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楚歇便是当了这位世子的伴读才步步高升,想来知遇之恩,走得近也有理。
江晏迟没空理会这些,只顾着寻府邸里的药房。
嗅觉灵敏的他入了楚歇的卧房,觉得此处药味甚重,又发觉墙壁中空,不会儿敲击石砖竟破开一道密室。
密室里满满当当存的都是药材。
楚歇无事囤放这么多名贵药材做什么。
江晏迟不敢耽搁,回想着御医所说的翻找合适的解药。不一会儿便找到了那个小瓷瓶。
再翻身离开回到宫内,已是日上三竿。
御医说今早他刚走,此人的病情便稳定了许多。此时他迫不及待将药喂进了那人嘴里,到了下午,那惨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些红润的气色,呼吸也匀长了。就连手心都有了些温度。
过了傍晚,人终于再一次幽幽转醒。
江晏迟竟然守了他整整一天一夜,楚歇万万没想到。
而且系统里的解药也根本没用上,江晏迟竟然想法子为他弄到了解药……莫名其妙的剧情颠倒了,救人的成了太子,被救的成了自己。
楚歇赶忙看了一眼剧情完成度:75%。竟然加了十个点。也不枉费他鬼门关里走一遭了。
又调出人物贴合度。
楚歇:100%。
许纯牧:30%。
他微微张嘴,用力地眨了下眼睛,确定的确是30%。
“……”
走剧情前还有55%,而且中毒前明明涨到及格线以上的……怎么睡一觉成了30%?!
眼神顿时灰暗了,长叹出一口气,整个人都颓了下来,软进了锦被中。
“怎么了,还有哪儿不舒服吗。”江晏迟凑上前问道,“肚子还疼吗。手脚呢,握一握,都有知觉吗?”
“殿下,我得走了。”楚歇虚弱地撑起身子,“这是东宫,不合适……”
“你以后就住在此处。”江晏迟伸手将他按了回去,“我已经一封诏令去往北境,不久之后,你就是我的太子妃。”
太。
太什么玩意?
楚歇脑子轰地一下炸了。
过了一会儿,他指着自己:“你要娶我?”
“嗯。”江晏迟替他掖好被角,默了一下,说,“我知道你不大愿意,可我会对你好,慢慢地……你会……会……”又顿了一顿,像是勉强自己扯出一个笑容,“会习惯我在你身边的。”
楚歇脱口而出:“我不喜欢男人。”
江晏迟立刻想到什么,认真地竖起三根手指:“你不愿意,我绝不碰你。”
碰我?碰我什么。
我碰你行不行。
楚歇可算知道许纯牧的人物贴合度为何如此之低了。
必须要赶紧掰回来。
“殿下,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你。”楚歇故作一副冷淡疏离地模样,甚至还带着些嫌恶地撇开眼神,“我有喜欢的人,您知道的。”
江晏迟身形一顿,呼吸也好似乱了一下。
缄默良久,道:“无妨,你先顶着这个身份……名正言顺呆在东宫,这样,我也能安心……”
“我不安心。”楚歇看着江晏迟,一字一句道,“我不要这样。”
江晏迟的手指渐渐收拢,下颚也绷紧了。
他看着那人冷淡的侧脸,声音还是放得极轻缓:“你当我的太子妃,以后就是皇后,这万里江山从此往后都是……”
“我不在乎。”
楚歇声音冷硬地打断他。
“殿下,我并不是为了这些才帮你。”
江晏迟终于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他才起身,默默的走了出去:“你先好好休息。”
楚歇刚松了口气,喝了药又有些昏沉,喝过了半碗小粥后便有些困了,正侧了个身要睡过去,忽地耳尖地听到有人靠近。
吓得他差点立刻翻身起来,只可惜身子绵软无力,只轻轻蹬了蹬腿,那人便压上了床榻,一团热意带着酒气扑面而来。
黑暗里楚歇听到那人呼吸声近在耳畔。
可他却没做什么,只以为自己睡着了,衣带未解,也不曾掀起被褥冒犯。楚歇将上次未用的昏睡剂撒在醉酒的江晏迟身上,撑着身子勉勉强强下了塌。
好好的主角,怎么还是个断袖啊。
二话不说用楚歇的令牌偷偷出了宫,再一次回到楚府。
不成想刚回去,便看到赵家公子在里头等着,听下人说已经等了好几日了。
“楚大人,你可知禁军副统领换成那许长陵了?”赵煊开门见山地问。
楚歇没空与他商讨这些令人头痛的变故,身子还虚着,赵煊也察觉出他有些病恹恹的,赶忙上去扶着他的手臂,问:“你这又是怎么了,这些天你都去了哪里。”
“别说了,我先去躺躺……有些累,别叫醒我。有人见我麻烦拦一下……有事儿等我睡醒了再说……”
“好。”
赵煊应承道,扶着他进了屋子。
那是刚过子时三刻,没成想刚过了两个半时辰,天刚蒙蒙亮,竟就有位贵客来了。
来人正是那削了他赵家半数禁军职权的小太子,江晏迟。
江晏迟看到常青树下越国公世子在一旁沏着茶——原来他竟是在此处住了好几日。
远远地瞧见自己来了,越国公世子作揖来迎,压低了声音道:”楚大人昨夜睡得不大好,如今在补眠。殿下有什么事吗。“
没睡好。
也是,一心惦念着自己是不是被毒死了,辗转难眠了吧。
江晏迟望着赵煊:“世子同楚大人的关系倒是不错。”
“认得八年有余,自是有些来往的。”赵煊斟酌着用词,“殿下今日来所为何事?”
