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那人咳嗽,稍稍恢复了几分神志,嘴唇发着抖问:“你杀了他,你杀了他……是不是。”
楚歇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只觉得眼下剧情真的是崩得亲妈都圆不上了。
只能好歹先糊弄着。
“殿下问的是谁。我府中上等杂役都会发这样一件衣衫,黑色嘛,耐脏……”
“撒谎。搜遍了你楚府,只在你卧房偏厅搜出这一件!”江晏迟缓缓合上眼,平复跳动过快的心口。
他想到了。
阿娘被杀,也是在他卧房偏厅。
楚歇就喜欢在那里杀人是不是。
再睁开时,满眼的殷红。
“你是不是杀了他。”
“回答我。”
楚歇一看这形势不大好,考虑着要不要打开系统商量。刚一打开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啊啊啊”,震得脑袋发疼。立刻又关上了。
他……妈的。
给了系统一些看清形势的时间,楚歇与小太子斡旋着:“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何人,但是最近几日,府里像是逃了几个奴仆。怎么,这里头有太子殿下要找的人?那也不急,等我从昭狱出去了,帮您好生找找便是……”
难得地说话客气了几分。
一身湿透了,又是温度最低的凌晨,楚歇手脚一片冰凉,只想快些打发了江晏迟。
“太子殿下在找谁。可否和我说说。”
江晏迟只抿着嘴,许久都没能接话。
“我并没有下毒害你,这一定是误会。想必殿下也并没有找到证据,知道我清白的,对不对。都是误会,你我如今闹得这样难看怕是不好,这样,待我出去后各退一步……”
话未说完,江晏迟一声冷笑:“你以为你还出得去?”
这小崽子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软的不吃,非得吃硬的。
楚歇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压平。
“殿下。荣国公府陈氏,越国公府赵氏,两位世家大族为我作保。如今昭狱也好,刑部也罢,都抓不到丁点证据。怎么,殿下以为还扣得住我?”
“可笑,跪着求来的储君之位,你还真以为能站着坐稳?”楚歇说话毫不留情,“想当人当人,想做狗又做狗。你想得到美。我劝你识时务,江晏迟,我有本事让你坐上这个位置,也有本事将你摔得粉身碎骨。”
江晏迟深呼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总说些没用的,你在拖时间?难道,你还等着国公府来人保住你?没有证据又如何,这昭狱里被冤死的还少吗?!”
楚歇心口一寒,心道一声不好。
这男主路数太野,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莫非今天要栽在这里。
“楚歇,你说也好不说也罢,我都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江晏迟手一挥,立刻有人上来钳制住他两只瘦弱的胳膊,“我知道下毒的是你,也知道你手段通天,事情抹得一干二净教人抓不住把柄……可我今天不管这罪名坐得实坐不实,我偏要你死在这里。”
“江晏迟,你敢!”
他的脸色难得地出现一丝慌乱,色厉内荏道:“你敢动我,你……”
“拖出去,直接杖毙。”
江晏迟眼看着那人被扭着胳膊拖出去到刑房中,缓步跟上,瞧着狱卒往楚歇口中塞了满满的白帛,将人捆在长凳上半点动弹不得。
第20章 生疑(修)
看出来了江晏迟是真的起了杀心,楚歇赶忙将数据再调出来看了眼。
剧情完成度75%。楚歇人设贴合度100%,许纯牧人设贴合度15%。
15%……
怎么又降了。
“我现在如果被直接打死会怎么样。”楚歇赶紧问系统。
“数据值不达标,您将无法获得重生……宿主,您快想想办法吧,剧情完成度就差一点了,就是许纯牧人设贴合度过低……不管怎么样您不能死在这里啊呜呜呜……”系统一边哭着一边默默替他把止痛buff开到最大。
我踏马怎么知道江晏迟的行为这么难预测!
就这么死在这里。
不行,不可以。他要重生啊。
楚歇蓦然挣扎起来,可这幅身子孱弱,狱卒稍加点劲儿往下摁住便被镇压回去。
“唔——”他扬起脖子,回过头看着江晏迟。
你,你再给我个机会狡辩一下!
江晏迟知道此人舌灿如莲,性子又狡诈刁钻,一开口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并不打算取下堵嘴的白帛,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许纯牧的下落,等处理了楚歇,他都能慢慢查出来。
想到那人,江晏迟心口一片钝痛,冷眼看着狱卒搁棍,“现在想求饶,晚了。留你全尸,已是便宜。”
自从三年前楚歇将自己从冷宫中接出来。
那一千多个日夜里,自己便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他早该死了。如果自己早些下此决断,阿牧也不会……
楚歇本就只穿两件薄薄的单衣,如今被淋得湿透,雪白的衣料紧紧贴着身子,脚踝处麻绳捆得紧,显得一双腿修长笔直。
单薄的脊背被伸手摁着,半点动弹不了。
小喜子乱着步子赶来,在江晏迟耳边低语:“越国公府的人已经在昭狱外落轿了,殿下,这……”
“拦住。”
江晏迟眼底寒光未泯,看着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单薄身子。
“愣着作什么,往死里打。”
那行刑的人进退两难,一个闭眼将棍棒高高抬起,使了七八分的力气往人身上砸去。那人嘴被塞得死,只能听到呜呜的痛呼,额头沁了汗,凌乱的鬓发紧紧贴着脸颊,乌黑的瞳眸里像浸了水,湿漉漉地发着亮。
很快那亮光黯淡了。
那人身子娇弱,根本不吃刑,不过十几棍便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渗出来,挣扎的力度渐渐小了,人也彻底厥过去。
那行刑的人见他进气少出气多,不敢再打了,观摩着太子殿下的神色战战兢兢地说:“殿,殿下……这,这怕是不好……”
“怎么,还要我亲自动手吗?!”江晏迟目光上下扫过那狱卒,“没胆的东西!”
