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云脸色变幻莫测,片刻之后终于忍耐的点了点头。
“当初确实有人暗中联系,但我知道应大人是应崇鸣将军的女儿,怎么可能泄露应大人的行踪?那件事当真与我无关。大将军,我早就知道这事儿若是暴露我就活不成了,反正都是个死,如果真是我干的,我为什么不承认?只能说咱们大景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这朝堂之上上上下下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全都一条心?这些年咱们北疆军受的苛责还少吗?明明我们驻守在最危险艰难的地方,可却连平时的粮饷都发不齐全,每年冬天咱们都有大批的士兵被冻饿而死,大将军不是也曾因为这些痛彻心扉?那些朝堂之上金玉缠身的尊贵之人又怎会知晓寒冬腊月之际,我们是怎么硬扛着熬过去的?那些食味果素之人每日只想着自己的利益,明明这个天下是大家一起打下来的,凭什么他们就能在安全的地方歌舞升平,我们却还要驻守在这苦寒之地?甚至还要舔着脸求那些蛀虫们早日拨发粮饷?”
“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将军明明手握重兵,却十几年如1日待在这荒芜之地,难道心中不曾有过不甘?”
“狄云!”
应九阙愤怒的上前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直接打掉了他半口牙!这个混账的东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难道就不怕营啸吗?今日这些话但凡传出去一句半句,传到陛下耳中,到时候大将军不反也得反了。可是大将军驻守边疆这么多年,毫无怨言。他明明只是想当个纯粹的将军,而这一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狄云竟然看不出来。
狄云这是在逼着尉迟大将军造反啊……
本以为他是个老实本分的,只是被逼到了极致才不得不选择这条路,可是从他这几句话看来,这小子不是个普通人啊。
在短暂的喧闹过后,尉迟大将军看了看身后这些忠实可靠的老伙计老兄弟们,那张娃娃脸此刻竟也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我知道,其实有几位兄弟心中一直不服,认为这天下能者居之。不瞒大家伙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大将军,您又何必固守此地?可以……”
“啪!”
尉迟大将军在狄云完好的另外半张脸上狠狠来了一下,然后看着他青紫肿胀的脸哈哈大笑。
“你个蠢货,话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怎么还看不出来?我都说了天下能者居之,而当今陛下,就是那个能在乱世之中力挽狂澜,解决内乱,抗击外敌,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争的能人啊!”
“你以为这个天下是好管的?你以为手里有了兵就能当老大?你以为一个平民百姓一路往上爬到皇帝的位置,只是因为他幸运?”
“错!大错特错!那是因为他有这个能力!”
第261章 我知道错了
“我知道你以为当今陛下能够登上皇位只是因为他幸运,但一个只有幸运的人能成功吗?当初他同样是起义军的将领,他虽然出身普通,甚至还不比你我,但英勇善战,性情爽朗豪放,急公好义,这才吸引到了一大批愿意为他效力的人才。更别说登上皇位之后,他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天下百姓?甚至因此与朝中那些前朝遗臣相对立。你也知道这些年来大景天灾人祸不断,但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能够秉持本心,为天下百姓做事。”
“你口口声声讨伐当今陛下的时候,可有想过前朝末年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就算你不是真正的大景人,可你的母亲为何会生下混血的你?还不是那些草原蛮子做的孽。而且,你那些年的颠沛流离不是假的,如今百姓们能够过上相对和平安宁的日子已经很好了,与当初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虽然如今日子困难,可陛下在努力。你以为要养活一支军队很简单吗?咱们北将军20万人,每日的吃喝拉撒要耗费多少物资你难道心里没点儿成算?”
“虽说每年的联想会有所拖欠,可最后都给了。你也不想想,若我们当真没有饭吃,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那些饭都是谁给的?都是当今陛下努力调度出来的。你以为大景国内只有北疆需要粮食?不说别的,南边的南蛮虎视眈眈,还经常利用那边的自然环境作战,我们不少兄弟因为不适应那边的天气环境总是生病,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坚守。还有东边沿海,海外之地那些零零碎碎的小国虽然整体实力不大,可像苍蝇似的,时不时就要骚扰海防边境,屠戮村庄。难道那些兄弟平日里不用吃不用喝?”
