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家伙们的表演,九阙一边吃着被递到嘴边儿的点心,一边儿不遗余力的大加点评。这才是人生啊。
就在她提前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外界早就已经闹翻天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景泰帝给九阙的封赏。现如今外面的酒楼都不说书了,改说九阙这个一路扶摇直上的女官。那热闹的,真是路过的狗也要进去听两句。
“前段时间二殿下不是说女子应该乖巧归于后宅,不插手前朝这些事儿吗?怎么这位应县主,哦不,这位应伯爵,她就这么与众不同?二皇子那么不喜欢女子参与政事,难道就没斥责她几句?或者请陛下收回成命?”
“瞧你说的!皇子大还是皇帝大?”
“那当然是皇帝大。”
“你都知道是皇帝大了。咱们陛下信任应伯爵,更何况应大人带回了新式制盐法,你这两天吃的就是人家带回来的雪盐。这么好的东西吃着,要是不感谢人家也真是亏良心。”
“我也没说不感谢应大人,就是觉得怪怪的。以前还真不知道女人当官儿也能当的这么有滋有味儿。瞧瞧人家这一路高升,多少在朝中兢兢业业干了几十年的官员都没这份殊荣呢。”
“那这能怪谁?还不是怪他们自个儿没这份能力。他们要是有应大人这么厉害,早就高升了!不过话说回来,二皇子到底是咱们陛下的亲儿子,他不喜欢应大人,会不会影响陛下对应大人的感官啊?”
“这,这应该不至于吧?应大人这回功劳这么大,普天之下没人敢贪她的功,毕竟这可是名垂青史的好事儿。就算二皇子再不喜欢应大人,也不会在这节骨眼儿上找事儿吧?”
“这谁知道呢?反正那些天皇贵胄的心思,我是一回都没猜准过……”
第209章 当真可笑!
外面的风风雨雨九阙是不清楚的,她在家里和几个孩子尽情享受了天伦之乐之后,时间已经来到第二天上午。既然昨天已经和小伙伴们约好要去天上居吃饭,九阙早早的就拾掇好自己,赶往天上居。
走在半路的时候,听到外面热闹的喧哗声,九阙打开窗帘探出头去,想要看看外面热闹的街景。结果却奇怪的发现,以往大街上走街串巷欢欢喜喜的人们少了许多。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分不清到底是哪些人少了,可是看着看着九阙突然明白过来,这大街上少的不正是女子吗?她分明记得这条街那个卖绣品的摊主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刚和丈夫成亲,夫妻两个感情很好,以往九阙路过的时候还会看到当丈夫的给妻子送饭。
可现在卖东西的怎么变成了那个丈夫?
越想越觉得奇怪,九阙干脆停了下来,来到那摊前,随手拿起一块绣帕。
“小哥,我怎么记得以前在这儿卖绣品的是你家娘子?今儿怎么换成你了?”
原本十分热情的摊贩老板脸上的表情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太自然,但是看了一眼九阙的穿戴,还是尽量摆出一幅热情的模样。
“我家娘子她身体不太舒服,这半个月都在家休养。客人您想要什么东西问我也是一样的,我家的东西我也很熟悉。”
“……我记得这些绣品都是你家娘子和她的小姐妹们做出来的,你一个男人对这些秀品也很了解?”
“那可不是,您可别小瞧我。不过就是些绣品而已,任何一个女人都能做,但这迎来送往,买卖货品的活,还是得交给我们男人干。您别看我是个男人,但摊子上这些货我可是熟悉的很,看娘子您的样貌年纪,应该已经成亲了吧?要不看看这张绣着鸳鸯戏水的帕子?保准您的夫君看了觉得欣喜。”
“……为何我买东西要让我夫君觉得高兴?难道不应该叫我感到高兴吗?”
那摊贩老板有些惊讶,但还是用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推销。
“我看您面色红润精神气十足,应当是与自家夫君相处的很不错。买个能增加夫妻感情的帕子不是恰如其分吗?”
“……”
九阙已经不想再和这个人说话了,以往见到的时候,这个摊贩老板给自己妻子送饭嘘寒问暖,俨然一副暖男模样。竟不知原来是个这样的俗人!原来一个女人看起来精气神十足,只能是因为和夫君的感情好?不能是因为她自己个儿身体健康,生活如意?
