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糊弄人糊弄得多了,难得也被糊弄一回,这滋味也挺新鲜。
楚歇这么想着,心底隐隐地又有一团怒火烧起来,只烧了片刻,又像是被一碰凉水倾倒熄灭。
事到如今,还想这些做什么,要紧的是得另想法子,悄无声息地把许纯牧送出城去。
再传了一纸信笺,还未等到回音,楚歇听到外头有些动静,想是谁脚步声踩着雪地,咯吱生响。
不知觉间,雪都下得这么厚了。也是,已是后半夜。
来人正是江晏迟。
他好似也没料到楚歇还没睡,四目相对时眼神先是闪避一下,尔后才彻底踏入屋中。
楚歇走到窗前,状似无意地将红绸解开,道,“这么晚了,陛下怎么来了。”
“阿歇,我们好好谈谈吧。”
楚歇听到身后的声音,不知怎的手上一顿。语气始终很平缓,“好啊。”
将红绸推入袖中,双手卷着,懒懒地靠在窗边。
江晏迟听出这两个字里的刺耳,却没有发作,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楚歇袖中的手虚虚一拢,握着那块红绸,绒羽似的睫毛垂着,说,“说吧,想谈什么。”
“你答应,从此往后再也不骗我。好不好。”小皇帝静静地了一句。
楚歇笑了,“你怎么知道,我的答应,是不是在骗你呢。”
那人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楚歇侧过身子,看着外头雪落无声,余光瞥着屋内那人,声音也难得静谧几分,“江晏迟,我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
“你要我不骗你,好啊,那我现在说一句真话——我不喜欢你,我也压根不喜欢男人。你我因利而合,若是有朝一日道不同,自不相为谋。”
楚歇卷着袖子,外头的雪色衬着他的肌肤白皙,因许久未睡眼下多了点点乌青,更添几分病容。
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让人莫名地心疼几分。
可江晏迟如今不心疼。
他只觉得可恨。
此人身姿透着的淡淡萧索,眉眼里拿捏的几分幽邃,就像是一杯香甜的毒酒入喉,辛辣淳厚的爽快刹那浮上头顶,可内里脏腑却又同时被腐蚀殆尽,直教人呕出一口血,恨不能就这样与他同归于尽。
事到如今,夜里辗转,始终苦痛的还是只有自己。
楚歇根本不会难过。
没了自己,他就像丢了一把刀,一件衣裳,连惋惜都不会有。
他的控诉与愤怒,只会让楚歇开始忖度,他到底还能从自己榨取得到多少利益——若是寥寥,便是分道扬镳。
比那账房里的算盘还要精明无情。
他不动声色地走近了些,像往日里一样,将手绕过楚歇的腰间将人虚虚地抱住。
江晏迟觉得,他迟早会杀了这个人,亦或者死在这个人手里。
满腹的愤恨又像是这一场深夜的雪一样,铺天盖地地下着,落地无声。
“来人。”
“把东西拿进来。”
楚歇听到耳后传来这两句话,心就猛地一沉。吱呀一声人进人出,他想回头看一眼,腰间却被死死箍住,看似旖旎相拥于窗阁,实际上,却是困兽于笼。
人很快又退了出去,这次,连门都紧紧带上,外头也听不见人声。
楚歇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余光瞥着那朱红漆盘上的东西,直截了当地问:“那是什么。”
又挣了一下,“江晏迟,你不要发疯……你不是说要好好谈吗,这就是你的好好谈一下?”
那人轻咬着他的耳尖,带着些刺痛,鼻息顺着耳廓扫到脖颈,炙热又危险。
“谈啊。”
“不用嘴谈罢了。”
这么说着,便将人拖向了床榻:“左右你这张嘴,也只会骗人。”
一把掀起那红漆盘上盖着的布帛,楚歇终于看清那上头的东西。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等似乎懂了什么的时候,人已经被禁锢得无法动弹。
江晏迟拿了二指宽的,抹了些香脂在上头,脂膏里混着是楚歇素日里最爱的柏兰香。如上次新婚之夜一般,先是将他好一番讨好,将人折腾得眼尾发红,再将人摆弄好了。
稍往里推,那人便如入锅的活鱼,剧烈挣扎。
江晏迟低头吻他,带着酒气,将他眼角的湿气揩去,呢喃:“阿歇……”
这一次他很是有耐心,慢慢地,仔细地。
仿佛是万般讨好,又好似是要煎熬着那人。
他身子弱,即便是抗拒,那力道也如猫抓。如上次那般咬着唇只当忍着,额头沁出薄汗,伸长着脖子左右摇动。
江晏迟来了些兴致,却毕竟顾念着不弄伤他,又换了两指半宽的,再细细折腾了一番。
猛地一下,身下那人好似被踩尾巴的猫似的发出一些细微的声响,紧接着人蜷缩起来。江晏迟展开他的身体,像是终于得偿所愿,又像是咬牙切齿的俯下身去啃噬他的双唇。
楚歇渐渐开始喘不上气了。
但这会儿,又不像是单纯地因为疼痛。
“你……你!”再凌厉的话语,此刻从那张殷红的唇里吐露出来,也染上绮丽的色泽。
江晏迟俯下身去单手抱住了他,身后的手顺着背脊一路往下。
在耳畔纠缠着,吐出热气:“楚大人。”
“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不敢发长了。
我看看能不能存活。
两分评论五十个红包哈,发完为止。
第76章 首发晋江
那种互相依偎的亲密感觉让江晏迟浑身的血液顷刻喧嚣,可刹那的满足过后,又好像陷入更深的冰窟。心底深处空荡荡的,既幽深,又空寂。
楚歇知道,他既然用皇后之位换了这许多,那么眼下发生的一切都是应当的。可是他看着那人疯了一般恣睢的眼神,却只觉得满心荒芜。
说不清楚的,内心深处渐渐漫上的。
是浓厚的难过。
“江晏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楚歇的声音细细的,长睫隐着一剪秋瞳里幽静的萤光,似是不解。
闻言,身上人动作一顿。
“你只想跟我做这种事,那就不要把话说得那么好听。”楚歇抬起眼,眼神迷蒙,眼尾带着些湿意,“我可以和你做,但是,你何必把这说成喜欢。”
“……这不是喜欢。”
闻言那人稍稍停缓,尔后便动了起来。
楚歇喉头的哽咽都被撞碎了,眉头紧紧地蹙着,像是受不住的模样。
“是……这不是喜欢,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喜欢!”