“殿下,不能打了,再打就真的没命了……”一旁的狱卒在地上用力地磕着头,说什么也不肯再动手的。
且不说这受刑的是权倾朝野的楚歇,就光是上头便有好几位如雷贯耳的大人物不约而同打过招呼,得将此人好生看顾的,如今若是人在太子殿下手里没了,只怕自己一家老小的命也要跟着去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小喜子又跌跌撞撞地来了:“殿,殿下……越国公爷亲自来了,小人拦……拦不住了啊……”
江晏迟心中一急,手成拳,指节泛青。
又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脚踹在那狱卒身上:“还不快动手!”
那狱卒左右为难,只能又握住红漆长棍,高高抬起,刚又朝着相对伤没那么重的腿部砸了几棍下去,便听到一声喝止:“住手!”
到底还是没拦住国公爷。
越国公赵煜被孙子搀着亲自到了昭狱,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的景象,赵煊倒吸一口凉气,顾不上许多先割断了绳子,将人扶了下来,避开身后被血洇透的伤处将人的胳膊架着支起来:“快,快去宣御医!”
“殿下,不是查清楚了,此事并非楚大人所为。”
江晏迟看着越国公爷,心里头压着一口气下不去,声音也很不客气:“是不是他做的,国公爷难道不清楚吗。”
越国公瞧着这小太子眼神烁烁,器宇轩昂,竟与当年的宣和帝有几分神似,小小年纪已有些君王气势。
宛如叹息一般说:“殿下何必如此急着置他于死地,国印,不是已经交还殿下了。”
为何每个人都在与他提国印。
就好像楚歇只要对自己稍稍做出点让步,自己就该感恩戴德,一辈子铭记于心一般。
可到底,擅权干政的难道不正是他!
“赵大人。”江晏迟面色阴鸷,“这天下到底姓江,还是姓楚?!”
“殿下这话重了。”国公爷给自家孙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将人带走,又上前一步拦在想跟去的太子殿下面前,“眼下形势微妙,太子殿下不该如此心急。就算您能杀了楚歇,难道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了吗。这皇位您还坐得稳吗……岂不是平白给那陵城王做了嫁衣!”
“可是!”
可是楚歇过往所做的那些恶事,难道就要因为他权势大就这样轻轻揭过吗。
明明知道他害死了娘亲,甚至是……阿牧,他也不能杀了他吗。
他都已经进了昭狱了,好不容易落在了自己手里。
就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就可以将他置之死地。
江晏迟看着那远去的身影,满心不甘。却见楚歇整个身子都软着,赵煊扶不动,一直往下滑。
越国公世子便调整了一下姿势,几乎是半背着那人,加快了步子出了昭狱。
“太子殿下想清楚。如此信任镇国侯许氏又是否是良策……许家在北境本就权势过重,如今还……”
小喜子忽的捧着一张书信跑了进来,走到江晏迟面前,喘着气说:“殿,殿下!镇国侯许家小侯爷进京了!”
江晏迟顾不上听越国公的话,大步跨来接过那薄薄的一张纸,上下阅览一番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长吁一口气。
还活着。
许纯牧还活着。
没有死在楚歇手上,真是太好了。
眼底的凛冽都化作一片柔光,甚至眼圈晕一片浅红。
上京城北门外,因只带官印未得官符,许纯牧被照例拦在城门外等候。守城的将士远远地看着城下策马而立,衣袍猎猎的少年郎,身形清瘦颀长而身姿挺拔,肤若春梨,一点朱唇分外殷红。
一把长弓负于身后,一柄红缨枪束在马背。掩不去他眉眼里的秀气。
长得比女人还精致俏生。
是个能打仗的么,怕不是冒充的吧。
那头商讨许久,不知该不该将他放进城来。他倒是也不催,但是神色清冷肃穆,一副不可冒犯的模样教人心中生出几分敬畏。
太子殿下心仪这位许小侯爷,那是上京城里都知道的。
许长陵又刚刚接管了赵家的禁军权,眼下许氏如日中天,可是轻易怠慢不得。
没一会儿,城门大开,许纯牧一手挥鞭,长驱直入,未等城门口的层层木桩挪开,一拉缰绳马儿纵身越过,直跨数丈落地稳当。
木桩旁的将士被一阵劲风刮到,看着那远去的身影满脸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