而且是她来买东西,她才是顾客。卖东西的人不站在顾客的角度立场思考,反而站在根本没有见到的男人立场上思考,这种思想也是够奇怪的。
如果说来之前九阙还想着买两张帕子也没什么,那么在听到这摊主说话之后,九阙那是一方手帕都不想买了。
“下回还是让你家娘子出来摆摊儿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几日的生意很差吧?”
“这……”
那摊主的表情顿时有些难看,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在九阙浑身穿搭以及淡定自若的份儿上没敢说出口,只是愤愤的跺了跺脚。见九阙走出去两步,心中又实在憋闷的厉害,故意用一种九阙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
“女人怎么可能比得上男人?那是因为我这几天还不太熟练,等熟练了,我一定卖的比她好。一个女人不好好在家待着,反而在外面闲逛,定不是什么良家女子。看起来倒像是大户人家出身,只是出来竟然也不戴个帷帽,真是有失体统。怪不得二殿下说要引领京城女子新的风尚。要是每个女人都跟这样似的,这世道该多坏呀!”
九阙走出去的脚步慢慢停下,她眯了眯眼,本来想着不过是萍水相逢,看不过眼不去买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人竟然这般没眼色,当着她的面都敢嘀嘀咕咕。
转身大步走回去,那小摊贩只敢背后嘀咕,见九阙这雷厉风行的气势自己先吓了个半死,连忙后退几步护住自己。
“你!你想做什么?”
“我说,你这种只敢在背后嘀咕,不敢当面说话的人,真是枉为男儿。你心里一定很高兴,因为近段时间京城里的风气使然,你妻子不能在外面卖绣品,只能窝在家里那三寸地方。掌握了家里的经济大权,滋味是不是很好啊?是不是觉得你妻子只能依托于你的感觉特别爽?是不是觉得自己高她一等?是不是认为你才是一家之主?她应该无条件的伺候你,把你当做神明一样敬畏着?是不是还觉得,他操持家务,缝制绣品,忙的脚不沾地是理所当然,甚至根本不能看到她闲着片刻?”
那小摊贩的脸色在九阙一下接一下的询问声中变得难看无比,周围那些摊贩扫视过来的目光叫他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可他偏偏又说不出来半个反驳的字,因为九阙那一连串质问正好戳破了他心里那点不为人知的念头。他甚至惊恐于九阙能描述的如此准确。
对这样的人九阙是多瞧一眼也嫌脏。
“以前靠着妻子买卖绣品过活,仰人鼻息的滋味肯定不好受,你大概从与她成亲起就一直心中愤愤不平吧,一直想找个机会证明他比不上你,可是你左找右找都找不到你比她强的地方。现在你终于找到了,原来你是个男人啊!男人天生就比女人强,这就是你的优势,对吧?”
那小摊贩嘴唇微动,他到底没有愚蠢到当街承认的地步,只是一味的不说话,想要靠装死来躲过这一劫。
然而九阙早就将这种男人摸的透透的,不说别的,她那个名义上的亲爹不也是这种人吗?吃了别人家的饭还嫌人家饭馊,甚至嫌弃人家没有把自己的万贯家财卑躬屈膝的全都送给他!
这种男人,作的厉害。就是典型的凤凰男呗。
以往找不到自己比女人强的地方,还觉得怀才不遇,如今靠着二皇子的风终于找到了,原来下边儿多了个物件,好像就比女人尊贵许多。
当真可笑!
第210章 丢人哟
“知道我为什么明白你这几天的生意不好吗?因为就你这种站在男人的立场上吆喝,把你的想法强加给女人的人,怎么可能招揽的了生意?”
