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低顺地将圣旨接过来。
甚至还对那太监怯怯地道了句辛苦。
楚歇是一条毒蛇,环伺在周围让人一刻也不得喘息。
可是巧了,他江晏迟自冷宫出生,堪堪活了这十四年,别的没学会,最擅长便是于强权压制下慢慢熬着命,待摸到七寸之骨,一举反杀。
正这么想着,一回头瞧见好大一排阵仗越过冷宫往这马场那便而去,屏退左右,将披风往头顶一盖,隐身于林间。
便看着众星拱月似的,几位尚书和侍郎们将楚歇拥至马场中,为他挑了一匹上好的汗血宝马。
不等人搬来踩凳,楚歇直接踩着驯马人的背上了马,虚虚地扯着缰绳,分明就是不大会骑的模样。
远远看去,一身墨色长裘上缀着暗红的绒毛,那几分颜色衬得楚歇面如冠玉,肌肤细腻而白皙,淡色嘴唇上带着惹人恨的清淡笑意。
教人只想远远地搭弓引弦,将那披着人皮的妖孽一箭射死。
“我可是将这好马让给了你。”楚歇嘴角弯如新月,教人将那只鹿驱赶过来,语气轻快里甚至带着些少年似的俏皮,“若是你还跑不过我,是不是要领些惩罚?”
他正在对新科状元说话。
那状元郎年方十七,看着稚嫩得很。刚刚在朝堂上极轻地一句“马哪儿有长角的”得罪了这位掌印。
如今正被当众羞辱。
“那是应当。状元郎,快些和掌印比比吧……”
周围几位五六品的官员起着哄。
状元郎的脸色很白。
他眼睁睁看着驯马人将马缰套在眼前这头鹿上,又被人以一个请的姿势要求立刻上‘马’。
远处的江晏迟见着这一幕眉头紧紧拧起。
状元郎最后不得不骑上这匹鹿,却因鹿的挣扎而一下从鹿身上跌下来,十步都未跑过。
干净的朝服沾上一身尘泥。
周围哄然一笑。
他踉跄着爬起,脸红的好似要滴出血来。
“唉,状元郎啊就是握笔的,拉起缰绳来果真就是不行呢。这样一匹好马让给你,你却都没法子胜过我。”楚歇也并不打算真的把他怎么样,狠狠地羞辱敲打一番也就差不多了,“马骑不好没关系,只是这笔啊,最好得握紧了。别连本分的事情都做不好,那可才是真的贻笑大方。”
状元郎只低着头,很久都没有做声。
简直欺人太甚。
“敢问楚掌印,能否与下官,换一匹马比比。”状元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猛地抬起头反扑起来。
哄笑的气氛顿时散了。
化作有些沉重的死寂。
诸位官员面面相觑,还有一两位给状元郎使起了脸色,暗示他暂且忍下这一时之气。
楚歇见四下众人脸色忽然就凝固了。倒是也没太在意,懒懒地反问一句:“哦?你要骑我的马?”
“是。”状元郎咬着下唇,憋红了一张脸,指着身后的鹿说,“楚掌印可愿与我换马试试?”
这位新任状元郎可是日后叱咤朝堂的大人物。推陈出新,很有才华,是大魏十五年后的左丞相,辅佐着主角江晏迟开创一片盛世。
楚歇眼下将他得罪个干净,也不过是在矜矜业业地走剧情。这位状元越是恨自己,以后,就越能成为主角的助力。
都是走个过场罢了。倒是没想到这状元郎也是有些傲骨的。
打心眼里又有些佩服他。
这佩服的眼神一下没收住,被状元瞧了个明白。这位状元一时间又有些迷茫,像是怀疑自己看错了似的。
第8章 下药
楚歇很给面子地下了马。
“好呀。”
气氛如此凝重,大家应当都想着以楚歇的手腕,这状元不死也得残。
却见楚歇果真抽出一柄长剑,只是胳膊细弱无力,刚抽出来剑头便往下倒,他便笑道:“嗐,没使过剑,倒是都拿不动了。”说完笑出声来。
可只有他在笑,别人都笑不出来。
他抽剑干什么。
楚歇握紧了剑柄,看到前面的状元郎身形一抖,像是风中枯叶似的一动不敢动。
微微一笑,一刀斩落。
鲜血溅上他的衣袖,只听马儿一声嘶鸣,倒在地上。
“骑吧。”楚歇将长剑丢在地上。
状元刚刚及第,上朝还没几回,诸位同僚都没认全,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登时就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你,你……”