“狄云,我对你很失望。国家大事,有国才有家,你想保全自己的亲人,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但你总能给我个暗示。整整半年了,已经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可见在你心中你是不相信我的,不相信我会对你一视同仁。”
尉迟大将军失望地看着瘫倒在地的狄云,他这辈子没有成亲,没有自己的子嗣,私心里已经将狄云视为自己的后代,甚至准备日后将北将军大将军的位置留给他。可就是这样一个备受自己信任的人,竟然早就已经背叛了他,背叛了北疆军,背叛了整个大景。
在狄云痛苦的注视下,尉迟大将军无奈开口。
“在你选择隐瞒并且向敌人通风报信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在那一刻,你偏向了草原。”
“我,大将军,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尉迟大将军不再看他,利索的转身,只有九阙看到他的眼睛红了,也是,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几乎当做亲子一样培养的孩子竟然早就已经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这对尉迟舅舅来说是个多大的打击呀。
说起来,不同国家人种民族之间生下来的孩子理所应当会继承父母双方的基因特征,反正她就从没听过混血儿只继承其中一方生理特征的。若狄云当真是大景与草原混血,不可能只继承大景人的生理特征,长得和大景人一般无二。
所以那暗中躲藏,挑拨离间,告知狄云其身份之人,莫不是从头到尾都在骗他?
“狄副将,我也曾见过大景与草原人之间的混血。他们大多都是既像大景人,又像草原人,不可能只继承其中一方的生理特征。当然,混血儿可能长得不像自己的父母,但总会像自己父母所在的族群。而你,从上到下没有一处像草原人。你很有可能是被骗了。”
狄云猛然打了个哆嗦,猛然抬头看着说出这些话的应九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收到那些接二连三的密信,他内心惴惴不安,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这二者之间的混血儿。
可现在听到应大人这么说,他心里陡然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猜测,难道他从头到尾都是纯正的大景人?难道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挑唆?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他都做了些什么呀?他竟然因为那几封所谓的密信背叛了自己的家国……
此时此刻,旁边的狄云夫人已经知道自己丈夫做了什么,忍不住心生绝望,整个边疆就没有人不恨草原蛮子的,而她的丈夫竟然对草原蛮子通风暴信,险些害了好心肠的应大人。就算他可能不是混血儿,可那些事情他毕竟已经做过,还有何颜面活下去?
“夫君,狄云,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让咱们的孩子日后怎么做人?她有一个通敌叛国,给敌人通风报信的父亲。她日后定会怪你!还有我,竟然是个聋子瞎子,没发现自己的枕边人做了这等天理不容之事……”
她颤抖着嘴唇,猛然提起裙摆,朝着旁边的帐篷柱子一头撞去!那柱子刷了几层清漆,风吹日晒这些年,跟石头也没什么两样。若是当真撞实了,只怕会即刻毙命。
只不过就在她即将撞到柱子上的时候,一个浅淡的人影突然出现,轻轻一拉,就把这个一心寻死的女人救了回来。
提着一颗心的九阙也放松下来,还好有崔前辈在。
同样松了一口气的狄云突然感到一股莫大的悲怆。他的所作所为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自己的妻女。现在他是真心实意的知道自己做错了,狠狠磕在地上,用力磕了好几个头。他现在其实是没什么力气的,但是他跪着的地方满是碎石子,磕了几下之后,额头顿时破了,血迹蜿蜒而下,流过狄云副将的脸,让他整个人显得凶神恶煞,简直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大将军,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你杀了我吧!我实在是无颜继续活着。我对不住您,对不住应大人,对不住营里的兄弟姐妹们。我,我就是个蠢货废物!我为什么就没想过向你们求助呢?我怎么就这么蠢?有我这样的爹,阿宁日后会抬不起头,您就当帮我一把吧……”
第262章 你该回京了
“……”
在场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吭声,毕竟他们确实和狄云相处了很长时间,平日里大家都是称兄道弟的兄弟姐妹,谁曾想到他心里竟然压了这样的事,而且还背叛了大伙。
狄云可恨吗?当然是可恨的,他身为将领,竟然做出有损大景利益的事情,怎么不可恨?他可怜吗?确实也可怜,被人暗中威胁,以妻女性命为筹码,他当然不敢赌。他可笑吗?确实可笑,从头到尾他都被骗了,骗他的人甚至都没有露面,只用几封信就让他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这样的人怎能不可笑?
