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病弱反派后 第8节

  是鹤顶红。

  见血封喉的毒药。

  几个时辰前,楚歇便是用这个逼死了娘亲。

  将手中刀刃握得更紧,顺手将大开的窗户都关上。

  同时心里闪过一丝疑虑,他病得这样重,为什么还要开着窗受冷风吹。

  今夜府里很乱,江晏迟观察过了,暗卫都离得较远,主要守着府邸四周去了——就像是要死守着楚歇生病的消息不外露一般。

  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江晏迟走到塌边,便看到楚歇向来白皙若雪的面容染着绯红,像是春日盛开的桃花瓣一般鲜嫩娇娆。

  那人皱着眉,仿佛在睡梦里依旧很不安,微喘着,胸口不断起伏,给人一种油尽灯枯的错觉。

  一头的细汗。

  手中刀刃高高抬起。

  他如蝶的睫羽扇动一下,缓缓睁开一丝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面前有人,伸出手抓住江晏迟的手。

  那手滚烫得像要烧起来似的。

  “去……开,开窗……”

  楚歇气若游丝地吩咐,甚至都看不清来人是谁:“快……”

  江晏迟纹丝不动,见他不时将要彻底醒来,只将匕首抬得更高。正欲下死手,却见楚歇稍稍清醒几分,却像是更喘不过气来,松开攥着自己手臂的手,摁着胸口整个人猛地蜷缩起来。

  “开……开……”

  开什么。江晏迟皱眉。

  整个人被激得咳嗽起来,那咳声震动肺腑,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揉碎了一般。

  门外迅速传来脚步声,江晏迟身形一个偏转,藏于内室阴影处。

  “呀,窗户怎么关了!”

  奴婢们立刻将房间四处的窗户都打开,这才上前去为那人擦着汗,一边换着衣物一边说,“快去,叫朱大夫来!大人怕是不好了!”

第7章 指鹿为马

  屋子里一瞬间又涌入好几个人,江晏迟藏在暗处阴影中,稍稍压下头,只能瞧见楚歇被扶着坐起,褪下半截衣衫后露出白皙瘦弱的脊背,蝴蝶骨下深凹出一片曼妙的阴影,头无力地耷拉在婢女手弯处,像是没有半点力气。

  婢女将他身上的薄汗擦干后不敢耽误,又为他换上干净的衣裳,将人塞进厚重的被褥里。

  又是几碗汤药来,捏着鼻子往那人口中灌去。

  大夫很快就来了,只看了眼脸色,便沉声说:“不大好。”

  排开针袋,取下银针刺下几处穴,便听到楚歇又轻声咳起来,但这次还好,咳了几声后便顺过气来,大口地呼吸着。

  “楚大人?可听得见老夫说话?”那位大夫一边施针一边问。

  “嗯……”

  江晏迟听到一声虚弱的应答。

  “且先将这药丸吞下。”朱大夫将一颗乌黑的丹药递给婢女,捣碎了和着水给他送服入肚。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呼吸渐渐平缓了。

  “多谢。”楚歇说完了又咳了几声,“现在……好多了……”

  “元月寒雨最是伤身,大人不该出门,更不该沾那雨水。”朱大夫声音里带着几分责怪的意思,“如今寒气入体,精神不济……若是楚大人自己不爱惜身体,那老夫就算是华佗在世,也难保大人朝夕!”

  这话说得很重。

  但是楚歇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他竟也有这样好相与的时候。

  “大人。太傅府递来消息,半个时辰后要来府中拜访……”门口的小厮道,“是要回绝吗?”

  “回了吧。”大夫道。

  楚歇立刻制止:“不,不可回绝。”

  “楚大人如今这模样,如何还能见客?”朱大夫声音更沉几分,手指窗外,“更何况这是在三更!”

  “正是因为三更,才不能回绝。”

  楚歇在婢女的搀扶下倚靠着床头半坐起来,又招呼人取来了大氅。

  声音里带着几分喑哑。

  “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分,一步也不可行差踏错。”用手撑了撑被褥,又根本提不起力气。

  “可是太傅府那只老狐狸……”

  “朱大夫,我身上乏力得很,可有法子治治。”

  楚歇打断他,那眼神扫过来,朱祈便知道这一面他是一定要去见了。

  “来人,备药浴。”朱祈吩咐着,将被褥扯上了些,直盖着楚歇的下巴,道,“明日早朝,不可再去。”

  楚歇退让道:“嗯,都听您的。”

  屋内挤满的人很快又散去,仆从们抬来一个木制浴桶,楚歇穿着薄薄的一层纱衣全身浸在药水中,雾气氤氲着,鬓发尽湿,几缕垂下,几缕贴着轮廓。

  一滴水顺着下巴落入水中,滴答一声,在深夜里分外清晰。

  江晏迟踏出半步,凝视着楚歇露在桶外的一截细长脖颈。

  青丝如墨散落在水中,如此模样的楚歇倒是少了些往日里冠发高束的气势与威严。

  他走近些许,恰逢那人将一只玉臂轻抬,虚虚搭在桶边。几缕发丝贴着凝脂似的肌肤,湿漉漉的。

  雾气遮着他的眉眼,再走近些许,能够清晰地听到那人并不顺畅的呼吸。

  削尖的下巴上还凝着晶莹的水珠。

  片刻的发怔后,听到外头又传来脚步声。

  这一次江晏迟知道自己没机会了,悄无声息地退了几步,从侧面小屋的窗户翻身离开。

  ***

  “听说了吗,楚掌印怕是遇了煞,躲在府里好几天都没出门。”