“如果不想让你家这摊子彻底没生意的话,还是赶紧让你妻子过来吧。上头那些尊贵人玩的游戏跟你有什么关系?温饱都解决不了,还想学着人家鄙夷女子,未免太过可笑。”
说完这句话,九阙转身就走,周围那些看热闹的摸了摸鼻子,赶紧退开。
乖乖,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京中有这等敢说话的小娘子了。瞧瞧这话锋利的,都快把那个小摊贩给羞愧致死了。
那小摊贩见九阙已经走远,这回倒是敢大声唾骂了,只不过周围有眼明心亮的人好心劝了一句。
“我看你也是个没成见的,没看见人家坐的那马车是只有当官的人才能坐的吗?马车前面垂着的宫铃那可是宫中的样式。我猜这位就是镇安伯了。你一个升斗小民竟然敢骂当朝伯爵?!以民辱官,可是要打板子的!你还得谢谢人家没跟你一般见识。”
那小摊贩狠狠愣了一下,连忙打量那渐渐远去的马车,当发现的过路之人所说为真之际,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当下也不想着卖东西了,赶紧收拾收拾转身就跑。
周围的摊贩见状摇了摇头,觉得绣娘子当真是嫁了个不知所谓的男人。以前看着样样都好,也是个温柔体贴的。也就这个月以来,不知怎的说服了绣娘子让其在家摆弄绣片,自己出来做买卖。眼看着这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还非得强撑着。
以往他们这些街坊邻居也只是觉得奇怪,今儿个被那位女官挑明了才知道。原来这小子是打着包揽生意将绣娘子圈在后院的主意。呸!当真是恶心透顶。
这小子一穷二白的,如果不是长了张还算不错的脸,怎可能娶得了绣娘子?绣娘子可是他们这一片儿出了名的能干人。小小年纪就撑起这摊子,顺带着周围的小姐妹们也都靠着绣品发了笔小财。没良心的,娶了绣娘子那样好的闺女,还明里暗里作践人家,真是要命。
回到马车里的九阙也并没有大获全胜的欣喜感,她此刻眉头紧簇,脸上的表情相当严肃。这才多长时间?京中的风气就转变至此。那个二皇子当真是‘居功甚伟’。作为堂堂皇子,不想着利国利民,也不想着如何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偏偏在这种压迫女子,打压女子地位的事儿上格外来劲儿。他是真的闲着没事儿干了。
但要命的是在这个封建时代,上位者的一言一行往往会引起下位者的无限模仿。尤其那个二皇子虽说为人不咋样,但当真有可能坐上下一任皇帝的宝座,这种情况下,有的是人愿意讨好他,模仿他。
现在是女子不能在外面摆摊儿做生意,接下来是不是没有男子陪同就不能出门了?是不是每次出门都要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再然后,是不是就没有独立的人权了?
温水煮青蛙。
当女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了和男人相同的权利。
而大多数男人是不会在意这一改变的,因为他们是既得利益者。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没有人会觉得疼。
难以想象如今还是建国初期,边关还有一支娘子军,朝中还有不少女官。在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不出三年,整个国家的局势都会改变。首当其冲的就是她这个如今官位最高的女官。所以昨天二皇子是有备而来,他想要拿自己开刀,用来震慑其他女子?
呵,不是九阙看不起二皇子,以他的智商,估计还真想不到这种潜移默化温水煮青蛙的法子。定然背后有高人相助。只不过不知道这是不是当今陛下的意思。
但是再想想景泰帝的为人,也不太像。当今陛下那是妄图把男人当驴使,把女人当牛使,只要你是个会喘气儿的,对国家有用的,恨不得把你压榨致死。
所以这幕后之人居心叵测啊。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让大景内乱吗?
此刻马车远远的经过了菜市口,那边热闹的很,九阙想起来今儿个是处死罪犯的日子。那假王爷还有此前从黔州带回来的一票罪犯今儿个都被处死了。
此刻菜市口围满了有家人失踪的百姓,他们恨不得亲自杀了那些人。不过如今能看到他们被官府砍头,也算是给自己家人报了仇。
九阙远远的看到人头滚落,她倒是不怕死人,甚至还凑近看了看,只是忽然发现那假王爷滚落的头颅上沾染了一片花瓣。那是……
朝颜花?
又是这东西,听说大皇子死的时候,身上也有朝颜花。这玩意儿怎么那么像个信物啊?
越想越觉得奇怪,九阙到天上居的时候还是满腹愁思。更别提他刚一走进天上居的大门,就听到旁边一群身穿文士服的书生口中激烈的讨论着二皇子以及那本风靡全京城的《女诫》。
“二皇子此举甚妙呀!我堂堂大景,乃是天朝上国,若是任由一些女子进入朝堂,致我大景的颜面于何地?”
“李兄说的是。旁人不说,就说那应九阙,有那新式制盐法不说告诉自己父亲,反而揽到自己身上了。甚至还明目张胆的和林侍郎脱离关系,真是不忠不孝之辈。这样的人竟能被封为伯爵!唉,真是我国朝的不幸。”
“谁说不是呢?不仅是她,还有那个刑部叫淳于霜的。我可是已经打听出来了,那也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被父母辛辛苦苦养大,竟然忤逆父母的意思。听说离京之前还跟自己父母大吵一架,甚至还动上手了。就这样的人,也能升官?”
“不止啊!我听说那淳于霜都二十六了!哎呦!年纪这么大了都不嫁人,谁知道她是不是品行有问题?”
