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会保住你的皇位,以后你若是想……想要我,我也可以……但是,你不能动许家!”
之前分明说疼得很,稍稍一迫便满眼惊慌地求着着,都不让自己碰的。
如今只稍稍提了许家。
他就轻而易举地妥协了,恨不能将自己奉上,也要护着他。
对于这个人来说。许纯牧好像比任何一切都更重要。
“你是要我不能动许家,还是要我——不动许纯牧。”
江晏迟残忍地将话撕开,“楚歇,你喜欢许纯牧,是不是。”
楚歇忽的懵了。
脑子里蜂鸣一声,像是听不到余下的话。
“喜欢到可以嫁给旁人,喜欢到可以任我予取予求,楚歇,你以为我都不知道的吗。你第一次假死时就跟他去了北境,我将你带回来时,你恨死我了是不是……”
“如果没有我,你以为你就能和他双宿双飞了吗。”江晏迟绷紧了下颚,胸膛剧烈起伏着,满脑子乱糟糟的,“你做梦。”
“不,不是……”楚歇终于知道江晏迟如今这反常因何,也明白了,苏明鞍到底是怎么说服的江晏迟。
是他太迟钝了,竟到此刻才发觉。怪不都他方才一提许家江晏迟就跟彻底疯了似的。
他不喜欢许纯牧的。
可他保护许纯牧,才能护得住妹妹。
可这个怎么解释得清楚。
“江晏迟。你不要听苏明鞍的,你听我说。我不喜欢许纯牧,我对他不是那种感情。但是我……我必须要保护他……”
“这一次,我说的真的是实话……我没有骗你,我……”
江晏迟却好似并未入耳。
只伸手捏着他的下巴,一字一句:“事到如今,你还将我当傻子。”
“江晏迟 ,皇位给你,我什么都给你,我是个活不了多久的人……我只想……”
“楚歇,你难道真的以为朕必须靠着你才能坐稳皇位吗。”江晏迟如今听着那威胁只觉得烦躁,听到他说火不了多久更觉得刺耳。
楚歇强调过太多次,这皇位是他捧着给自己的。
因此,他必须感恩戴尔,他必须隐忍退让。必须被他践踏着真心蒙蔽了真相欺骗着,像他豢养的狗一样只能为他忠心地吠叫。
嘴角扯出残忍的笑,那磕得青紫的手被捏紧,“我告诉你,不是你也可以。”
“苏明鞍是什么底细,你清楚吧。我身上流着一半月氏的血液,就算没有你,他也会扶持我……还有那份兵权,我凭什么要给谋反过的罪臣之后……”
楚歇瞳眸渐渐放大,眼中的男人好似忽然变得很陌生。
这个人……是江晏迟吗。
他已经退让至此,此人怎还能如此狠毒又绝情。
“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判。你自己都是叛国贼子的余孽,你的身份若是掀开了,怕是立下得拖去外头凌迟处死……到如今,你还以为你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楚掌印?”江晏迟理着衣领,偏过头不再看楚歇难以置信的眼神。漆黑的天色渐渐晕出些许光亮,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楚歇心口发堵,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了。
江晏迟脚步一顿,余光瞥着屋内,又将殿门十丈外唯一守着的小喜子召了过来,“去,将御医召来候着。”
“陛下。”
小喜子稍稍瞥了眼屋内,什么也没看见,但皇帝带着那样的东西进去了,这一夜里头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娘娘是性子骄傲的,今日过后到底会成如何,只怕真是会预料不到了。
心里头满满都是担忧,其实小喜子并不觉得楚歇是那种完全蛇蝎心肠之人,相反。他隐隐觉得这位娘娘心底里是十分柔软的。
可眼下陛下就跟蒙了心似的,小喜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只说:“陛下,您这样,娘娘会寒心的。”
“寒心又如何。”江晏迟却阴恻恻地沉声,回顾望着殿门,“他可曾顾虑过我寒心不寒心。事到如今,要他心里有我那是再不可能,索性他要恨便让他恨去。”
话这样说着,可转身离开的手,脚步却如灌了铅一般挪不开步子。
竟在院中站了许久,露水化霜,挂在枝头。第一缕日光刺入眼中,江晏迟这才从承鸾殿外长阶踏下。
一步一步,好像是真的在远离什么。
他看着那暄然日出,身形落魄,连肩头都在发着抖。他觉得——也许此生,他真的再也没半点欢欣了。
冬日的风刮着脸颊,像是刀割似的凛冽。
他没有去早朝,而是蹲着那长阶之下。看到御医来了,便也跟在后头再行折返,此次却没有踏进屋内。
小喜子守在屋外,还有两个伺候的婢女也跪在外头。大约是楚歇发了很大的火,不许人进去吧。
江晏迟几乎是瞬间,心脏刹那一阵刺痛。
他想到,那可是楚歇,何曾被逼得如此节节败退过。
那人本是如此骄傲。
如今那满身锐刺的人,却因身子孱弱而吃尽了亏,甚至被逼着说出求人的话。
——对,我求你。
江晏迟最后一点醉意褪去,站在屋外看着宫女在自己的眼神示意下斗胆推开门,深夜里那滔天怒火如今被其他复杂的情绪冲淡些许,却还是没有勇气上前一步。
只见那宫女刚领着御医进去,立刻慌慌张张地又出来了。江晏迟还以为是楚歇气性大又发了火,正抬步要进去,便听到小喜子惊愕地说道:“陛下,娘娘不见了!”