  “唉,怕不是遭报应了,被废太子厉鬼索命了吧……”

  “欸,话不可乱说,不可乱说……问题是,如今陛下病重,楚掌印又告假……唉,这……”

  咚,咚,咚。

  脚步声渐近。

  一身玄衣的楚歇最后才踏入殿中,一袭三爪金螭官服极是惹眼——要知道,这可是只有藩王和太子才能穿的图纹啊。

  众人都听闻他病重了,可此刻见他脸色,除了比平日里白几分好似也没有什么异常。

  玉面高冠,风姿绰约,肤白胜似冬雪,双眸一剪秋瞳,脖颈细长如鹤,双眉细黛远山。

  若是抛开他入宫七年里的不择手段和心狠毒辣,单单看此人的容貌身段,那完完全全配得上风华绝代四字。

  可惜啊,是个实打实的蛇蝎美人,蛰一口能要命的那种。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楚歇坐在皇帝宝座右侧的长椅上,众人开始行朝拜礼后,听到上头传来淡淡地传来一句:“刚刚哪位大人说的厉鬼索命四字?”

  堂上顿时寂静,落针可闻。

  “又是谁说,本座会遭报应。”楚歇身子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目光在殿堂内自左向右扫视一番。

  无人敢答。

  楚歇轻蔑一笑。朝着堂外招手:“来人,牵上来。”

  哒哒哒。

  众人侧目,纷纷避开让出中间一条宽阔的大路。尔后围成一个圈,仔细打量着中间那一头漂亮的鹿。

  楚歇一边扯了扯两只长袖,一丝不苟地将身上最后一道褶皱抚平,然后才站起来,掺和进去成了最后一个围观者。

  “前两日告假,是兴致大起去了皇都外围猎,这不,猎到一匹上好的野马。特地带上来给诸位大人共赏。”

  众人不明所以,这分明是鹿啊。

  有人直肠子地想要说“这难道不是一头鹿”话还没说完被身旁人一个拉拽噤声,一转头看到三两个人冲着自己摇头,逐渐回过味来。

  楚歇轻轻咳嗽一声,再一次扫视众人,好似一分一毫的表情都不放过:“各位大人觉得,这可是一匹好马?”

  “好!”礼部尚书常胥率先摸了摸鹿角,连连赞叹,“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千里马,楚掌印猎得如此好物,实在是大魏的祥瑞之兆啊!”

  楚歇目光又落在余下几位尚书身上。

  嘴角勾着,可眼底分明没有笑意。

  只看得人心寒胆颤。

  “是马。这,这马果真好看!”兵部尚书上前拍一下鹿屁股,声音爽朗地连连称道,“臣征战沙场十数年,还没看过这样好的马!”

  紧接着,更多的人开始夸马匹好看,有人建议应当命画师前来为马作画以留存其英姿,有人提议不若今夜曲觞流水诗词歌赋一番,为此马写诗成册,还有人提议可以将此马归入战马,培育繁衍,定能使大魏兵力更加繁盛。

  吏部尚书薛氏分外沉默,脸色有些发白。

  今早朝堂上的一片乌烟瘴气很快入了江晏迟耳中。

  彼时他正在练马场上练骑射之术,听闻可笑的“指鹿为马”事件后,眸光里闪过一丝狠厉的光。

  但很快又掩藏起来。只将弓弦拉得满张,一箭穿三树,惊起一片鸟雀啁啾。

  没一会儿,向来无人问津的他回到自己破旧的冷宫,却看到里头跪倒一大片,规规矩矩地朝着他磕头。

  为首的端着朱漆木盘,上头放着一顶耀眼的东珠金冠——是储君发冠。

  不过三日的功夫。

  楚歇竟果真将太子之位夺下,硬生生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他不知道那人是如何做到的,但短短几日内发生的一切,无不提醒着自己——

  楚歇此人,绝非善茬。

  分明前天还病得像是要死的样子,今日又在这里飞扬跋扈,好不张狂地在朝堂上撒起了野。

  “恭喜您,二殿下,你现在是太子啦!”

  为首的宦官先是道了声喜,然后才规规矩矩地拿起圣旨念完,将那玄金旨意举过头顶,递到江晏迟手中。

  他俯瞰着金灿灿的圣旨。

  从怀中掏出那鹤顶红空瓶,颤抖着捏紧,瓶子几乎就要碎在手心。

  阴沉着脸,站了好一会儿,宦官以为他高兴坏了,一点点抬起头提醒:“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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