就是这样可恨可怜又可笑的人,是他们并肩作战了数十年的战友同袍。
然而国有国法,军有军规。狄云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若是当真因为他可怜就放过他,又岂能对得住在战斗中殒命的同胞?他们同样也很可怜无辜啊。
尉迟大将军闭了闭眼,背对着狄云挥手。
“处置了吧。”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北将军有权处理通敌叛国之逆贼,倒也不必等着秋后问斩。当着20万大军的面,在之前两场战斗中死去将士的同胞兄弟们红着眼走了上来。
狄副将确实很可怜,但他们兄弟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通敌叛国之人,哪怕是大将军最信任的属下也不能逃脱。哈,这天底下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不过他们并没有刻意折辱狄云,反而顺着对方的意思将他扶了起来。狄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他在北疆军中长大,虽然做错了事,走错了路,但不是个孬种。
“诸位兄弟姐妹在天之灵,我狄云,找你们赎罪去了。大将军,我对不住你。你再找个别的继承人吧,要不你再生一个也行,反正你还年轻,不必着急。朔方、阿宁,我对不住你们,我死之后你们就全当没我这个人,去别的地方生活吧。还有应大人,对不住,我之前是真的有想过要杀了你。但是,你这么好的人,如果真因为这点儿龌龊事儿死去,多不好啊。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我会在地下为你祈福……”
狄云曾经在战场上杀敌无数,英勇无畏,是人尽皆知的青年英雄。成为英雄的代价就是不断受伤。他曾经无数次无限接近死亡,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惧怕,可真当到了这一刻。他竟发现自己也是害怕的,他的身子在止不住颤抖,絮絮叨叨说出来的话也带着颤音。
人类对死亡的畏惧是天生的,没有人能够逃脱,只不过每个人对死亡的态度不同罢了。
可惜呀,他风光了二三十年,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被人唾骂的下场,但这一切又能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可是他是真的不敢死,他有一点点害怕。
或许人在这种时候,脑海里想过的东西会特别多。就像此刻,狄云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杀敌之时发生的事。他那时候还只是个16岁的少年,第一次上战场,看到残肢断臂乱飞,血液四溅,吓得整个人都快软了,最后还是大将军亲自握着他的手,捅入了一个敌人的胸膛。
那个时候大将军是怎么说的呢?
“别怕孩子,战场之上生生死死很正常,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若是你再感到害怕,就喊我。只要我听到,就去救你。无论何时何地,我与你同在。”
在头顶悬着的刀猛然砍下之际,狄云颤抖着声音喊出那个如兄如父的称呼。
“大将军……”
“咔嚓!”
尉迟将军整个人猛的一颤,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摇摇欲坠。地上的鲜血流了一地,尉迟大将军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他只是十分疲惫的钻入自己营帐之中,好半天都没有丝毫动静。
处理完狄云的事情之后,九阙看到忧心忡忡的崔文赫军师,也露出个担忧的表情。
大将军已经大半日没出过声,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
“唉,应大人先不要去管他,这事儿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你大概是不知道,狄云那小子几乎是大将军看着长大的。大将军没个孩子,对他真跟对自己儿子似的,信任,重用,提拔,从来没有亏待过。谁知道那小子竟然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大将军这人要面子的很,就算伤心难过,痛哭流涕,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应大人今日也受累受惊了,不如先回去休息片刻,大概等到晚上,大将军就好了。”
九阙想了想,觉得崔军师说的很对,于是只能暂时离开。只是半路上遇到准备埋葬狄云尸首的狄夫人和女儿,忍不住留下说了几句话,大都是些宽慰之语。只不过在准备离开之际,九阙突然看到她袖口露出一点鲜嫩的红色,眉眼抽搐一下,貌似漫不经心的发问。
“狄夫人这袖子上的花纹倒是奇特,我以前好像没怎么见过,不知这种花叫什么名字?”
“哦,您说这个?”
丈夫刚刚去世,就算事出有因,毕竟也是多年夫妻。狄夫人现在面色惨白,心神不宁,听到应九阙的问话,也有些心不在焉的茫然。
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抬起手,让袖口的花纹更完整的展现在九阙眼前。
“其实,民妇也不知道这花叫个什么名字。只是曾经在花样子图册上见过一次,觉得还挺漂亮,就缝在了袖口上。应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个?难道应大人以前也在哪里见过这花样吗?”
“不,我只是觉得它有些眼熟。狄夫人节哀。”
在送走了这位苦命的夫人之后,淳于霜担忧的看着九阙,九阙整理了下思绪,低声道。
“那花纹,是朝颜花。”
淳于霜猛然睁大了双眼,这朝颜花出现的频率可不低,每次出现必有命案!而且按照前几次案件的规律来看,这些案子之间都有一定的关联。难道狄云副将的事儿,也是之前的幕后黑手在操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九阙现在被他们盯上了!
想起陛下派人送来的密函,淳于霜猛然抓住九阙的手,神情严肃。
“九阙,你该回京了。”
第263章 照顾好自己
说实在话,九阙这一个多月在边疆搞出的动作实在太大,若只在北将军营内还有可能隐藏住,但养鸡场羊毛厂里招的都是将士们的家眷人多嘴杂,不可能一点儿消息也透露不出去。再加上之前大伙儿都在热火朝天的盘火炕,这年头谁还没个亲戚朋友啊,火炕这东西烧起来,冬日里可是能救命的,想把这好事儿告诉自己的亲朋好友,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了。因此现在整个北境都在感念九阙的所作所为。
或许正因如此,九阙太招眼了。本来她就受当今陛下宠信,那势头,风光的一时无两。正是因为她在朝中风光无限,才更受同僚们的嫉恨。刚好应九阙自己选择到北境做事儿,每日在陛下面前露脸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她偏要在这个时候远离朝堂。众臣不趁着这个时候把她彻底挤下去才怪,已经让一个女人坐到伯爵的位置,难道还能让她一路高升吗?这将满朝堂的男人看作何物?
