很相爱的人设,所以会相对没之前刺激,努力写甜点儿。
以及生娃养娃应该会放在番外里写。
江怀逸老提萧昀,小狗崽叫得没停,江怀楚和江怀逸说话的间隙,老弯下腰去喂他,江怀逸的脸越来越黑。
太妃心惊胆战,时不时偷瞄江怀楚,他一脸恹恹黯然,反观江怀逸,每次嘴唇翕张,俨然是要怒斥了,瞧见江怀楚过于提不起劲的脸色,又抿了抿唇,把话咽了回去。
太妃彻底放心了。
临晚,太妃去到小王爷卧房,轻声道:“毕竟是萧昀送的,你别被你皇兄发现了,要不送回——”
这个点江怀楚一般坐在案上看公文,太妃在案上没看到他,东张西望,一回头,发现他盖着个毯子,微微蜷缩着,头朝向一侧睡着了,眉心舒展,容色静谧,嘴角还带着点笑。
太妃从柜子里拿了条毯子,走过去要给他盖上,定睛一瞧,才发现那只小狗崽窝在他臂弯里,面朝江怀楚,紧紧贴着他,毛绒绒的肚皮微微起伏。
一人一狗,完全不搭的风格,竟然意外的和谐。
太妃瞧着直笑,刚要给江怀楚盖上,那狗像是嗅着她味儿了,腾地坐起来,用黑溜溜的小眼睛瞪着他,嘴里呼哧呼哧的,像是警告她别过来,江怀楚是他的。
江怀楚似是睡得挺沉,翻了个身,小狗崽立马贴近,在太妃的注视下,耀武扬威似的,用圆鼓溜丢的脑袋顶开江怀楚松了大半的腰带,把脑袋塞进他的外袍里,外头一时只剩下一根翘上天的摇来摇去的小尾巴。
太妃忍着笑出去,刚走到门口,里头的人像是醒了,就听他迷迷糊糊道:“别闹。”
过了一会儿:“别闹。”
“‘萧昀’,别闹!”
“嗷呜嗷呜!”
狗被喊了名字,欢快地叫,人却好半晌都再没声音。
……
一日后,燕尔到了。端王要成婚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城中张灯结彩,喜庆非凡。
拜见过了江怀逸,府上人安顿好了燕尔,江怀楚去瞧她。
按照南鄀的规矩,男子同女子在婚前不得有任何出格的肌肤之亲,陈燕尔为了避嫌,戴了帷帽。
二人会面,门必须得开着,外头还得有人候着,陈燕尔见着人,刚要请安,一低头,先是瞧见了江怀楚脚边狐假虎威大摇大摆进来的小东西。
“王爷,这是……”
“……”江怀楚捏着枚剔透圆玉,跨进门,若无其事道,“新养的宠物。”
陈燕尔笑了:“瞧着王爷很喜欢它?”
江怀楚沉默片刻:“尚可,路上可安好?”
陈燕尔朝他点点头,二人寒暄着,江怀楚走到内里,隔着一整张桌子坐下。
陈燕尔看着门外不断朝里面张望盯梢的老嬷嬷,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刚想好怎么开口,瞧向端王,却见端王眼帘低垂,像是心不在焉。
陈燕尔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王爷的爱宠在咬王爷的衣服下摆,把他衣服下摆拖出去老长老长,和他赌气似的。
陈燕尔美目微瞪,漏了一声笑,感受到陈燕尔的视线,江怀楚咳了下:“那个……”
他把小狗崽抱起,放到了自己身侧的椅子上,平起平坐了,它才满意,两只后脚蹬直,两只前脚扒着桌边沿,瞪着陈燕尔。
江怀楚道:“它有点没规矩……”
陈燕尔道:“没事。”
她帷帽下的神色终是愧疚担忧起来:“……王爷,我同他……此事于你的危害……”
江怀楚摇头,轻描淡写说:“这有什么?”
“可是你若不成婚……”
陈燕尔是知道一部分实情的,江怀楚皇兄虽重礼度颜面,却也不会瞒着她,让她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吞。
江怀楚摇头,道:“本王无所谓。”
陈燕尔急道:“怎么会无所谓?”
江怀楚眉眼一弯:“那你觉得是我同你演戏骗它一辈子来的简单,还是从头就别?人不能总想着眼前,有些东西是演不出来的,就像有些小东西,想藏都藏不住。”
江怀楚低头看了眼自己坐下是明显凸起的肚子。
陈燕尔见他如此轻描淡写,自己心头也轻松了不少,仍郑重道:“燕尔虽此生非他不嫁,可若是为了王爷,食言也未尝不可,王爷当真,天下皆知也不怕?”
江怀楚笑了笑:“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上天叫本王如此,并非本王之过,本王对得起任何人,何须羞愧?旁人若是无法接受,那是旁人之事,与本王何干?与小东西何干?”
“先前藏,只是怕多生事端,多费口舌,又战事吃紧,怕军心涣散罢了,并非怕人发现颜面无存,你切莫多想。”
陈燕尔眼里有动容,半晌苦笑道:“跟你比,我倒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人了。”
“糊涂人有糊涂人的福气。”
陈燕尔看向他,低声道:“那你皇兄……”
江怀楚明明对他皇兄百依百顺。
江怀楚淡道:“皇兄一时心切糊涂,事若是做得不对,我没必要顺着他,他爱我,归根结底是希望我过得好,如果我很清楚地知道我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生活可以叫我快乐,我就可以由着自己来,因为我只有一直开心,他才会真正高兴。”
江怀楚抬头看向他,一笑:“如果我现在妥协了,日后他瞧着你我尴尬勉强,怕是要内疚一辈子的。”
陈燕尔心头蓦地一颤,瞧着眼前这个还比自己小两岁却七窍玲珑的弟弟,半晌由衷道:“你这么好的人,若是没人喜欢,才是旁人一辈子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