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那些暗中挑事儿的人并不晓得他如今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
“呼——”
好!很好!他就说上天不会厌弃大景,他们努力了这么多年才勉强让百姓们休养生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陷入混乱?这一切都要感谢九阙那个孩子,如果不是她,这次还真要掀起波动了,尤其是还跟北蛮那边有关系,一想到那个已经被运送上京的左亲王,景泰帝就忍不住想冷哼一声,当年的手下败将如今也成长起来了,竟然敢私自进入大景,还跑到盐城那边耀武扬威。不仅带走他们的食盐铁器,甚至还将他们的女子掳掠带走。种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虽说对那个左亲王没有一点好意,但景泰帝却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的儿子。虽说那个左亲王所作所为叫人厌弃,但他毕竟是为了草原。能够孤身潜入大景,确实勇气可嘉,而他的儿子呢?三皇子已经去世,暂且不提。剩下的几个皇子以前看着是好样的,可现在再看,景泰帝竟觉得眼前蒙了一层细雾,有些看不太清了。
曾几何时,那些跟在他屁股后面屁颠屁颠喊着‘爹’的孩子们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其实景泰帝并不排斥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就算自己是皇帝,也不能左右别人的内心所思所想。更何况,身为皇帝的儿子怎会不想去争一争那世间至尊之位?就算自己不想争,身后的母族臣子总会挟裹着他去争。
景泰帝对此早有预料,因此并不伤怀。事实上,如果他的四个儿子光明正大的竞争,他反而会感到欣慰,毕竟这偌大的江山总要找个合格的继承者。可他看到了什么?自己的儿子身为皇子不为百姓着想,反而插手的与敌国的贸易中。说贸易还算高看他们了,这不就是把自己国家的子民资源低价卖给敌国,收取大量利益吗?
这样得来的钱财花着就不觉得烫手?躺在富丽堂皇的皇子府里难道就真能高枕无忧?挡住眼睛就真能忽视那些白花花金灿灿的金银之下的累累白骨?
想着想着,景泰帝眼中就迸发出无法克制的杀意。他可以容忍自己的儿子窥探他屁股底下这张龙椅,甚至可以容忍几个皇子收拢人心笼络大臣,但唯独不能容忍对方不以大景的利益为重!
这方土地当初不知死了多少人才成如今这般勉强和平的模样。不能再死更多的人了,当初那尸横遍野的场景难道还没看够吗?不管是谁,触犯这一点,都不能原谅。
郑重其事的将那张薄薄的纸叠好,塞进衣襟里,还用力摁了摁,确保安全无虞,才整理好脸上的表情,让九福叫人进来。
那几个孩子们能做的事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他的战场。他得在那几个孩子进京之前把一切都处理干净,总不能孩子们高高兴兴的回来了,却看到一团乱麻吧?
想起那把这绝佳赚钱好法子无偿奉上的好孩子,景泰帝冰冷的心里就感到一阵暖流,这世上还是有人把百姓放在心上的,不是吗?
不多时,朝中的几个肱骨大臣就前后脚进了养身殿,一排的朱红官袍,走进来时各个面色严肃,带来一阵无法用言语说清的威势。
只是在行礼的时候,有人克制不住轻咳几声,立马请罪。
景泰帝表情略微和缓些,示意对方不必介意。
“朱卿可要保重身子,虽然天气渐热也不要贪凉,这大景的未来还要靠诸位撑起来。”
“陛下言重了,微臣惶恐。实在是年老体衰,难免有体力不支之时。”
户部尚书有些不好意思。
“无事,不必介怀,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呢?不过,我看陈李二位爱卿面色也不太好看,还有左相,你们可都是朕的肱骨之臣,这个节骨眼儿上万万不能出事。九福,让太医院备上好的药材补品,几位爱卿出宫之时都带上,回去温补一二。”
“臣谢陛下隆恩。”
景泰帝安静看着下边儿感激涕零叩谢的臣子,想起潮生信中提及的子母蛊一事,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厉芒。
子母蛊刚被破,朝中就有三分之一的大臣生病,要么就是不小心受伤,精气神和面色都不太好。这也太过巧合了吧,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意图搅乱这潭水,好浑水摸鱼?