楚歇一脚踢开长剑,血染着青叶漫出一股刺鼻的腥气。
楚歇走到那状元郎面前,扯出一缕浅浅的笑意。
“换不换。”
状元郎没敢说话。
“活人骑活马,死人骑死马。”楚歇笑着露出尖尖的虎齿,看上去像是一只青面獠牙的鬼,“换,还是不换。”
状元郎彻底不做声地,只撑着身子蹬腿退了几寸,用力摇起了头。
楚歇站起来,微微扭动了下脖子,像是刚刚那一剑废了他不少力气似的。
周围的气氛过于凝重了。
楚歇懒懒散散地蹲下,仔细打量着这位状元。
众人瞧着比那状元高出半个头的掌印伸手抬起这位状元郎下颚掐住,倏然抬起。
“你倒是很有趣。”
骚话拈手就来,“不如别当状元郎,来我府里,当我的夫人。”
半神半假的话瞬间稀释了凝重感,周围重新变得乐呵呵,一团打趣。
不少心里门儿清的官员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也发现一个不得了的事情——原来楚歇好男色。
还好状元的姿色尚可,算是讨了他欢心,逃过一劫。
而树影下的江晏迟指甲深深抠进树皮,看着面前荒唐不堪的景象,眼神渐渐变得更加阴鸷。
阉狗楚歇,擅权干政。身上累累罪行早已罄竹难书。
更害死他的娘亲。
早晚有一天,他一定要活剐了这个人。
他的每一片肉都丢去喂狗,将他鞭尸三百,挫骨扬灰。
*
因身子懒怠,近个把月楚歇都很少出现在朝堂之上。
只是折子还是每日毕恭毕敬地递进楚府。
年初刚过,坐着轿撵进了宫殿,便听到有位看门的禁军竟然斗着胆子将他拦住。
“放肆,你可知这位是谁?!”前头的小太监一脚踹在那禁军统领身上,虽然没踹动分毫,气焰倒是很嚣张,“这位可是楚掌印!”
“臣知道。可是楚大人如今案子在身,按照国朝律法,七日之内不得参加早朝。”孙统领一丝不苟地说道。
楚歇眼微微一眯。
“本座有案子在身?什么案子?”
“昨日夜里的事情。楚大人的府邸犹如铁板一块,应天府的消息递不过去也是正常。”手握兵权的向来说话硬气,面对楚歇犹然不卑不亢,“是城北金还赌坊的事情,涉嫌贿赂朝廷买官的大案。”
噢,是金还赌坊事件。
这可是本书一个重大转折。
这就涉及到大魏的上百年的家族史纠缠以及权力更迭,楚歇看原文时只草草略过并不感兴趣,现如今要他理清也没法子。
这么好的放假机会,他求都求不来呢!正好可以在家躺尸七天,何乐不为。
别搞得跟这朝他多想上似的。
楚歇冷笑一声,支着手腕往后一挥,连人带轿掉了个头,舒舒服服地打道回府。
府外竟遇到了一袭便衣的太子殿下。
可真是稀客。
有些日子不见,他像是又长高了些。
说话时嘴边有白气喝出,遮不住嘴角的一缕温柔笑意:“掌印。”
“何事。”楚歇被小太监搀着从轿撵走下。
“是廊西要道拨款之事。户部今年的大头都抵在蝗灾上,河西郡却提出三月前必须拨下七十万两修缮金,二位在朝堂上都吵起来了……”
呵,不让我上朝堂,却要我处理麻烦事儿。
没有权力,哪来的义务。
楚歇冷淡地说:“此事你自己看着来。”
“是。”
少年有说:“还有一事。”
“说。”
“是匈奴耶尔族左贤王携使臣来皇都觐见之事,比预计的早三天。今日午时便该到了。”
……所有的假期,都是画饼。
敲尼玛。
楚歇脸色明显抑郁了。
后知后觉地想起剧情,他七年前是私卖战马兵器刮了匈奴几个部落不少银钱的。只是后来此事被北境的镇国侯许邑察觉些端倪,事情没闹到明面上,可暗下还是掐断了他的财路。
因为他这头擅自违背约定,故而与当时的耶尔族单于长孙忽敕尔结下梁子。
谁承想不过三四年功夫,忽敕尔的父亲夺了他家老头子的权,一举统领部落,成了现今匈奴各部落的伊秩訾王。
忽敕尔也成了炙手可热的左贤王。
楚歇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位。
脸色更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