江晏迟瞧着这常青树修剪得一丝不苟,日光透过树叶洒在石砖地上,斑斑点点地好不惬意。
他倒是还乐得清闲,一个越国公世子就想打发了自己不成。
心里那团火烧了起来。
几成燎原之势。
从江晏迟眼底看出些狠意,赵煊有些不好的预感,恰逢表兄被莫名其妙降了职,他此刻有些坐立不安地看向太子。
“楚歇毒杀东宫。竟还有道理在此安坐?!”江晏迟语音未落,赵煊心想此事果真是太子的意思,立刻跪地叩首。
“殿下怕是误会了!”
“误会。”太子冷笑一声,命围在外头禁卫军将楚府重重围起,楚歇睡得很沉,如此动静都还未能醒来。
江晏迟冷然道:“去昭狱走一遭,便知道是不是误会了。”
第19章 惊变
赵煊脸色一变,看着江晏迟眼底掩不住的乖戾锋芒,惊觉事情有些不对劲。退了几步便又听那人道:“急着回国公府报信?世子,你既与他相交八载有余,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越国公府再清楚不过……若来日他得杀身之祸,你可是要整个越国公府都受牵连,与他陪葬去?”
赵煊不大擅长猜测人心。他知道楚歇向来作威作福惯了,在西京里树敌不少。可楚歇往日里的确是待这位小殿下还不错的,怎的惹来这样浓烈的杀意呢。
世子是个单纯耿直的性子,想到此处便会直言相劝。
“殿下,经金还赌坊一案,楚掌印已然将国印交还,殿下又何必苦苦相逼……两年前若非楚大人相保,如今高坐东宫之上又岂会是殿下!”
江晏迟闻言目光一凛。
紧着牙,一字一句反问:“照世子所言,倒是我无端成了那白眼狼?世子说话好生轻巧,怎么,越国公府百年荣华,如今竟都系在这一个阉臣手里不是?!”
“臣下此言绝非私心!只是殿下,如此这般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又岂能是圣贤明君之道!”赵煊跪在地上又磕了个头,“他纵使对不住天下人,也并没有对不住殿下,那昭狱是何等地方,请求殿下……放他一条生路吧……”
放他一条生路。
现如今分明是他不肯放我一条生路!
偏偏每次伤害的都不是自己,而是身边地抵命相守的无辜之人。楚歇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害死自己最看重的人,没完没了,不知收敛!
两年前他为苟命不得不忍,事到如今,再忍,只怕那个人也再护不住了!
“殿下!楚歇会将皇权交换给您的,但不是现在……您何必如此着急!殿下,他并不是您的敌人,您切勿受了奸人挑拨……”
江晏迟眼底寒光更甚,便朝着那树荫下的人而去,一把抽出腰侧的长刀直指那人心口:“他就是最大的奸佞,哪还有什么旁的奸人!”
这一声怒吼唤醒了本还在沉睡的楚歇。
他起身后伸手捞了一件披着长衫单衣披上,垂在膝盖附近也未系好腰带,风一吹便衣袂飞扬。
扶着门框看到不远处的江晏迟。
他醒来后似乎眼神里还带着几分迷惑,缓缓眨了好几下眼,便是这片刻的怔忪,江晏迟已抽出长剑直指他鼻尖。
楚歇被惊得推了半步,勉强扶着门框才站定,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他看着那如镜的剑身上印着的自己半张脸,问:“江晏迟,你要杀我。”
“是又如何。金还赌坊一案尘埃落定,你不是也打算杀了我吗。”
风吹动那人散落的青丝,好不惫懒的姿态倒与眼下争锋毫不相称。
一缕青丝散进领口,贴着白玉似的肌肤没入衣物。
迎面吹来柏兰清雅的香气。
楚歇彻底清醒过来,眼神逐渐清明,紧接着,迸出一片料峭冰寒的冷意。
“太子殿下翅膀硬了,说话也有底气了。想必是东宫里住得太舒适了……让你以为,自己真的就是名副其实的国之储君是不是。”
“有什么话,昭狱里去说。”
“你就是蠢。”楚歇声音里带着几分嘶哑,“荣国公的人一给你撑腰,你便巴不得地把自己送上去给人当刀子使。吏部尚书一开口,你就以为能搭上北境镇国公府这艘船……你可别忘了,他们二人起初保的,可都是你堂兄江景谙。你不愿当我手里的棋子,却急着成为人家的垫脚石……说你蠢,都是抬举你。”
他的话轻轻地,像是没什么力气。
江晏迟的刀更逼近几分。
“我何曾需要过你的抬举……就是在冷宫里过一辈子,我也……”
“江晏迟,想要将我抓进昭狱,可以。”楚歇道,“等那刑部敢将你所谓的证物起草落案,下传缉拿令,亦或那禁军统领李州敢带着刀踏进我楚府拿人,再说。”
他抬着纤细的手腕端起方才赵煊沏好的茶,抿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