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只管放马过来吧!朕这辈子,还从来没有怕过什么!
第176章 淡定
君臣说了好几句贴心窝子的话,见气氛不错,才开始谈重要之事。
“启禀陛下,这几日街上的流言实在是让人听不下去。有滨阳王镇守,盐城怎么可能会出事?”
说话的是兵部胡尚书。他虽然不曾参军,但也曾习武,年轻的时候也有雄心壮志,出兵放马平定天下。而天下武人,就没有不崇拜滨阳王的。胡尚书对那位王爷的本事深有体会,根本不信盐城在对方的管理下会出事。当初陛下正是看中滨阳王的能力,才将至关重要的盐城交给他管辖。
而且,以他看,现在街上有关大景没盐的流言传播速度实在太快,以往就算想下达政令,也得好一段时间才能让天下六十四郡府知晓。可现在呢?速度实在太快了。这其中要是没有蹊跷才怪!
胡尚书会这么说实在不足为怪,不过很快就有人持不同意见。
“话也不能这么说,如果盐城当真没有出事,这流言怎么传的起来?而且滨阳王至今都未曾对流言作出处置,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姓云的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就盼着盐城出事儿?!”
“本官怎么可能这么想?倒是胡尚书,本官知晓你与滨阳王关系匪浅,可这是在陛下面前,事关国事,那点儿私情还是先放一放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私情?我与王爷那是实打实的情谊。如果没有王爷镇守,谁放心盐城?”
“滨阳王的功绩确实有目共睹,但那些以往的功绩并不能说明什么,如今这满天乱飞的流言蜚语还不能证明这一点吗?”
“我看你是想死!”
胡尚书被对方逼的答不上话,尤其是看到死对头得意洋洋的脸,根本控制不住,冲上去就是狠狠一拳!
“你敢打我?以为我不会还手吗?来啊!”
“哎,胡兄别动手啊。还有云兄,咱别打架呀。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跟那些小年轻比什么?打不得呀,打不得!哎呦,我好心劝架,你们怎么连我也打?!”
“文兄你就别插手了,我看没有你他们两个也打不起来……”
“好你个挑事儿精!我怎么了?我劝劝架也不行?就你是个好人,是吧?”
顿时,养身殿里吵嘴打架劝慰的声音响成一片。左相一大把年纪了,胡子头发都花白一片,这会儿还颤颤巍巍的劝架呢。看的景泰帝都担心这位老人家会不会受到波及。
见他们实在是闹得不像样,景泰帝使劲拍了拍桌子。
“好了!这要是让外面看见成什么样子?!你们都是朝中一品大员,竟然当着朕的面大打出手,还把不把朕放在眼里!”
帝王一怒,底下众人哪儿还敢撕打?一个接着一个都跪了。
看着他们悄悄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的举动,景泰帝都懒得说了,难道他们以为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吗?看的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是不是朝中大臣太过武德充沛,像这种朝堂之上政见不和以至于大打出手的情况屡见不鲜,只不过那些都是年纪轻的小生瓜蛋子才会这么做,像他们这一大把年纪的还能打起来倒是少见。
可见这件事对大家的影响远比想象中的深刻。
等众人都安静下来,景泰帝把盐城的情况尽数说出,尤其是那些被毒药污染的盐湖盐井。当听说至少八十年之内,那些盐湖盐井都不能用,不管是谁都忍不住皱眉。
他们大景如今储存的食盐仅仅只能够全天下百姓吃一年的,就算节衣缩食,用量减半,也撑不了三年。三年以后该怎么办?
能在此刻出现的都不是傻子,这会儿想到一处去了,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肯当那个出头鸟。
最后还是景泰帝拍板,直接点人。
“左相!你来说,现在的情况应该怎么办?”