“这还用说吗?忤逆自己父母,当然品行有问题,而且就她这样的,年纪这么大还整日出入男人窝,有哪个正经男人会要她?当个妾都嫌弃吧?丢人哟……”
第211章 飞天旋转大陀螺
“我要是她父母,就趁着她现在还没老的不成人样,赶紧找个还算顺眼的嫁出去。以后生儿育女,死了也有人烧纸摔瓦。”
“没法子呀,谁让人家就是愿意往男人窝里钻呢。哎,你说她升官升的这么快,是不是与她那上司有什么纠葛呀?”
说到这里,那几个男人还彼此交换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猥琐眼神,发出一阵吭吭哧哧的笑。
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
偏偏这酒楼里吃喝的大多都是男人,听到他们这些讨论,不仅没有加以阻止,反而还顺着这话题发散开来。虽说没有太过暴露或者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可这种窃窃私语中透露出来的不屑,最叫人难受。
简直跟吞了苍蝇似的,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怎么着都难受。
九阙进去的时候明显能感到周围的空气猛然一顿,大堂里的食客不敢明目张胆的讥讽这个朝廷新贵,但那种时不时递过来的猥琐眼神,脑袋聚在一起的窃窃私语,甚至还有时不时发出的啧啧声,无一不在透露,他们看不起九阙这个新进的镇安伯,正五品的中书舍人。
搞这一套啊,未免太小儿科了些。
若是敢直接冲上来骂自己一番,九阙也佩服他们有这个勇气。偏偏连这种当面直言的勇气也没有,只敢背后窃窃私语,妄图用这种法子来证明自己的举世皆浊我独清。当真是可怜极了。
看他们都不敢对上自己的眼神,九阙扫视全场,顿觉失望。不过幸亏淳于还没来,没来得及听到这些人的污言秽语……
“九阙?你怎么不进来?”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道呼唤。九阙前行的脚步猛然一顿,一抬头果然发现了淳于霜。
她站在一间雅间门口,倚在楼梯上跟自己打招呼,看上去神情语气都很正常。但九阙的表情却顿时垮了下来。
刚刚那几个大声说话的书生刚好就坐在一楼与那间雅间对应的位置,以他们说话的音量,雅间里坐着的客人肯定听得清清楚楚。所以这几个书生是故意高谈阔论,故意让淳于听见……
好,好的很啊。
“你先等我会儿,我有点儿事儿,待会儿就上去。”
九阙脚步一转,径直朝那几个书生文人走去。那几人原本就在用眼角的余光悄悄观察九阙,这会儿见她径直走向自己,一时间有些慌乱。但左右看了看,他们那桌上最起码坐了六七个人,周围又有那么多人瞧着,不相信应九阙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些什么。若是辱骂他们,那正好,也让大家伙瞧瞧这个朝廷新贵脾气有多么不稳定。
女人啊,就是这么情绪化,论成熟稳重,怎么比得过他们这些男……
“砰!”
九阙走到他们跟前,直接抬脚,轻描淡写的将那桌子一脚踹飞,桌子在空中狠狠旋转了十几圈儿,重重落在一旁,将地面的砖块儿都砸碎了好几块!
那几个原本还等着九阙与他们理论的文人书生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只是身体本能的颤抖,脸色惨白,瞳孔狂颤!连周围那些窃窃私语都在同一时间狠狠停住,周围空气中弥漫着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桌子上的饭菜以及花生蚕豆之类的东西滚落在地,这会儿有几颗蚕豆滚到九阙脚边,九阙就是轻轻碾了碾,那几颗蚕豆顿时被碾为齑粉,只是发出的声音像极了人的骨头折断的脆响。
那几个直面九阙的文人书生狠狠抖了抖。好半晌才有一个回过神来,颤抖着控诉,只是声音小极了,半点儿气势也无。
“你,你做什么?”
九阙“啧”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勾住那人脖颈处的衣领,直接将他挑在半空中。不得不说这人的衣服质量还挺好,九阙勾着那块布,将人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儿,然后把他好端端的按在了椅子上。
那书生此刻翻着白眼,三魂七魄已经没了一半,身子不断抽搐,旁边那几个同伴见状都快吓抽过去了。他们也怕自己被面前这煞星举起来在空中当个玩意儿似的甩来甩去,万一她手一松,自己岂不是要摔的头破血流?
“我,我们可是当朝学子,我们可是秀才,你,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