不见了,偌大个人怎么就能不见?
闻言心里一沉,大步流星地踏入,里外一扫视,果真是瞧着屋内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楚歇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拖着那副久病的身躯,刚刚被自己消磨了一夜。
眼下当是虚弱至极的,只怕下床点地都困难,这种时候还能跑去哪儿。
真是够有本事的。
“小喜子,那个名为桃厘的婢女呢!”江晏迟立刻四下寻那个小丫头身影。
“也,也不见了!”
江晏迟怒极,将守着殿门的禁军喊了进来,那些人却道从未见过楚掌印出门,倒是桃厘姑娘,半刻钟前刚刚出去,说是去药房里拿药的。
楚歇……楚歇!
禁足之令在他面前如同空文,禁军巡守于他而言却似无人。承鸾殿的眼线都已拔除,此人却还真有天大的本事,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悄无声息地又除了这内宫大殿。
江晏迟蓦然惊觉,这定不是半个时辰内能办到的。
是昨夜,甚至更早时候的筹谋。
原来楚歇早已知道许纯牧未能出京,早有打算。若非今夜自己喝醉了偶来寻他,深夜里他只怕就已然逃走。
好,好!
都已经到这个境地,你竟还能耳听八方,是我小看了你。
他一定不会回楚府,他会去哪里。
是躲去刑部尚书府,还是借着兵部的城防换班混出上京城,亦或者……难道,会去投靠越国公府世子赵煊。
江晏迟一时间心里乱了。楚歇一旦从宫门离开,他竟真的没有把握能将他拦在上京城内。
他和许邑不同。许邑虽手握边境大权,可好歹在京中并无人脉,除了一个不堪大用的许长陵,他对上京城毫无把控。
所以当日的自己才能取巧,把控上京城篡位登基。
但是楚歇,他在上京城呼风唤雨十数年,多得是暗地里的手段和他根本分辨不清的人脉。
他想悄无声息地趁乱逃出上京城,简直太容易了。
可不管他做什么,一定不会扔下许纯牧。
“快,盯着顺天府,把许纯牧给朕看紧了!”
他没有意识到,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背脊都在微微发颤。
他隐约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预感,想到方才离开前楚歇那种漠然而疏离的眼神,像是对自己失望透顶,带着几分决绝的意味。
回想起那眼神,那预感便愈发强烈。
强烈到让人心慌。
是啊,他确定了,自己对他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
所以现在,他真的不要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锁了呜呜呜
卑微求放过~
第77章 首发晋江
上京城。
越国公府别院。
一辆马车自晨雾中驶来,车前铜铃叮当一响,清脆的声音惊起门府前啄食的鸟雀。
楚歇整宿未眠,如今躺在马车里斜靠在桃厘怀中,一缕鬓发犹然贴在脖上。身上每一处都在在泛疼,半点都不爽利。
桃厘轻声唤着他:“大人 ,我们到了。”
楚歇在他的搀扶下落地,每走一步都是虚的,身上又黏糊,衣衫都沾在肌肤上。这种感觉真的糟糕透顶。黑着脸教人准备热水沐浴。
朱祈早早地在这里等着。楚歇身子骨向来不好,此番入宫城多日,朱祈担心他气血不足撑不住,早已将一池药浴备好。楚歇换下一身不合身的侍卫服饰,将大半个月身子都浸入汤池里,热气氤氲中脑子里的混沌和身上多处的疼痛才慢慢缓解了。
抬手看着左手腕处一片青紫,以及身上的多处淤痕,楚歇下颚越绷越紧。
他……妈的。
为什么偏偏得穿到这个病秧子身上,要是给老子穿到许纯牧身上,或者是旁的谁都好,看谁打得过谁。
因疼痛而不自觉地回想起一些片段,如今水下的手还气得在发抖,一手挥过去掀起一片水花。
“宿主,您怎么了。”打开了系统后脑海里传来担忧的声音,“您的情绪波动又很大……咦,宿主,您怎么出宫了!您不能出宫啊,咱们不是还得走剧情……”
“什么狗屁剧情,不走!”
“不走您怎么保证许纯牧……”
“就是带他走,将他送出上京城。”楚歇皱着眉头,“什么兵权,什么荣华,狗屁玩意!命最重要。杀什么赵灵瞿,刺什么江晏迟。再搅和下去我人没了,彻底没了!”
“宿主,您这迟早得没的啊……”
“那也不能这么没!”楚歇一时激动又扯着伤处,难以启齿的痛楚打上脊椎。
惊得太阳穴突突一跳。
离谱。
还好昨晚最后时分还是将信送出去了。朱祈立刻连夜去了兵部侍郎府邸将宫城西门打点好了。凌晨时分江晏迟一走,楚歇就半刻都等不了,嘱咐了桃厘两句就在宫城暗卫的掩护下先且离了宫城。
此处为上京城西,再往外三里就出了上京城,便是王孙公子爱打猎的西郊野领。故而这一带人烟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