左相年纪大了,刚刚还被迫看了一场全武行,这会儿精神头有些不济,正在悄悄打瞌睡,没想到突然被陛下点名,吓了一跳。
他也算两朝老臣了,基本上不会对朝政说什么,这会儿冷不丁被点名,还是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陛下,如今最重要的是平息流言。滨阳王驻守盐城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可不是问罪于他的时候。”
这说了等于没说,好在朝中大臣已经习惯左相这种敷衍式的回答,也没怎么在意。大家都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平息流言蜚语,可问题是他们真没有那么多盐。
最后还是胡尚书突然冒出来一句。
“北蛮南苗肯定有盐,要不咱去抢回来?”
“不可!北蛮也就算了,咱们两边正在打仗。可南苗近些年并未与我大景动兵戈。若是贸然出兵,谁知道要打多长时间?底下的百姓已经够苦了,就不能让他们过几年太平日子吗?”
“你说的倒轻巧,谁不知道能不打仗就别打仗?!可问题是,现在百姓们没有盐吃,咱们也拿不出盐,长此以往下去可怎么得了?”
事实上这几个臣子都很清楚继续这样下去的结果,若是到时候出现起义军,岂不是狠狠打景泰帝这个开国皇帝的脸吗?
只是当着陛下的面,谁也不敢把那个最坏的结果说出来,不过他们不说,难道景泰帝自己就不知道吗?
他长叹一口气,止住了臣子们的争论。
“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云湖,禁止百姓讨论有关食盐的事情,就说朝廷不会让他们没有盐吃。胡卿,探查南苗国情。如果没记错的话,前年南苗发现了一座盐湖,产量不小。若是能与他们交易食盐更好,若是不能交易,做好最坏的准备。还有李青,让你手底下的官儿再翻一遍地域志!我就不信大景疆域万里,竟然连个别的盐井都找不出来!”
几个方才还闹了不愉快的臣子立即应下,如今这种情况就是需要陛下这样的顶梁柱,若是陛下能在风雨飘摇中拿定主意,他们也就不必担忧了。
还好这种关键时刻,陛下依旧淡定如初。
第177章 臣家中有适龄儿郎
只是,这种法子只能应付得了一时,不能顶一世啊!若是被百姓知晓他们并没有足够的食盐,甚至还要因此和南苗开战,岂不是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但是看陛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如今这时局只能先稳住百姓,其他的再做解释。
接下来几位重臣和皇帝对这件事的部署进行了更详细的安排。等终于把这件事儿安排完之后,就该轮到另外一件大家不想提却不得不提的事儿了。
“陛下,这些时日,黔州新任知府已经到任,您派去的钦差也要回来了吧?”
一听到有人提起那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官,礼部尚书就忍不住冷哼一声,身为女子不懂得温婉恭顺,竟然还叛出家门,千里迢迢跑到陌生地方。虽说做出了一定功绩,可此女的胜负意识太强,怕不是个好兆头。
“袁大人,我想问一下,你冷哼个什么冷哼?嗓子不好就赶紧回去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气什么?不就是你家那儿子三十多了还一事无成,科举没考出来,在你的庇护下与礼部当了个小官儿,十几年了还徘徊在五品。之前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嘲笑应大人,还说什么人家身为女子就应该乖乖待在后院,找个好婆家嫁了也就是了,非得钻到男人堆里找出路,不是个恭顺模样,日后肯定嫁不出去。不是我说,他都三十多了,年纪都能当应大人的爹,说话还如此歹毒,实在欠妥当。出门在外被人丢脏泥巴也不是什么怪事儿,人走夜路难免湿鞋,你也不必太过为他感到伤心了,毕竟你又不止这一个儿子。”
“姓胡的你找事儿是不是?我儿子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不跟我没关系?陛下在说话,你哼什么哼?分明就是在藐视陛下。”
“你胡说,我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了?那你儿子说人家姑娘的坏话,岂不也是无中生有?”
“你!”
“我怎么?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
景泰帝头疼的让他们两个闭嘴,总觉得今日胡爱卿的战斗力格外强啊。
好不容易止住这场纷争,众人开始有气无力的商讨该给应九阙一行人的奖赏。
说实话,他们还真不愿意让个女子骑到他们头上。毕竟自古以来官场就是男人的天下,让个女人钻进来,这成什么样子?