江晏迟压着怒火质问,将人反复煎熬。
“不管……是哪种喜欢,一定是不会……不会伤害对方的。”楚歇身子发着抖,可神色仍旧倔气,断断续续地回应,“会,会保护,会设身处地……地,地为他着想,你这种……根本不是……”
“你只是……见色,起意罢了……”
眼底生了雾气,但是这一次,连带着鼻子都一片酸楚。不知缘何,他朦朦胧胧地觉着不该如此的。
江晏迟怎能如此对他。
“是 ,我就是见色起意,我就是只想得到你的身体。你能奈我何!”身上那人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如今只想将自己碾碎的怀中。
楚歇喘着气,几缕鬓发沾湿了贴在脸颊,脸色发白,可独独双眼和鼻尖透着红,极力地稳着声音,“你明明知道……比蛮力我是绝对的下风,偏以……以这种法子来折辱我,江晏迟,许邑说得对,你这种人……根本不能当皇帝,你当皇帝大魏必将——”
掐住楚歇的下颚,眼里闪着破碎的狠光:“楚歇,你巴不得那场造反成功是不是,你巴不得许邑没有死是不是!”
楚歇如风浪中一叶扁舟,很快被掀翻在一望无垠的深海里。
喉头渐渐浮起一缕腥甜,像是心口堵着什么,却无法吐露似的极其憋闷。
小皇帝却怒火不减,反而越烧越旺。
“为什么,同样是深仇大恨的仇人,陈莲洲你千方百计都要杀,偏偏那许家人你却不动!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这一场消磨是前所未有的长久。
更可怕的是,江晏迟好似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一场过后,再将人摆弄着,“你以为我是你以前拿捏过的棋子?你万不该来招惹我的。”
黎明前的黑暗分外清冷,江晏迟身上的酒气淡了些许。两个多时辰过去,如今剩下那人已经疲惫不堪,似是睁不开眼似的。而他却已起身穿戴整齐。
楚歇眼睛睁着一条缝,抬一抬手指尖的力气都没了,只记得到后头二人皆是无言。楚歇偏过头,嗓音带着些嘶哑,像是吞过一把沙子似的,“你若是……”
“你若是发完火了,就可以走了。”
“我走?”
江晏迟连连颔首,从喉头挤出一声冷哼,起了身,“好啊,我走。”
楚歇肩微微一沉,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小皇帝却踱步往外,“我这就去诛了许家满门。”
那最后几个字如平地惊雷。
楚歇抬手猛地揪住江晏迟衣袍一角,撑着身子想起身去追,可江晏迟离开的动作毅然决然,竟顺势将他带着滚下了床榻,手腕处往纳履的木阶上一磕发出一声脆响。
江晏迟心一惊,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滚落在地上,像是摔到哪处了,拿手撑了一下地面却没能起身,还哑着嗓子痛呼出声。
他立刻转头将那轻软如棉絮的人小心地抱起了安置在榻上,又看着他手腕处的青紫,他还未出言发怒,楚歇反倒先声夺人。
“你要我的身子,我给你了。可你答应什么你都忘干净了吗。”
那声威胁里饱含的惊惧太过明显,像是一只踩住兽夹的小狼崽子,撕心裂肺地嚎叫,又惊恐又凶狠,“你当真以为你再无人可撼动了是不是!”
“我答应过你杀了赵灵瞿,可没答应你护着许家!”
楚歇心口一慌,口不择言:“那我不杀赵灵瞿了!”
手紧紧握着江晏迟的袖口,像是怕他真的去杀了许家人一般,“我现在,只要你保住许家——”
看着他转瞬间方寸大乱,江晏迟的眸光瞬间阴冷。
“你求我吗。”
他似是一怔,满眼破碎的光渐渐被压下,像是隐忍着什么,再次开口。
“对,我……求你。”
他终于逼出了楚歇内心深处,那弯弯绕绕的虚影之下最真切的愿望。
许氏,果真就是楚歇真正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