再加上还有那不为人知,每每发生案件总与其有关的幕后黑手,那时不时都会露面的朝颜花实在叫人头疼不已。
可若是这个时候选择回去,九阙还真有些舍不得,她虽然在北疆军军营里待的时间不长,可和这些可爱的战士们相处的很好。与京城那些大小狐狸们相比,这些将士们单纯的可爱,而且她也确确实实是想为这里的人们做些实事。
九阙在这里办的那些厂子刚迈入正轨,还没真正产出效益呢,若是不能亲眼看到它们为北疆军挣来银子,才叫真正遗憾呢。
只不过如今陛下也已经发密信过来催促了,再加上这里距离草原实在太近,陛下会不放心她也情有可原。
“淳于,可是我想留在这里,我想为大家做些真正该做的事,而不是回到朝堂之上跟那些男人们争风吃醋。如果待在20万的大军军营里还会有危险,那我还真不知普天之下有哪里是安全的了。”
“噗!”
淳于霜本来相当伤感,可在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笑出声,若是让朝中那些大臣们听到九阙的话,恐怕又要气的参她了。什么叫争风吃醋啊?不过再仔细想想那些臣子们争先恐后在陛下面前露脸的行为,淳于竟诡异觉得这个词形容的相当恰当。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让九阙平安。
“本来你这次到北境就是为了做好陛下吩咐的事儿,既然已经将粮食安全运到北境,确实也该回去了。毕竟你是京官,而且你如果不回去,北疆军受的委屈谁会知晓?只要你在朝堂之中为他们发声,替他们争取,才会将本应该有的还给他们。”
“这……”
好像是这个理。
而且,若说普天之下哪里的钱最好赚,哪里的有钱人最多,自然要数京城,以前她是胸无大志,得过且过,靠着俸禄和陛下赏赐的金银也能过得很滋润。可现在她想帮忙养一支20万的大军,就这点儿金银还不够塞牙缝儿的,这次回去倒可以开几家店,赚一赚京城达官贵人们的钱。
唔,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很抗拒回去了。
不过,等回去之后,就再难看到这么广阔的天和自由自在的草原了。
伤感之余,九阙还是定下了回去的行程。北疆军众人当然是不舍得,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但是只要大家还活着,活的好好的,终有再见的一日。
当天夜里整个北疆军营那叫一个热闹非凡,给九阙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告别宴会。原本因为出了叛徒而有些沉闷的军营变得热闹,大伙儿低沉的情绪也变得高昂,当然了还充斥着许多不舍。大家表达不舍的方式就是轮番给九阙敬酒。
这个时代的酒度数并不高,再加上九阙竟还有千杯不醉的体质,喝起来那真是跟喝水一样,毫无压力。
总之这个夜里大家都喝的很尽兴。当看到匆忙赶回的林重山时,九阙竟忍不住眼圈儿一红,明明是回到生活了十几年的京城,可九阙却偏偏感觉这里才是自己的故乡。林重山同样也不好受,她这些年忙于军务,再加上并不想生育,也没个自己的孩子。和尉迟大将军一样,看着九阙就跟看自己的孩子似的。
“别哭。”
在边疆吹了几十年的风霜刀剑,林重山的手指有些粗糙,这会儿轻轻拂过九阙眼角下方的水珠,神情堪称温柔。
这是应姐姐的女儿,可和自己的孩子是一样的。她这辈子注定要死在边疆,可私心里还是希望九阙能够在更暖和繁华的地方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度过余生。
毕竟人生只有这么长,恍惚间十几年就过去了。这快如流水的日子里,她希望这孩子能过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回到京城之后,你要好好的。你比我强,天下还没有哪个女子能做官做到你这个位置上,再接再厉,不要放弃。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你身后都有我,有我们在。”
九阙重重点头。她嗓子有些沙哑,喉咙里好像卡了一块儿木头,磨的她嗓子发疼。
“我记下了。林姨,你也要好好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照顾好自己,你得长命百岁啊,我还会回来,到时候我得看见一个囫囵个儿的你。”
“……知道了。”
林重山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此刻也只是擦掉九阙眼角的泪珠,然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怪不得世人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孩子现在还没出发,她的心就已经揪在一块儿似的疼。她想说,朝堂之上波云诡谲,那些个男人们千百年来将女人踩在脚底的时间太长,很难接受一直温顺乖巧的女人竟反过来站在他们头顶,这种对他们来说的极大侮辱,很容易让原本互相攻讦的男人团结在一起,对付九阙一个。朝堂上人才济济,却只有九阙一人直面这些恶意。林重山思来想去,要叮嘱的话实在太多太多,但到最后也只是艰涩的说出短短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