“陛下,应县主虽为女子,却英勇果敢,黔州一行格外凶险,她却可以不顾自身安危潜入矿山,搜集证据,最终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我看应县主劳苦功高,不如将她的爵位往上提一提?也好为宗室贵女们做个榜样。”
左相捋了捋胡子,十分慈祥。
“不瞒陛下说,老臣家中颇有几个适龄的男孩子,不说少年英才,也读书习武,明白道理。老臣年纪大了,就喜欢看些和乐团圆之事。看到现主这般优秀的女娃,总想给他们拉个媒。就是不知道老陈家里那几个小子有没有这个福分了……”
一旁原本还在愤愤不平的袁尚书顿时急了,他虽然看不上应九阙削尖了脑袋往官场上钻营的模样。可并不代表他不想要这样一个儿媳妇儿啊!尤其是他家大儿子实在没用,大儿媳也去世一年了,正是要续弦的时候。那应九阙已经叛出家门,极为叛逆,名声已经坏了,刚好可以嫁给他大儿子做续弦。
退一万步说,就算不能嫁给大儿子,他小儿子如今十七,正是可以娶妻的时候啊。若是能给自己家娶来这样一个儿媳妇儿,儿子们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这样值得买卖谁不想做?没想到左相平日里看起来温温和和,默不作声的,果然是积年老臣,一下就切中了要害。但可不能让他独美于前呀!
“咳咳,其实臣家中也有个儿子,年龄与应大人相仿,也算得上郎才女貌。就是不知道应大人愿不愿意嫁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外人讨论未出阁姑娘家的婚嫁问题,害不害臊啊?幸亏是人家姑娘现在没在这儿,要是在这儿你敢这么说吗你?虽说应大人已经脱离家门,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子民都是陛下的孩子。若想跟人家姑娘提亲,总得找人家父母商量,怎么也得经过陛下允许吧?没想到袁大人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么不懂礼数。亏你还是礼部尚书!”
胡尚书习惯性怼了对方几句,然后毕恭毕敬的看向陛下,行了个礼。
“还请陛下做主,我家中也有适龄儿孙。当然这一切都得应大人同意,毕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只是若贸然上门就显得不合礼数,若陛下能帮微臣提起几句就好了。”
景泰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应承。
别看这些人你来我往说了这许多,胡尚书好像也站在九阙那边,可实际上,他们这么插诨打科是为了将重心偏移。以九阙的功绩,官升三品都没人会说什么。偏偏这些人现在把重心放在她的婚嫁问题上,好像给那孩子找个好人家就是对她最大的奖赏。这简直是对那孩子的侮辱!
而且就算真的将九阙嫁给他们,那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若是再厚颜无耻些的人家,完全可以将那孩子的功绩转移到自己身上。毕竟夫妻一体,妻子的不就是丈夫的?
景泰帝做了整整十三年的皇帝,若是连他们这点官司都看不出来,简直白活了。
于是他面带笑意的摆了摆手。
“这朕可不能应承,毕竟朕答应过那孩子,许她婚嫁自由。而且今日叫你们来也不是为了商量那孩子的婚事,还是都说说吧。等九阙归来,该给什么官位才能筹答她这一路的辛劳。”
那孩子……
这话语中的亲切之意溢于言表,几个重臣面面相觑,都有些嫉妒。
他们这些老臣想得到陛下这般亲近信任都极为难得,偏偏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做到了,怪不得朝中那些愣头青们整日参应九阙个没完,这换成他们,也控制不住心里这一丝丝的嫉妒之意呀。
第178章 暗戳戳告状
不过听陛下这意思是一定要给那应九阙升官了。虽说这几位大臣不一定愿意,可能做到如今这位置,心胸没有那么狭窄。更何况陛下已经决定了,他们就算反对又能怎么样?还不如此时顺着陛下的意思,君臣和乐。
“不如让她官升两品?”
“那是巡城御史的官儿,他是不是做不成了?有些可惜呀,自从应大人做了巡城御史之后,整个京城的风气焕然一新。那些个淘气小子们出门在外也安分许多。”